第89章 小小人兒
小小的人兒。
精致的人兒。
如人偶一般美麗無瑕的小美女。
她身穿華麗無比的亮紅色蕾絲長裙，柔順漆黑的長發紮了兩根長長馬尾，如黑瀑揚灑，紅色的絲帶係連著一頂暗紅色簪花小帽，斜斜扣在小腦袋上。
她的五官柔美精致，臉蛋像剝了殼的雞蛋，光滑白皙，昏黃的燈光下散發出一種聖潔清冷的光暈，大大的眼睛，明亮而清澈的眸子，好奇無比，卻又怯生生的盯著元躍，像一隻膽小的小鹿，目光閃爍。
她小手扯著常如石的衣服，探出半邊身子，直直盯著元躍。
一瞬間，昏暗的廳堂都仿佛明亮起來，從那小小人兒身上，似乎散發出一種懾人無比的光芒，哪怕鎮定如元躍，都忍不住看呆了。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但腦子也暈乎乎的，轉不過彎來。
“石……石頭大叔，你剛才說了什麽？”
“保護好她，替我送她到東方大陸，月亮灣！”
常如石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說得更加清楚，東方大陸，月亮灣。
不是暮雪城，不是天南山脈，也不是火烈島上任何一個知名的地方，而是遙遠的東方大陸，根本不曉得哪個角落彎彎裏的一個地點，月亮灣。
他神情鄭重，就像托孤一般，沒有絲毫遲疑，斬釘截鐵。
毫無理由的！
莫名其妙的！
根本不考慮可行不可行，直接將要求甩了出來！
就好像，他堅信不疑一件事情，隻要元躍答應下來，就會義無反顧的去完成承諾，而且也必將能夠完成承諾一樣。
這種莫名的信任感，毫無來由！
元躍沉默了。
他整個人已經清醒下來，麵對這個問題，低頭沉思起來。
口花花的隨口應答下來，自然輕鬆，哪怕是發個毒誓，下個詛咒，皇天後土的做下承諾，言之鑿鑿，若是完成不了承諾，半途而廢，便什麽誓言，也都是笑話。
離開火烈島，前往東方大陸。
這是元躍從一開始就決定下來的路線，他自信滿滿，豪氣幹雲，堅信自己絕對能夠踏出火烈島這個囚籠，抵達真正廣闊無邊的大舞台，大世界。
但有信心是一回事，過程的艱難險阻又是另一回事。
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少年很清楚一件事情，想要離開火烈島，對於某些人可能輕而易舉，但對實力僅僅三階八品的他來說，卻是難如登天。
強大的神秘高手索倫說過，想要離開火烈島，他麵對的將是地獄一般艱難的試煉。
狄花花也曾告誡，隻有實力到了五階，才能考慮離開火烈島的問題。
元躍不知道如何才能離開火烈島，但從這些人口中的話語，他能想象，這條道路，絕對是一條荊棘之路，艱險密布，普通人去了，死路一條。
當然，前途雖然艱險，但元躍依然有信心，自己能夠破開險阻，通過重重考驗，踏破那條荊棘之路，最終到達元好古他們身處的世界……東方大陸。
但問題是，現在常如石突然告訴他，要他保護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女孩，一路護送她，最終抵達東方大陸。
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簡單問題。
元躍自己一個人
，自由自在，哪怕驚險刺激再多，他也隻會當做是旅途生涯的一種點綴，無所畏懼，昂首前進。
要是加上眼前的人偶小美女，一個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小人兒，再去經曆那條荊棘之路，困難瞬間陡增百倍。
需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說元躍獨自一人前往東方大陸，就像爬山，小路崎嶇，艱險萬狀，但終究能夠克服困難，最終踏上巔峰。
若是帶上這小人兒，少年就像萬丈高空走鋼絲，在刀尖上起舞，在火海裏跋涉，稍不留神，就是一命嗚呼，兩條性命。
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他是來報恩的，但要是超出他能力範圍的事情，他貿然答應，這不但不是情義，相反，可能是對常如石的一種傷害。
“石頭大叔，你是認真的麽？”
“我很認真！”
元躍看著常如石的眼睛，鄭重，認真，能夠感受到那種無形的信賴，這位中年酷男，在用一種最為嚴肅的態度來麵對他，認真到了極點。
這種信賴，不容懷疑！
“好！我答應了！”
少年忽地一拍大腿，大笑著承諾下來。
渾身熱血沸騰，情緒慷慨激昂。
這個承諾，分量太重，一旦答應下來，壓力就如泰山，轟然壓了下來。
但沉重的壓力，對元躍來說，更多的是一種動力。
本來元好古等人的離去，對他就已經是一個嚴重的刺激，如今再多一份壓力，更是刺激他腎上腺素飆升，整個人亢奮起來。
“月兒，還不過來自我介紹？”
常如石將小人兒輕輕前推了一把，像推一根羽毛，輕柔到了極點。
元躍屏住呼吸，臉上掛出了真誠的笑容。
他相信，自己燦爛的笑臉，絕對能夠打動這個膽怯的小人兒。
“吾乃九幽地獄至高無上的第一真祖，生於百萬年前高貴的夜之月族，新月大魔王。吾之眷屬喲，汝是前來迎接吾，送吾抵達九幽無盡至境的仆人麽？”
小人兒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元躍的眼睛，手指拈著紅裙，左右張望，好半天，才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話倒是霸氣十足，但聲音小得可憐，像蚊子在叫。
好在元躍跟常如石都不是常人，耳力敏銳，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一直板著臉沒有任何表情的常如石臉色終於變了，變得尷尬無比，連聲咳嗽，眼神遊移不定，身上的冷酷味道消散一空。
元躍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新月大魔王？九幽地獄第一真祖？夜之月族？仆人？
這是哪個位麵冒出來的字眼？他怎麽一句話都聽不懂呢？
“這是我女兒，常新月，今年十歲……咳咳咳，她的私人興趣有點奇異，你很快就會習慣的……”
常如石很快就鎮定下來，一本正經的介紹起來。
“吾之眷屬，汝甚好，吾賜予汝九幽座下第一仆人的資格，感謝吾之恩賜吧……”
小姑娘話依然是霸氣十足。
但她的動作卻跟說的話截然相反，小兔子一樣躲到了常如石身後，怯生生的探頭，細聲細氣的說，聲音小得可憐。
元躍哭笑不得。
他不知道該用什
麽態度來麵對這個奇奇怪怪的小姑娘。
比起常新月，他更願意跟常如石這個冷酷男打交道。
“大叔，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新月完完整整的帶到東方大陸，帶到月亮灣，沒有人能夠欺負她，絕對沒有人！”
少年臉色嚴肅到了極點，認真到了極點。
他在發誓，以靈魂發誓。
不管是不是為了報恩，既然承諾下來，他就義無反顧，豁出一切，要將承諾貫徹到底。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認認真真的起誓，發自內心。
“我相信你！”
常如石將一個空間戒指遞了過來，裏麵明顯是常新月的行禮，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隻等元躍到來，就將一切托付於這個銀發少年。
男人之間無需多言。
托付，信任，責任，堅定，一切盡在不語之中。
常如石看著眼前神情認真的少年，忍不住唏噓。
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騎在他脖子上的銀發小娃娃，咯咯歡笑，童真無邪，讓人忍不住小心嗬護。
十多年過去，當年的小娃娃已經成為英姿勃發的少年，現在，這個少年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來嗬護新月，保護好她，送她到她該去的地方。
一定能夠成功的！
常如石微微的笑了，心中大石落了下來。
“來，新月，跟我走！”
元躍朝常新月伸出了手，帶著微笑。
常新月看了看元躍，又看了看常如石，神情猶豫不定。
她清澈的大眼睛裏泛起了陣陣漣漪，似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情，吸著鼻子，精致的臉上透著一股淒然。
常如石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臉上流露出了慈祥寵溺的笑容。他什麽話也沒說，眼神裏充滿了鼓勵。
常新月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最終落在了元躍身上。
她遲疑著，慢慢的伸出小手，輕輕的握住了元躍之手。
柔軟，纖細。
像羽毛一般輕柔。
握著這小人兒的手，元躍心神一震，一股沉甸甸的的責任感落在肩上，讓他再也不能嬉笑怒罵，遊戲人間。
“走吧！”
常如石拍了拍元躍肩膀，將他一推，推出廳堂。
常新月抿著紅唇，小臉堅決，一步步的向外走去，大眼睛裏的水光卻更加濃鬱，仿佛下一瞬間淚珠就會滾下來一樣。
廳堂外，元躍跟常新月不約而同的回頭。
常如石高大的身影被遮掩在屋簷的陰影下，依然挺拔，依然冷酷不羈。
元躍性格豁達，也不拘泥，牽著常新月的小手，大步朝外，揚長而去。
“新月，你的世界不在這裏，你應該離開暮雪城，離開火烈島，去你該去的地方……”
“新月，很快，就會有一個大哥哥來接你。他會代替我保護你，記住，要聽大哥哥的話……”
“新月，東西都準備好了，你喜歡的故事書也帶上了……”
“新月，我的小人兒，你要一路順風哦……”
廳堂陰影裏，高大的身影慢慢佝僂下來，靠著門柱，肩膀微微顫抖，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的脆弱，被包裹在堅硬的石頭裏麵，一旦剝離，痛徹心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