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冷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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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不知道怎麽上了董誌海的車，也不知道攙扶著他上車的王小源要帶著他跟著董誌海到哪裏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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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李天佑的世界就變得寂靜無聲。他沒有聽到董誌海說劉大美已經在殯儀館了，也沒聽見他說要帶兩個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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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是個男人，但他不過才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他也聽到過這類噩耗，可是爺爺的死畢竟還有先兆，哪像劉大美這般說沒了就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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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車李天佑才有了感覺，看著旁邊的王小源木訥的問道“幹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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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源看到滿眼通紅的李天佑哭腔道：“去見大美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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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聽了這句話沒有再問，身體癱在一旁，腦袋砸在車窗上，嘴中念叨著“不會的，不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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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源看著失魂落魄的李天佑也哽咽不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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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殯儀館，李天佑在王小源的攙扶下走了進去。看到此刻正安靜躺在擔架上的劉大美，李天佑推開王小源就衝了過去，直接跪倒在劉大美那已經冰冷了的屍體旁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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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的視野已經因為滿眼淚水變得模糊，他越想擦幹淚水好好的看看劉大美，眼淚越是止不住的往下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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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不住地聳動，眼淚如泉水往下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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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大美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是天佑！我是天佑啊！”李天佑整個表情近乎猙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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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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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來啊！耀陽還等著你回家呢，你起來！我們回家了，下班了！”李天佑拚命的搖晃著已經堅硬的肩膀，想把這個睡著了的女人晃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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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源看到劉大美的屍體也淚流不止，走上前去跪了下來，把住李天佑的手不讓他繼續搖晃已經歸天的屍體，開口道：“天佑，你冷靜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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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看著任憑他如何努力都不願睜開眼睛的麵龐，輕輕鬆開了手，現實已經摧毀了他全部的幻想，他明白，他搖不醒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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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晚沒回家，你生氣了就打我啊！罵我啊！你不能不理我啊！”李天佑跪在劉大美身旁目光呆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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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誌海和王小源聽著李天佑的念叨也不禁潸然淚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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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李天佑念叨了多久，眼淚幹涸了，嗓子沙啞了，無聲的看著劉大美，一動不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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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李天佑猛然抬頭，盯著董誌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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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饒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董誌海也隻覺渾身冰冷。李天佑這個眼神讓他感到恐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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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李天佑艱難的說出三個字。不是疑問，也沒有一絲感情。仿佛機械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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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誌海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然後沒有一絲反抗的就把前因後果交代了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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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董誌海的描述，李天佑低頭看著劉大美的屍體，緩緩的解開劉大美的衣服，露出了劉大美的腹部。李天佑原以為看到的會是無比熟悉的她那美麗的小腹，然而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瘡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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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他看到的景象。那是後來讓他無數次在夢中驚醒的畫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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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希望能在夢裏再見到這個總是嘻嘻哈哈，自詡天南地北第一大美人的女人。但是除了白天想起她，想起兩人的點點滴滴以外，他的夢裏隻能看到她那被糟蹋的血肉模糊，無法入目的腹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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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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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隻覺得他胸中滿腔怒火，已經撐得他身體就要炸開。他隻能拚命地嚎叫來發泄心中的抑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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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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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嚎叫過後，眼神再次冰冷，咬牙切齒的緩緩念出了三個字，聲音不大，但怨氣滔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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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記住這個男人，他要剮了這個男人！這是李天佑此刻唯一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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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誌海知道李天佑念出的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麽，心中不忍看到李天佑的傷心欲絕，也忘記了李天佑和自己鬧僵的關係。提醒道：“天佑，那些人不是咱能惹得起的。鬥，咱鬥不過。報警也沒用，他們早已抹去了所有證據，更何況他們有關係，即便報警也沒用。”說著董誌海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向李天佑道：“這裏有五十萬，你交給大美的親人。事已至此，還得為活人考慮，鬧下去對大家都沒好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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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嗬，哈哈哈……”李天佑仿佛中了魔一般。“好啊，好！我知道了，你也是幫凶！”李天佑再次看向董誌海，眼神冰冷，他幾乎失去了理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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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誌海心中一怒，他覺得自己說的很清楚，這事兒事先他並不知情，看著此刻李天佑怨毒的表情，董誌海也恢複了原本對李天佑的冷淡，道“如果你非要這麽想也沒辦法。我董誌海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也不會怕你！我勸你別沒完，否則小心自己也搭進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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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誌海說完一句話，把銀行卡丟在地上，轉身離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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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冷冷的看著銀行卡，忽然想起了耀陽。於是起身就往外走，對王小源說道“你在這等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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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花了十五分鍾飛奔到家，進入家門，看著關的嚴絲合縫的耀陽的房門，隻覺無力抬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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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著走到耀陽房間，看著睡得正酣的小家夥，李天佑一滴眼淚落下。眼淚剛好滴在了耀陽的臉上，睡夢中的耀陽隻覺有些癢，隨意的抓了一下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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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過神來的李天佑打開燈光，搖醒耀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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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陽醒來之後不明所以的看著李天佑。“你咋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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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艱難的擠了個笑臉，道“沒事，困得。”然後找到耀陽的衣服來到床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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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耀陽，穿上衣服，我們去看媽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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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陽雖然不解為什麽半夜要起來，也不知道去哪看媽媽，但是既然李天佑這麽說，他也就聽話的穿好衣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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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開著車，看著後座的耀陽，這一次他沒有開的那麽快，因為他不敢想象耀陽看到劉大美之後的情景，他甚至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永遠到不了目的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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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陽，你知道死亡麽？”李天佑穩定了一下情緒，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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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陽點點頭，“我在電視裏看到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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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也點了點頭，特地回頭衝耀陽笑了一下，說道“每個人都會有死亡，那是因為他們累了，所以老天爺就把他們帶到天上去睡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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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陽覺得不對，因為他知道，電視上的人死了不是得病，就是被人殺死了。並不是因為累了。但是他也沒有反駁李天佑，因為他覺得李天佑說的話總是很有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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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見耀陽沒有說話，接著小心翼翼的說道“媽媽也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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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的一下，耀陽略帶困意的小臉立馬變得有些泛白，心中一陣恐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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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隻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但是他十分聰明。聽到李天佑這一句話他立馬反駁，很反常的，臉上掛著李天佑從來沒看到過的猙獰表情大聲嚷嚷道：“沒有！媽媽才沒有，媽媽一點都不累，她還說了現在很快樂！她不累的！”耀陽嘶吼著，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駁倒李天佑，他頭一次強烈的想證明這個男人是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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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再次神色黯然，原來這個傻女人覺得很快樂，那她怎麽就走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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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內，李天佑和王小源站在一旁，一個八歲的孩子趴在母親的身上嚎啕大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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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聞者傷心，聽者落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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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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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無辜的孩子感動了上天，還是老天爺也在哀悼那個可憐的女人，一場滂沱大雨傾盆落下，讓這個寂寥的秋夜更加冰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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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妙齡少女，哪知世間險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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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歡喜北漂，才知芳心許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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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念俱已成灰，還為孤兒奔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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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造化弄人，不許時光蹉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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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峰回路轉，卻逢秋風蕭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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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無妄之災，又惹殺身之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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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因本性剛烈，寧死不願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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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內悲慟驚天，秋夜大雨滂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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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成一堆黃土，總算安生片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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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哀哉邪我？南無阿彌陀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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