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攀登
胡夫坡，沉默如晦，汗如雨下。
沉悶的腳步聲仿佛踏在心頭，聲聲鼓擂，更添疲憊。
光頭小胖子歐拉拉低著頭，手足齊用，一個台階接一個台階的向上爬去，汗滴飛灑，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錚亮的光頭上滿是晶瑩的汗珠。
常新月鼓著小臉，白皙精致的臉上薄薄有汗，一層淡淡的紅暈擴散開來，像胭脂。她神情略帶疲意，時不時抬頭看那漫長台階，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牧小白抱著長劍，腳步堅實穩定，一步步向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呼吸也是綿長有力，似乎遊刃有餘。
但元躍知道，這小白臉表麵的輕鬆不過是硬撐出來的，身體絕對在大呼吃不消。
因為他自己也感覺到了手足酸軟，乏力之極。
胡夫坡這才第五層。
沉重的壓力在身體周圍遊蕩，無處不在，如幽靈一般。
從邁上台階的第一步開始，元躍就感覺到了這種壓力，再無平時那種靈活輕鬆的感覺，身體就像陷入泥沼，套上枷鎖，渾身不得勁。
這胡夫坡，直接就讓他從四階五品的體術大高手，變成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平凡人。
能力還能使用，但威力也消減殆盡，從真材實料變成了花拳繡腿的雜耍。
五層胡夫坡，換算下來，大概一萬米多一點，二十五裏。
平坦道路慢步快走，普通人一個小時也就這麽個速度，時速二十多裏一點。
但換到斜坡之上，特別是坡度傾角高於六十度，台階林立的胡夫坡，這段距離就變成一個讓普通人生不如死的煉獄天塹。
這相當於讓一個普通人攀登珠穆朗瑪峰，開始或許輕快，但越向上，就越是艱難，疲憊更如潮水，一波波的撲麵而來。
僅僅第五層，元躍就感覺到了難以言述的疲憊。
雖然他不像歐拉拉那樣累得快要癱瘓，這點疲憊對他來說，還遠不到極限，所以他跟牧小白都表現得輕鬆無比，連汗都不帶一絲，依然表情淡定。
但情況真的很糟糕！
這胡夫坡真的很恐怖，火烈學院給出的試煉果然不是蓋的！
他跟牧小白能夠承受這種疲憊，但任務目標小光頭卻明顯快要累垮了，都已經要趴在台階上，哪怕再登個三兩層的，剩下的距離，依然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天塹。
“第五層了，歐拉拉果然撐不住了……”
“有沒有人打賭？我賭我們的首富大人到不了第六層……”
“他還在爬呢，說不定就成功了呢，我敢說，這小子能到第六層，在第六層失敗……”
“說不定奇跡就發生了呢，我賭他能到第九層……”
每一層的觀景平台上，胡夫坡的兩側道路，天空中的各條通道，都聚集了圍觀的人群，他們議論紛紛，看著胡夫坡上蹣跚而上的四人。
所有人都不看好歐拉拉的前景，譏笑連連，他們打賭下注，但哪怕最膽大包天的賭徒，最多也就賭到第九層。
至於登頂胡夫坡？
那是天方夜譚，概率無限零，沒有人會去下這個注。
“小白，你帶著新月先上去吧，不用等我們了……”
元躍撓
著頭，守在歐拉拉身邊，對牧小白說道。
這小光頭的速度越來越慢，讓四人前進的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
既然接了任務，他就決心要讓任務成功，但現在這種速度，一天之內登頂，那是妄想。
歐拉拉的喘息聲越來越大，像破敗的風箱，呼哧呼哧。
汗水一層層的冒，幹涸，變成薄薄的鹽漬，亮晶晶的。
他低著頭，一步步的向上爬，雙手指骨扣在台階上，無比用力，青筋暴露，倔強無比。
銀發少年俯瞰著這個狼狽無比，就像一條狗一樣落魄的小光頭，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若有所思，一步步的跟著他向上。
已經能看到第六層的天頂，觀景平台上黑壓壓的人頭也越加清晰，他們幸災樂禍的目光，齊齊聚集在歐拉拉身上，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哪怕他有再多的錢財，也換不來世人的尊重，這就是暴發戶的悲哀。
“撲哧，這白癡真滑稽，居然還不肯放棄……”
“他快要放棄了，沒看到動作越來越慢了麽……”
人們的譏笑聲如潮水湧來。
低著頭的歐拉拉喘著粗氣，一語不發，但動作更加的無力軟弱。
“你為什麽要進火烈學院？”
元躍眯著小眼睛，掃了一眼胡夫坡兩側那些看熱鬧的家夥，木無表情。
他忽地對歐拉拉問了這麽一句。
歐拉拉身形一震，沉默無語，但動作又變得堅定起來，再次用力攀爬。
“第六層，他到第六層了……”
“到不了第七層……”
“第七層了……”
“第七層就是他的極限，絕對到不了第八層……”
“太荒謬了，太荒謬，他怎麽就到了第八層呢……”
歐拉拉就像一隻蝸牛，緩慢而堅定，一點點的向上挪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堅持下去。
換了以前的他，第六層他就會放棄，第七層的那種疲憊更是他打死都不願去品嚐的滋味，但他依然埋頭，硬硬爬到了第八層。
或許是因為身邊始終有一個堅定無畏的腳步聲伴隨著他，沉默而有力，讓他一次次的在沮喪的漩渦中鼓起勇氣，不斷向上。
但真是很累！
他的意識已經模糊起來，隻有身體本能的向上。
旁觀者已經鴉雀無聲。
看著那個緩慢而狼狽的身影，很多人都震驚了，他們說不出話來，心頭在發顫。
那個平日裏花天酒地，讓他們從骨子裏鄙夷不已的暴發戶，那個窮得隻剩下金幣的幸運兒，那個他們從來看不上眼的小家夥，這一刻，真正讓他們見識了什麽叫震撼。
他們看歐拉拉的眼神，從不屑、鄙夷，慢慢變成了平視，變成了欽佩。
盡管隻是第八層而已！
第九層，牧小白跟常新月停了下來，轉身等待下方的兩人。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第九層，俯瞰著下方緩慢而上的兩人，凝神屏息，等待著奇跡的發生。
第九層，胡夫坡第一階段的節點，一旦跨越這一節點，就代表著他的心誌毅力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常人難比。
整個火烈城，能夠到達第九層的人，百中無一，若是歐拉拉能夠達到，絕對能跌破很多人的眼鏡。
“第九層就是極限，歐拉拉的身體最多就能支撐他到第九層，神來了都沒用……我們的元大少爺，你該怎麽辦呢……”
觀景平台上，占據了最好位置的黨飛鷹笑眯眯的看著下方的兩人，笑容越發燦爛。
事實上，很多人都看出了這一點。
雖然胡夫坡號稱煉心坡，登天梯，理論上隻要有足夠的意誌跟恒力，就能夠不斷向上，最終登頂，但那也隻是理論而已。
意誌也需要肉體來支撐！
當人的肉體承受能力達到極限，衝破極限的瞬間，肉體近乎是崩潰狀態，意誌也會隨之崩潰，讓人休克昏迷，哪怕心裏再想繼續，但身體本能依然會發出拒絕的信號。
隻有真正強大無畏的人，才能重新聚攏意誌，讓肉體再次找到指揮官，重組力量，再行攀登。
看歐拉拉現在的狀態，意識已經模糊一片，他的肉體快要達到極限，第九層就是他的極限所在。
雖然他表現得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但在真正強者眼裏，這小光頭的意誌終究還達不到堅韌如鐵的地步，一旦肉體崩潰，就再起不能。
“登頂胡夫坡，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第九層不過是一個起點罷了，更艱難的在後麵呢……”
許多人都露出了憐憫的目光。
歐拉拉能夠觸摸到第九層的門檻，讓他們重新審視了這個奇遇之子，號稱火烈城最幸運的幸運兒，但即便如此，他們都依然堅信，登頂胡夫坡這件事情，歐拉拉絕對不可能成功。
“若說有人能成功的話，那銀發惡魔元躍怕是其中之一，都第九層了，他臉色都還沒有多少變化，太恐怖了……”
“那抱劍的少年也厲害啊，雖然有汗，但呼吸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那是疾風獵人牧小白，很厲害的一個家夥……”
“要我說，最厲害的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年紀這麽小，嬌滴滴的跟花朵一樣嬌嫩，居然也能到達第九層，真是妖孽……”
眾人議論紛紛。
他們將目光從歐拉拉身上移開，落在了元躍三人身上。
盡管在廣場上，他們已經被那銀發少年震懾了一回，但這漫漫胡夫坡，三人的表現又一次讓他們震驚。
三人年紀都不大，但表現出來的意誌力，都堪稱怪物，讓人心驚。
“銀發獵人團，個個都是天賦絕倫之輩，若是讓他們成長起來，未來絕對是不可限量的大人物……”
人們嘖嘖讚歎，看三人的眼神裏充滿了驚歎與欽佩之意。
強者，總是能夠讓人心生尊敬的。
撲通一聲！
歐拉拉直接趴在了台階上，軟綿綿像一灘爛泥。
第九層第三個台階。
他成功跨越了胡夫坡第一個大坎，再也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真是讓人頭疼呢！不過……接下來就交給小爺我了！”
元躍微微一笑，俯身將小光頭拉了起來，扔到自己背上，竟是要背著他跨越天塹，登頂胡夫坡。
第一步跨出。
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