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邪

第兩百零六章 :圍城而居,塚中枯骨

第兩百零六章 圍城而居,塚中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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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官者,不謀私利,便是境界。

陳三郎新官上任,大興土木,堵住別人嘴的最好辦法便是不勞民傷財,而是借此增加民眾福利,把工人的待遇弄好,落實了,比什麽都強。

見賢思齊,民心卻最為實際。

待遇好,眾人勞動積極性高漲,齊心合力,爭著表現——因為周何之說了,但凡表現出色者,便能獲得留在陳家莊幹長工的機會。

這個機會無論對工匠,而或對純勞力而言,都有不小的**力。對於他們來說,去哪兒做工不是做?關鍵得遇見個好主人。陳三郎貴為一縣之尊,性格溫和大方,懂體恤民心,這樣的好人家打著燈籠難找。

工作熱情高,建設速度大幅度提升,村塢基業雛形慢慢形成起來。被人見著,不由大感驚歎:好大一座莊子!

當初陳三郎選擇地方,可是經過深思熟慮和周密計算過的。依山傍水,來龍去脈,可攻可守。

水者,有小龍女一脈坐鎮,蝦兵蟹將,兵強將勇,堪比一隊精銳之師——兵甲出政權,鐵一般道理。當下陳三郎隻是個七品縣令,雖然有著皇命,有著天子賜劍,但隻能威懾一般人。當戰亂起,聖旨寶劍就毫無用處了。

縣令掌握一縣政事,可手底下人手著實少得可憐。兩班衙役,一隊遊兵散勇。這麽點戰力不說行軍打仗,就是碰到強悍的山賊,都夠吃一壺的了。

陳三郎不是不想練兵。但一來無名無分,被人揭發,就是養私兵的死罪;二來養兵可比種田搞建設要艱難得多,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才或有所成;第三,現在他也沒有這方麵的將才。

故而為今之計,隻能依靠逍遙富道的道兵。以及小龍女他們。

山者,便是看逍遙富道的了。他視逍遙觀為家。已與陳三郎成為同一戰壕。因此不惜下血本,耗費心神法力,將偌大一片地方,設下禁製陣法。可以說。範圍內一草一木,都是被精心設計過的,融成一體,陣法生成,發揮作用。

陳家莊規劃占地極大,足有十多畝,其中劃分成三大區域,一個是主人府,住著陳三郎和家眷;一個是陳家族學。分成許多個學科庭院;還有一塊便是房舍住宅區。

至於其他馬廄鐵匠鋪糧倉等,一應俱全,不在話下。

到了這個時候。周何之才更深刻地認識到,當初陳三郎描繪藍圖時的雄心壯誌。

這哪裏是建立一個村莊?簡直是在建造一座城池。

當然,比起真正的雄城,陳家莊就顯得袖珍得多,但用來承載家族傳承,卻是綽綽有餘。足以屹立漫長歲月。

這麽堅固寬敞的莊子,讓人見著。便覺得心裏踏實,有歸屬感。

“這裏,也是我的家了!”

周何之熱淚盈眶,當初他迫於生計,下定決心跟隨陳三郎,背鄉離井。現在看見村塢一點點被建起來,那般幸福滿足感填滿心間。

楊老先生同樣激動,他未曾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參與這麽一個浩大工程,就是按照陳三郎的要求來做,特費錢。

能不費錢嘛,主體全部是采石為磚,大長條,每塊足有上噸重。砌起來,縫隙灌注石灰、糯米漿,堪稱奢侈。

然而不得不說,這樣砌成的石牆堅不可摧,固若金湯,不怕風雨滄桑,能耐歲月腐蝕。

在其中,還有一個插曲,就是采石運石那方麵的工作,本來極為困難艱辛,人力耗損繁雜。然而一夜之間,石頭便堆滿在地上。

這般事情,令人咄咄稱奇。

有傳言說,是逍遙觀的主持出手了,作法請來黃巾力士,他們都是神靈下凡,力大無窮,采石毫不費勁。

這個傳言極富鬼神色彩,事實上也差不多。畢竟這麽高的要求,單憑人力很難完成,所以陳三郎讓道兵出手。反正有逍遙富道當擋箭牌,同時還能增加道士的高人風範。

“活神仙!”

很多信眾到了逍遙觀上香,都是這般敬仰。

陳三郎興土木,刷名望,聚人心,王朝內自然有上書彈劾者。不過這些奏折統統泥牛入海,不見回音。

朝野上下,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到,皇帝這是故意放縱,放手讓陳三郎去幹的了。

但放任不代表支持,除了一封聖旨一把寶劍外,皇帝別無表示。在他心目中,陳三郎便是其隨手放置到棋盤上的一著閑棋,一個卒子。至於這個卒子最後能否存活,能走到哪一步,關鍵得看他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也許這樣的棋子,不僅在揚州,在別的州域也有。

不過那些,陳三郎自是管不上了。

“最多三個月,村塢便差不多正式落成。”

陳三郎吐了口氣。

這段時日,稻田成熟,開始收割。今季豐收,曬幹清理後,黃燦燦的稻穀裝在袋子,一包包地運進糧倉中,真讓人心情喜悅。俗話說:手裏有糧,心裏不慌,半點不假。

在農業為主導的古代,糧食比金錢還要重要。

在此期間,周分曹也曾來看過三回,不發一言,心情複雜。其實在他心底深處,還是有點抵觸反對陳三郎如此張揚地建造家族基業的。他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如此鋪張浪費,卻也隱隱揣測到一些陳三郎的真實用意:聚人,沒有一個穩定堅固的根據點,很難聚攏人心。

你連一個安定的地方都沒有,叫人怎麽跟隨?東跑西跑,惶惶然若喪家之犬,能有多少號召力?

別看陳三郎現在是涇縣縣令,但涇縣縣城並不能被看做是他的根據地。因為一紙調令,他就得換別的地方去當官了。

家族基業不同,它紮根於鄉土,除非遭遇巨大的動蕩變動,否則都不會遷徙。

作為過來人,周分曹也明白陳三郎內心的焦慮不安,需要尋求一個安全可靠的據點,步步為營。

隻是,當真有天下崩亂的那一天,大廈將傾,一個家族基業能抵擋得住?

周分曹表示懷疑。

也僅是懷疑而已,陳三郎做事幹淨利索,不為己利,不勞民傷財,周分曹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自然無話可說。

唯一要詬病的,大概便是陳三郎這個縣令當得太瀟灑,完全是甩手掌櫃,身為主薄的周分曹事實上是代縣令了。其實小小縣城,事情也並不多。忙碌過開頭的一陣子,後麵就平淡下來。報上來的案子頗為瑣碎,不是李家媳婦和婆婆吵架,便是張家家裏不見了隻雞……

倒是聽說縣城交界的地頭上,那片山脈中有強人占山為王,很是做了些案子,打家劫舍,殺人越貨。

不過涉及成團夥的山賊,縣裏往往要打報告到府裏去,才能處理得了。

周分曹昨天便發了文書到南陽府,但未見回信。想著那邊山脈遙遠,此時也不放在心上。

斜陽餘輝脈脈,山麓下仍是一片熱火朝天景象,非常忙碌。敲打的聲音,工人們賣力氣的吆喝聲,還有牛羊的鳴叫,交織成一片,煞是熱鬧。

在外邊的草坡上,忽而出現數人。領首者身形昂藏,甚為高大。看他們的衣裝打扮,仿若是過路的行商,是來看熱鬧的。

這段時日,聽聞陳家莊建設,而專程跑來觀望的人真不少,什麽人都有。

經過一些簡單喬裝的莫軒意站在坡上,注視良久,曬然一笑。

一名心腹問道:“莫大哥,何故發笑?”

莫軒意回答:“本以為此子胸懷韜略,現在看來,不過一暴發戶耳。圍城而居,到頭來,卻是塚中枯骨。走吧,進城,莫要錯過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