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清晨的阿爾山脈顯得寧靜而又祥和，重新再踏上這片地方，道格不禁有些感慨。一年前，他就是從這裏被斂魂帶去了死靈之森。一年前的那場魔獸動亂，讓洛林鎮再不複以往的熱鬧，阿爾山脈卻依舊如昨。這就是弱者和強者的區別。一場大戰，對於魔獸來說不痛不癢，對於洛林鎮那批冒險者和雇傭兵來說卻是元氣大傷。

斂魂三人告別了諾裏後，便一路來到了阿爾山脈，尋找合適的契約魔獸。原本在斂魂的計劃裏是要等到修琅六級才挑選契約魔獸。斂魂並不是會隨意改變計劃之人，想必是發生了什麽意外。而這意外很可能和喪屍之亂以及不久前的女妖襲擊麥希王宮有關。然而，縱使道格有這樣的意識，也是無能為力。從喪屍之亂到覆滅海族，他所能做的都隻有在一旁照顧修琅。想變強的念頭出現已不是一次兩次，但是，他也知道，變強是個日積月累的過程。而今，他能做的隻有慢慢積累，慢慢接近斂魂的實力，即使不能看齊，至少不能被甩開太遠。

如同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王宮所在，阿爾山脈的獸王也有各自的核心領地。不論是魔獸亦或是人類，擅入核心領地者，都會受到獸王報複，並且不死不休。這也算是魔獸和野獸最大的共通點之一，重視自己的領地。因此，核心領地之內，多半都極為安靜。

此時，依舊是斂魂獨自一人停駐在半空，道格則和修琅待在某棵樹邊。先前被斂魂收去的那名海族人魚到了岸上便成了人形模樣。那少女的空間係天賦極為詭異，連頂級空間戒指也困不了她。而斂魂的異度空間裏有喪屍，自然不能讓少女進去。因此，此時那少女便以人形模樣和道格修琅待在一起。

以斂魂的眼光，尋常的魔獸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到了阿爾山脈他便挑了一名實力靠前的獸王的山頭。獸王的核心領地，自然隻有獸王夫婦和他們的子女。斂魂想要的正是搶奪獸王之子來給修琅做契約魔獸。畢竟，除了馴獸師外，一般人的契約魔獸都隻有一隻。斂魂定然不會讓修琅隨便契約一隻九級以下的魔獸。至於獸王本身通常都寧死不從，斂魂才退而求其次，隻能打獸王之子的主意。

如今，修琅比之剛出死靈之森時，已沉穩了許多，再不會像當初剛到拉布羅斯城那樣到處亂跑。相對應的，他臉上的笑容也比之當初少了許多。輪廓日漸剛毅的臉上，已經有了些沉穩的影子。除卻那雙眼睛，不說不笑時，神色倒有了幾分斂魂的影子。

道格自然明白這樣的變化是為何，他也知道這樣的變化正是斂魂所希望的。因此他給予修琅的更多是指導，而非安慰。既然斂魂希望修琅成長起來，那麽他便幫助修琅成長起來。想必這也是斂魂當初將他帶回死靈之塔的原因。

正當道格抬頭仰視斂魂時，不遠處的樹林裏突然傳出一聲大吼。“吼！”響徹雲霄的吼聲震得整個阿爾山脈的樹木都震顫了一瞬。

“人類！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低沉的聲音緩緩說出別扭的人族語言。道格曾看過書中記載，獸王可以化成人形，口吐人言。在這片區域內，想來來者是獸王無疑。

很快，道格的猜想就得到了驗證。數裏之外突然竄出一頭白色巨虎，一路禦空奔跑直至停在斂魂數百米遠處。白色巨虎足有十米多高，通體純白，唯有額上一處七彩寶石印記。七彩分別代表火係、水係、風係、雷係、土係、光明係、黑暗係。虎族中的王族為彩石白虎。彩石白虎多半有幾種魔法天賦。每一種顏色代表一種魔法天賦。若是哪隻彩石白虎頭上有七色寶石，那麽他就會成為虎族新一任的王。眼前這白虎正是傳說中的彩石白虎王，人族中無法同時存在的相克屬性，在他的身上被結合得甚為完美。

論實力，彩石白虎王雖然比不得龍族族長，但也不會相差太多。道格思及斂魂去了萬龍穀的那一趟，便明白此次想必也是沒有問題。何況，若是斂魂沒有把握，就不會來到阿爾山脈。

待得彩石白虎王站定，斂魂才開口道：“我需要你的孩子一用。”語調依舊平淡，聽起來倒有些理所當然的味道。

不出所料，彩石白虎王聞言當即大怒，“狂妄的人類！想要我孩子，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話音剛落，樹叢中又竄出一條白色雌虎，她的額上寶石顏色不過五色。彩石白虎一族中，寶石顏色普遍是兩色到四色，五色也算是頗為不俗了。想必他們的孩子天賦也決不會弱。雌虎身上雖沒有任何傷痕，但是，無論是奔跑的速度還是力度都顯得極為虛弱。完全看不出是驍勇的彩石白虎一族。

雌虎尚未跑到斂魂麵前，彩石白虎王便向斂魂發起了攻擊。彩石白虎王的攻擊極有特色，他額上的七色寶石一旋轉，七係合成的攻擊便朝斂魂攻去。

原本甚為相互排斥的光明係與黑暗係，在彩石白虎王的攻擊裏，互不相容但也互不相斥，一上一下穩定出擊倒有些相互拚比的意味。

至於斂魂的應對，依舊簡單，就像當初對戰黑龍那樣，亡靈護盾擋在身前，亡靈護盾劇烈震蕩一番，立時就化解了彩石白虎王的攻擊。道格正疑惑於光明係克製亡靈係的問題，便發現七彩光芒在遇到亡靈護盾之前，已經隻剩六彩。顯然斂魂已經事先用空間係法術將光明係從中剔除。

彩石白虎王攻擊一經發出，雌性彩石白虎的攻擊亦緊隨而至。雌虎的攻擊畢竟弱了些，且沒有光明係的克製效果也沒有黑暗係的吞噬效果，攻擊不過在斂魂的亡靈護盾上漾起一層水波便再無聲息。

“吼！”

虎王和雌虎見攻擊不奏效，連翻叫喊之下，百裏之內的虎族紛紛響應，趕來共同對敵，整片山頭幾乎為之地動山搖。

彩石白虎王所在的山頭上，各類虎族越聚越多。虎族柔軟的肉墊踩在地上並未發出太大的聲響，這未曾讓人降低半分危機意識。單周圍沉重到凝滯的氣氛，就讓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彩石白虎王見斂魂展開護盾，立時判定斂魂當屬黑暗係，當即僅用光明係法術朝斂魂轟去，這自然是沒有效果的。畢竟，斂魂不僅是亡靈法師，也是空間法師。彩石白虎王見這招沒有效果，這才隻得繼續使用七係複合魔法。然而，無論彩石白虎王選擇了哪一個法術，攻擊都未能奏效。彩石白虎王心中不禁大怒，七係禁咒連翻上陣，勢要破掉斂魂的亡靈護盾。

對於彩石白虎王的攻擊，斂魂一直僅僅以抵擋的姿態應對，身前的亡靈護盾一次次幾近破開，又恢複如初。攻擊的法術卻是一個都未出。相較於彩石白虎王咄咄逼人的戰鬥節奏，斂魂那施施然的樣子顯得頗有些漫不經心，這無疑讓彩石白虎王更怒。

“吼！”彩石白虎王怒吼一聲，幹脆放棄使用魔法，額上寶石七彩光芒暴漲，直接利用魔獸之王的身體優勢朝斂魂撲去。

雌虎剛想跑上前幫忙，彩石白虎王回身大吼，雌虎猶豫了片刻，終是三步一回頭地回了窩。她的步子依舊和來時一樣搖晃而緩慢。

斂魂之所以挑了這對虎族夫婦，正是因為他們剛剛生產完畢，誕下的孩子尚是魔獸卵的形態。以修琅目前的實力，要想契約九級魔獸，隻有找尚未孵化的獸卵。當然，由修琅親自馴服魔獸進而訂立契約，這無疑是最好的。然而，斂魂此時已經沒有這麽多時間了。

喪屍之亂到女妖襲城……能接觸到喪屍藥粉的人隻有那麽幾個。服用亡靈之心後，但凡是無主且實力在斂魂以下的亡靈生物都會自動奉斂魂為王。女妖襲城時的那批亡靈對斂魂視而不見，顯然是有主的。兩者相聯係，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就呼之欲出了。

數萬年前和他一起並稱於世的不世天才。大陸第一位也是最強一位龍騎士。也是他曾經的助手，唯一和他訂下同生共死契約最後卻獨自赴死的那“人”。

也是，讓他決定研究亡靈魔法的“人”。雖然那“人”已經數萬年來從未和斂魂有過任何交談，性情也和以往有天翻地覆的變化，雖然事情已經時隔數萬年之久，斂魂想要複活那“人”的想法從未淡忘半點。

那“人”在死靈之森裏安定了上萬年之後，終是有所動作了。這段恩怨在斂魂心裏盤踞了幾萬年，終於有解決的一天了。

斂魂明白，人類死後化成亡靈，生前記憶會消失是常理。哪怕那人盡量留住生前的記憶，也必定會有所缺失。他隻不知道那“人”缺失的究竟有多少，究竟有哪些。

那日斂魂為了讓道格意識到死靈之森的危險，進而生不出擅自逃離死靈之森的想法，選擇和道格步行去死靈之塔。而後，斂魂和道格路遇那“人”，道格回頭時，那“人”瞪視的那一眼，斂魂怎會不曾察覺？縱使他因為同生共死契約，每次接近那“人”都會精神巨痛，他習慣以神念掌控全場的習慣也不會有半分改變。既然斂魂未死，那麽那“人”定然尚還保持部分人性。道格第一次來死靈之森，那嗜血含恨的眼神自然不會是射向道格的。想必，那“人”還記得他是因斂魂而死。

如此，無論是喪屍之亂亦或是女妖襲城都可以解釋了。此“人”一旦有所動作，死靈之森自然再不安全。所以，斂魂自然不能將道格和修琅帶回死靈之森。至於斂魂自己定然是要回死靈之森解決恩怨的。盡快解決，他才能繼續專注在亡靈魔法之上。

當年，那“人”成為龍騎士後，算是入了龍族的陣營。其時，斂魂已屠戮多名龍族，那“人”便是為了替死去的龍族報仇才主動找斂魂比試。斂魂若是輸了，便一死以告龍族；那“人”若是輸了，便任由斂魂處置。比試的最後結果，終究是斂魂勝了。那“人”依言任斂魂處置，斂魂看他驕傲剛直就讓他做了自己的助手。因著那“人”的幫助，斂魂和龍族的矛盾才得以化解。而後，二人聯手闖遍當時大陸所有凶地，未逢敵手。多年後，二人回到格蘭城，便訂下了同生共死契約。每名冒險者總有幾個好夥伴或者是好兄弟。那“人”算得上是斂魂唯一一名夥伴，也是斂魂唯一承認的對手。

然而，這樣一個“人”卻簡單地死於斂魂一手製成的喪屍藥粉……

現今，如何解決倒是個問題。毫無疑問，斂魂是愧疚的。但是，若是讓他此時以命抵命，他無疑是不願意的。並非他怕死，隻是他還未將亡靈魔法臻至完美，也未將亡靈魔法完好地傳承。此時讓他死，他絕不甘心。

良久，斂魂終於等到眾多虎族都圍聚到這片山頭，這才開始快速地吟唱咒語。三天裏他連挑數名九級以上敵手，甚至還有一名九級頂階，縱使他有神級的精神力和亞神級的魔力也經不起他這樣的消耗。他的精神力和魔力雖然巨大，但是回複速度卻比常人都要慢上許多——這是他以空行血脈強行修煉亡靈魔法的代價之一。何況，而今普通的藥劑已經對他起不了分毫作用。

“百鬼夜行。”

斂魂話音一落，空間戒指裏數萬條魂魄應聲而出，口中發出高亢的嘯聲，迅速掃蕩全場。每一條魂魄都精準地對應一名虎族而去。數萬條魂魄竟是無一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