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世人皆愚
故事該從何處說起呢？
應該從四十年前那一天說起，那一天，酈正元被確立了王儲的位置，同一個下午，酈正明接受了守護者的職責，從王族視線裏消失，徹底隱入黑暗之中。
他當時年輕正少，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恰是充滿了熱血跟理想的年紀，守護者這個稱號，讓他熱血沸騰，哪怕要一輩子默默無聞，淒冷一生，為了守護這個國家，他依然心甘情願。
他努力鍛煉自己的實力，讓自己配得上守護者這個名字，多年以後，他青出於藍，通過了上一輩守護者的考驗，真正接過了守護者的位置。
他在天火城守了足足十年。
他又在外飄蕩了整整十年，足跡遍及整個天火國，每一個城市，每一個村莊，都曾在他視線裏出現過。
他看到很多事情，讓他無法理解的事情，腦子一片混亂。
他想要堅守自己的信仰，為守護天火國奉獻自己的一切，但所見所聞，卻又一次次衝擊著他的心靈，讓他開始動搖，對自己的職責變得懷疑起來，這種懷疑，讓他精神備受煎熬，痛不欲生。
“那是五年前的一個晚上，酈正明終於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精神崩潰，整個人瘋癲了，也正是那一天，我終於找到機會，將他控製住……”
“天火國第一高手的實力可不是開玩笑的，現在的他，實力發揮遠不如當年的五成。若是讓他恢複到巔峰狀態，小家夥，我一拳就能將你秒掉……”
酈正明說話瘋瘋癲癲的，一時以酈正明的語氣，一時用仰友友的口吻，顛來倒去。
但他言語裏對酈正明的推崇，那是一種莫名的崇拜與仰視。
元躍忍不住吃了一驚，現在的酈正明，居然還不是他最強的實力，那他最強的時候，豈不是連一般的五階高手都不是他對手？
“傀儡能力，操控人心，固然無往而不利，但它有一個弊端，操控越是深入，就會越是接觸傀儡內心深處的意識，接收太多他人的意識記憶，整個人就會變得不好起來……”
“我寧願將傀儡能力剝離出來，形成傀儡珠，也不想直接通過能力控製他人，那種感覺，太過痛苦了……”
酈正明表情痛苦，眼睛裏茫然而迷離，也不知道陷入了什麽回憶當中。這時候，他是傀儡狂魔仰友友。
“酈正明的實力太過強大，讓我舍不得放棄這個傀儡。我一心一意控製他的意識，逐漸深入他的內心……最後，我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是酈正明還是仰友友，兩個人仿佛融為一體，意識化為一人……”
“酈正明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酈正明的憤怒，就是我的憤怒……”
憤怒的咆哮在天火城裏回蕩著，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人人麵色古怪，這種傀儡能力，厲害固然是厲害，但到頭來居然讓自己變得精神分裂，也未免太過荒謬了。
“酈正明有什麽痛苦？有什麽憤怒？”
元躍小心翼翼的說了這麽一句。
他發現，隨著回憶的深入，酈正明身上的氣息變得更加雄厚激蕩，整個人像是強大了一倍，讓人喘不過氣來。
雖然表情還保持著淡定的笑，但少年心裏已經在暗暗叫苦。
居然撩撥到了酈正明的真正痛處，將他真正的實力刺激出來了。
“我的痛苦？我的憤怒？我的憤怒……”
“我想要守護的國家，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有著高尚尊貴的國王，優秀溫和的大臣，善良淳樸的百姓，上者體恤民情，政通人和，下者睦鄰友愛，處處寬容……這才是天火國該有的樣子，這才是一個偉大國家該有的樣子……”
酈正明的咆哮透著一股莫名的狂熱，哪怕隻是聲音，人們也能聽出他對自身理想的那種向往與追求，那是一種無比虔誠的信仰。
天火祭壇裏，酈正元聽著這些話語，臉皮不禁陣陣抽搐，神情複雜無比。
天火城裏的百姓也都靜了下來，抬頭看著最高處的焰火，他們都感受到了那個咆哮的人內心裏的憧憬與掙紮，這樣的理想，他們也都曾萌生過。
午夜夢回，他們也曾意氣風發，為了理想勇往前進，直至被現實撞了個頭破血流，然後麻木，理想之火也隨之熄滅。
“可是我看到了什麽？堂堂國王，嗜酒如命，三天兩頭喝得爛醉如泥，耽誤了多少國事……”
酈正元像被抽了一記耳光，臉火辣辣的疼。
“一國王儲，持身不正，弄出多少亂七八糟的緋聞，沉湎於兒女情長，一塌糊塗……”
酈道光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滿臉通紅。
“堂堂首席，虛偽透頂，最喜裝模做樣，為了自己麵子，暗地裏翻雲覆雨，混賬之極……下麵的各路大臣，驕奢**逸，奢靡成風，子弟紈絝，橫行霸道，搞得整個天火城亂七八糟，天怒人怨……”
首席閣老摸著自己斑白的胡子，連聲咳嗽。
次席、三席兩位大臣也是神情尷尬，渾身不自在。酈正明怒聲控訴的事情裏，就有他們的存在。
朱立倫繃著臉皮，麵無表情，不敢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表露出來，但心底裏卻已經笑得滿地打滾，連連捶地。
“一國上位者，沉湎於自己手中的權勢，將百姓視若螻蟻，漫不經心，漠視淡然，把自己變得高高在上，恍若雲端……”
酈正明的聲音變得低沉下來，但語氣裏的那種憤怒與無奈，卻無比沉重。
“說得好！”
天火城裏，一名百姓忽地撫掌叫好，神色激動。
他醒悟了自己的不合時宜，訕笑著縮了縮脖子，但下一瞬間，不少人加入了他的隊伍，都在轟然叫好，讓他驚愕無比，旋即咧嘴傻笑。
這就是人心向背啊！
“酈正明對這個國家的上層徹底失望了，他於是遊曆整個天火國，將目光投向了那些普通的百姓身上，老百姓都是善良淳樸的，是值得他守護的存在，一開始，他是這麽想的……”
“但是，一切都是那麽的難看，醜陋！貪小便宜，為了一點小利益斤斤計較，吵架，大打出手，這些都是小事。殺人放火，**擄掠，偷盜搶劫，到處都能見到這樣的暴行，那些行凶者，為惡者，貪婪者，各種各樣，都是我曾經想要守護的人……”
“酈正明一路走下去，看遍了整個天火國，他一開始還出手救了不少人，但慢慢的，他不再出手，隻是麻木的將那些惡行看在眼裏，看著那些曾經‘善良淳樸’的百姓們，是如何露出猙獰麵目，如何欺淩弱小，如何暴虐殘忍……”
天火城裏鴉雀無聲，叫好的百姓們都安靜下來，神情複雜，隱隱有憤怒，不屑，沉思，但同樣有羞愧，悔恨，赧然。
一針見血！入骨三分！
“整個天火國，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情，爭自己的利益，為自己的觀點辯護，自私自利，五十步笑百步，讓人寒心……”
酈正明冷冷的說道，眸光變得深邃而幽冷。
元躍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所有人都爛透了，這樣的國家，還不如徹底毀滅了的好！所以我決心，要將天火國摧毀，首先，就是將天火城砸爛……天火祭壇的秘密，對一般人來說神秘，但對酈正明來說，卻沒有任何可以隱瞞的地方，抽掉火種，天火城就會崩潰，這件事情，也隻有守護者跟國王知道……”
“我知道火烈軍的解大少校正在尋找一種火屬性靈物，於是聯係上他們，以天火祭壇的火種做**，火烈軍於是派出了上士宣飛星跟其他三名中士，於是天火城崩毀計劃就此展開……”
“我利用傀儡能力，控製了我親愛的兄長，偉大的國王陛下，再通過他的安排，一點點的將王宮裏的高手控製住，花了足足兩年時間，才做到萬無一失……”
“這時候，當年逃跑的小東西居然又冒頭了，還找到了專門克製我能力的千風之蟬，這可不行。我派出三名部下去毀了千風之蟬，想不到那三個廢物一點用都沒有……現在想起來，以小家夥你的實力，他們確實占不到便宜，說他們是廢物有點過分了……”
酈正明放聲大笑，笑聲裏充滿了瘋狂的氣息。
“你這樣利用火烈軍，真不怕他們報複？”
“我雖然不是解大的對手，但火烈軍的其他人，我還真不怕。解大要鎮守火烈城，脫不開身，得罪就得罪了，有什麽好怕的！”
“這全城的百姓，幾十萬人，有罪的寥寥，無辜的占據多數，你就真的下的去手？”
所有人都抬頭看向最高處那朵焰花，等待酈正明的回答，他們也想知道答案，究竟這位天火國的守護者會做出何種選擇？
“死光了才好！世人愚昧，自私自利，欲望無窮，通通都不是好東西……”
酈正明表情掙紮了一下，但很快就變得冰冷，變得猙獰起來，眸子裏的瘋狂，更顯暴虐，讓人心悸。
元躍靜靜的看著他，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絲的憐憫，像看一隻在蛛網裏掙紮不休的小蟲。
“你說的東西，我年紀小，但多半都聽懂了，勉強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我不得不說，你就是一個蠢貨，白癡，笨蛋……”
銀發少年眼睛圓瞪，大聲吼了出來，像在咆哮。
嘴炮什麽的，他其實不擅長，但他就是忍不住咆哮起來，無名怒火熊熊燃燒起來，燒得他渾身熱血沸騰，不得不用大吼宣泄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