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魏武卒

第四十六章:善舌

第四十六章 善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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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百夫長“倉啷”一聲,抽出長劍,疾聲道:“汝當吾長劍不利否!汝等殺害了奎氿五百主,還敢出現在吾麵前,今日,蒼天亦救汝!”

“汝若要給奎氿陪葬,盡管來取走吾的腦袋!”

疾大笑三聲,朗聲道:“汝言差矣,想那趙國、韓國君王,今當何在?戰陣之上本就各憑本事!驍勇善戰若奎氿,亦難逃身死魂銷,又何況吾等無名小卒矣!”

疾的雙手環指場中所有士卒,繼續道:“奎氿已在魏人手中,做了劍下亡魂。以秦國軍法之嚴,汝等難逃一死!故此。汝等此時不該是為自己多做打算才對嗎?”

秦軍士卒聞言,紛紛渾身一震,是啊!五百主戰死了,還被魏人砍下頭顱。

戰失長官,他們這些小兵卒,就算是活著回到秦營,也將會麵臨更嚴重的懲罰。

另一個百主走上前來,遲疑的問道:“汝可是將陽罪的那個疾?”

剛才他見到奎氿首級,心神失守,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這黑衣人的麵容,經過這麽一會時間的平心靜氣,再次打量此人時,隻覺得此人很是麵善,是以走上來問道。

疾拱拱手,道:“然也,吾正是疾,那個被判為將陽的戍卒。”

“汝本為秦國南郡人,緣何會替魏人出麵?”這百主疑惑道。

疾是在方城被抓的,所以軍籍上寫的他是秦國南郡人。

“南郡!”疾嗤笑道:“吾本為楚國方城人,秦王攻破楚都,這才舍棄家園,逃往楚國內地。去歲,吾本欲歸祖地,去看看本國黔首在秦國治下活的怎麽樣,這才被秦吏判為將陽。”

百主道:“既然如此,汝且安心當秦人罷,汝若是獲得了軍功,朝堂自然也不會吝於獎勵,賜汝田宅奴仆,此不善哉,何故要為魏國出麵呢?”

他已然猜出,這個善舌者必然是要替魏國做說客了!

疾嘲諷道:“那又如何,幸幸苦苦的勞碌一整年,需要將收成的一半上交官府,這不算,還要在百忙之中,割草曬幹,繳納芻稿嗎?”

疾疾聲道:“汝當問問那些原六國黔首,到底是在秦時日子富裕,吃得飽飯,還是在六國時日子過得舒坦?”

疾手指秦國士卒,被他指到的士卒,都低下頭,不敢吭聲。

彼等也明白,秦國賦稅太重,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是以常有碩鼠、豳風等的感慨。

所以,當彼等黔首被征召到了戰場上,會不顧性命的去博取軍工。

無他,隻有獲得軍功,才能多分到田地,隻有獲得爵位,官府才會派出隸臣妾,幫助其耕種收貨。

這樣,日子才會好過一點。

疾見士卒們都低著頭,不敢說話,而那兩個百將也無言以對,心中暗喜賭對了!

他繼續說道:“汝等都知道,六國稅率不過十中之一,除了徭役要參加之外,再無他稅需要繳納。

吾等生活在六國,也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束縛吾等自由。

隻有六國官府,才會真心將吾等當做人看,是以汝等不是應該好好考慮何去何從嗎?

難道,汝等真的願意回到秦國軍營,然後被斬首示眾,其後家中田地也將被官府剝奪,汝等妻兒父母,更要淪為奴隸!

難道汝等要走這條路嗎?”

想起秦國軍法的嚴苛,秦國法律的無情,士卒們打了個冷戰,是啊!此行失了五百主,又遭逢大敗,一旦他們回到軍營,必然會被治罪。

而在軍營裏犯罪之後,軍方會將彼等的犯罪記錄傳回戶籍所在地,而地方官府收到郵傳後,則就要收回犯罪之人的房屋、財產、田宅了。

士卒們彼此竊竊私語,鼓動起來。當即有士卒大聲問道:“疾,那汝說吾等該當何為?”

有屯長見士卒失控,當即抽出長劍,嚇唬道:“休得聽其胡言亂語,汝等且安心,隻要吾等將魏人斬殺殆盡,回營後,應當無罪罷!”

士卒們聽得屯長這麽一說,躁動的氛圍漸漸平息。

疾嗤笑一聲,厲聲道:“愚蠢至極!汝等也不想想,就連戎馬半生的奎氿,都在魏人手中討不得好,汝等竟然妄想將那一屯武卒斬殺殆盡?需當知曉,那是武卒,魏武卒啊!以五萬兵力,大破秦軍五十萬的魏武卒啊!

況且,就算是能夠將武卒斬殺殆盡,也不過是免去死刑罷了,依然會被充入先登營,那與死刑有何區別?

汝等想要無罪,需要斬殺三百餘武卒,再斬殺一個武卒五百主,這才會無事!

而魏軍僅有一屯士卒,所以,嘿嘿,汝等回營必死無疑!”

得益於疾之前在秦營的“宣傳”,彼等士卒都知道了很多戰場故事,而這廝講的最多的就是六國抗秦事跡。

想起魏武卒的逆天戰績,眾多秦卒都縮縮脖子,議論聲更大了。這一次就連剛才一直在壓製著士卒,不讓彼等暴動的軍吏們,也不敢出聲了。

眼見士卒有了反抗的跡象,彼等不敢在強行壓製,萬一士卒嘩變起來,隨手給其一劍……能活著,誰都不願去死。

第二個百將道:“休要聽他鼓動,汝等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想想身在大秦的汝等家人,若是汝等嘩變,汝等家人、親戚、鄰居,都會被罰為隸臣妾。汝等思量思量!”

眼見士卒們起了異心,無法壓製,這個百將隻好拿彼等親人說事。

秦卒又唉聲歎氣起來。

疾卻大笑道:“汝等真是當局者迷,隻有汝等投降,才能保住家人不受損害。

吾等隻需要一把火,將所有屍體焚燒的麵目全非,有誰知道汝等下落呢?

如此,汝等家人不但無事,反而還有官府救濟,相反,若汝等歸營,戰敗的消息朝汝等家鄉官府一發送,汝等親人就等著遭殃吧!”

士卒們紛紛點頭,此人說的極有道理,秦國法律嚴苛,若想讓家人不受損害,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人知道其等下落。

第二名百將低聲詢問先前的那個百將道:“吾等可否?”他的眼睛看向疾,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第一個百將搖搖頭,低聲道:“不可,汝看,士卒已經被彼鼓動起來了,此時依然站在秦國立場的就隻剩下吾等六名軍官。”

他看著也走過來商量的四個屯長,道:“切不可妄動,否則,今日吾等性命難保!”

六人朝秦卒看去,隻見包括底層軍官的伍長、什長在內,所有士卒都盯著他們六人,眼神裏露出了莫名的光芒。

六人不再言語,冷眼旁觀的立在一旁。

先前開口的士卒,走出隊列,問道:“疾,依汝之意,吾等該當如何?”

疾笑道:“若吾是汝等,就會放下兵器,向魏軍投降!”

那士卒喃喃道:“魏人會接受吾等的投降嗎?其實以吾之意,吾等不若尋一個山頭,做那逍遙自在的山大王,若是偷得時機,也可以悄悄去往故鄉,將彼此家小接出來,此不快哉!”

他盯著疾的眼睛,笑道:“疾,汝也一起來吧,以汝的口才,足以勝任軍師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