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五十五章 小施懲戒

第五十五章 小施懲戒(1/3)

第二日,影衛便從宮裏帶出了蓋有帝王玉璽印的聖旨來,交給了戰九歌。

古人雲,色令智昏,燕坤澤也是第二天睡醒了才想起來,依戰家的權勢要救兩個落了難的小童簡直易如反掌,又為何向他索要聖旨?

對此,拿到了聖旨的戰九歌解釋道:“臣雖然是戰家的將軍,若是平白無故去找一個走江湖的雜耍班子麻煩,皇上猜燕城的百姓們知道之後會如何在背後議論臣?”

燕坤澤思索了片刻,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你是怕有人在背後說閑話?敗壞將軍府的名聲。”

“世人隻長了雙眼睛用來看萬物的表麵,卻探究不得其中究竟有著怎樣的內裏。皇上是令天下臣民都信服的人,以聖旨為詔,告知天下的百姓人心並沒有他們想的那般良善。豈不是一舉兩得?”

“何來的兩得?”

戰九歌睜大了眼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同他說道:“既能為百姓除了害,又能為皇上立下威信,不是一舉兩得又是什麽呢?”

“就你主意多。”

燕坤澤將手中的毫筆擱置在筆枕上,將臨摹下的冊子輕輕吹拂了下,想著讓這上麵的墨跡快些幹去。

他從昨日起就對藏書樓起了濃厚的興趣,今日一早連飯也來不及吃,就早早地進了藏書樓,沒用多久篩選出一本上古傳記來,越讀越覺得精彩。隻可惜戰家的藏書不外借,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得例外。

不過前來送飯的老管家暗示他可以自己臨摹一冊帶走,也不算違反了戰府的規矩。

戰九歌見燕坤澤停了筆,湊過來瞧了一眼那冊子,隻見上麵的字體端正透著蒼勁,流暢得好像是書社印刷出來的一般,整潔好看。

“皇上這字寫得真好看。”戰九歌又拿出了手裏的聖旨,打開與書上的字體做了一番比較,還是覺得這臨摹冊子上的字寫得更好看。

燕坤澤笑她:“聖旨上是徐元的字,朕又不在宮裏,怎麽能給你親自寫一道聖旨呢?”

戰九歌哦了一聲,問他:“皇上不打算隨臣一起去懲治那些心腸歹毒之人嗎?”

“你去便可,朕去了怕是會發作脾氣,直接就讓人拖出去砍了。”燕坤澤睨了她一眼,戰九歌想了想,說不定還真是那麽一回事,便站起身來跟燕坤澤道了別,就要出藏書樓。

正當她走到藏書樓的門口時,就聽見燕坤澤突然喊住了她:“戰愛卿。”

嗯?

戰九歌腳步一頓,揣著疑惑回頭,卻聽到燕坤澤沉聲問道:“你能救回一個孩子或者兩個孩子,但是你能救得了更多的人嗎?他們蒙受你的恩情,卻未必能以恩報恩,即使這樣也無怨無悔嗎?”

帝王總有茫然的時候,他操持著天下的民生大計,卻常常不被理解。學富五車的學子以為自己的肚子裏裝上了幾滴墨水,便就著那份慷慨激昂對君王、對天下、對朝堂指手畫腳,百姓生活艱苛歎世道不公,怨天尤人,卻從未想要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立誌圖改。

這樣的大燕,真是讓人憂心是否還能真正的守護下來。

風將屋簷下的白羽風鈴吹得泠泠作響,戰九歌恭敬地朝著燕坤澤躬身禮拜,雖未有鏗鏘之力卻堅定無比地說道:“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利及百姓的事,從來隻有做多做少一說,卻並未曾聽過有做還是不做的困擾。在皇上看來,不也隻有這一個選擇麽?”

“……”

一陣風過了,停了,風鈴也靜止下來。

燕坤澤用饒有趣味的眼神睨她,唇角一勾,看起來心情不差的樣子。他揮了揮手,道:“你去吧,別在這裏磨蹭時間了。”

一副趕人走的架勢,讓戰九歌隻想沒禮數地翻白眼:留人的是他,趕人離開的也是他,皇帝的心思果然難以琢磨。

事實上,也不容戰九歌耽擱,從昨夜那小童的傷勢來看,他是在雜耍散場之後被雜耍團裏的人將手給打傷了,還隻簡單地纏了一圈白布,連藥都沒上。後半夜他雖然又變回了貓形回到了雜耍團,這一夜的時間也足以讓他的手落下病根。

從將軍府裏頭烏泱烏泱地跟出來十多個人,個個氣勢洶洶地跟在戰九歌的後麵,那架勢仿佛是要跟誰去幹架。

一路上招搖過市,引起了百姓路人們的注意,更有甚者還悄悄地尾隨其後,想看著這一行人究竟是什麽來頭。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這些人的護腕上所佩戴的標誌,訝異地小聲說道:“這不是將軍府裏的人嗎?這麽招搖過市的,是要去做甚麽?”

“先跟上去看看。”

於是不少的行人都跟過來湊熱鬧,沒過多久便見領頭的高挑男子站在一處搭建起台子的雜耍班子前停了下來。

圍觀看雜耍的百姓看這些人的架勢就知道惹不起,慌忙躲到了一旁,圍觀起了這局勢。

在表演噴火和轉碟的雜耍戲子們對上戰九歌那雙精明的眼睛後,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想著最近是不是惹上了

什麽達官貴人,這是派人來尋麻煩了。

有個人見狀倉皇地跑去臨時搭起來的篷子裏去尋班主,沒過多久,一臉諂媚笑的人便快步走了出來,迎著戰九歌便拱手道:“哎喲這是哪裏來的貴客?小人初來乍到,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海涵。”

戰九歌掃視了一圈,見他是從一個搭起來地小篷子裏頭走出來的,當下便帶著人大搖大擺地進了裏頭,所有雜耍班子的人見了她,都誠惶誠恐地從坐著的凳子上起身,嚇得往裏頭退了去。

篷子裏頭將這整個雜耍班子的肮髒都藏納了起來,有卸了裝扮不分場合就在這兒跟男人調情的蕩豔女子,有罵罵咧咧的彪壯大漢,也有受了委屈哭哭啼啼嗚咽著卻不敢大聲哭出來的少年學徒。

而戰九歌一眼便看到的是,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小南,他雙目空洞地縮在一個角落裏,懷裏抱著一隻看起來髒兮兮的幼貓。那貓是一隻瘦弱的花貓,身上的花色白黃相間,可惜染了不少的灰,已經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戰府的護衛個個都極有眼力見,從旁邊搬了個椅子過來,戰九歌便極有氣勢地一掀袍子,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氣勢極強,誰也不敢靠近,便是那看起來就不正派的班主也磨磨蹭蹭著不敢上前來搭話,給自己鼓了半天的勁兒,才想著湊上前來問這位大人一句話,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站在身後的黑衣護衛給攔了下來,不準他再靠近一步。

“大、大人,您這是……”

戰九歌狹長的眼睛斜了他一眼,用冷漠卻又帶著幾分蔑視的口吻輕輕地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本將軍是來砸場子的。”

那班主和雜耍班子的人全都臉色一變,尤其是班主,哆嗦著嘴唇說話都不大利索了:“您、您說什麽?小人這雜耍班子從未得罪過誰,還請大人高抬貴手啊!您要多少錢,小人都可以給、都可以給啊!”說著,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戰九歌連連叩首。

其他的人也跟著跪在了地上,嚇得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唯有小南仍舊抱著貓蹲在角落裏,隻敢稍稍探頭出來,卻不料在這時,窩在懷裏的妹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小南的雙臂,一溜跑向了戰九歌。

“北北!北北!”

被叫做北北的貓頭也不回地向戰九歌跑去,嘴裏發出微弱的叫聲,脆脆的喵聲簡直要萌戳了戰九歌身後的大男人心窩。

白文努力作出一副不受影響的樣子來,卻被旁邊的同伴暗中戳了戳手背,就聽見他低聲悄咪咪地說:“這貓養肥了肯定可愛!”

“要是冬天能變回原形窩在貓肚子裏取暖豈不是美滋滋?”

“好主意!”

“我竟然有點心動……”

聽著後麵這些人的對話,戰九歌額頭上青筋凸起。

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在想這些?看來還是平時的訓練少了,回去加倍!

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貓跳上了戰九歌的腿,尋了一處靠近她腰腹的位置盤坐了下來,後背便被戰九歌伸出手來一把一把的擼著毛,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這小東西倒是挺靈的,知道她修為最高,身上的靈氣最足,所以便循著她而來。

見那隻髒貓跳上了大人物的腿,班主心裏想著完了完了,等有機會一定要弄死這隻貓!誰料這人竟一點都不生氣,反而不嫌那貓髒,摸著貓的頭溫柔得仿佛在撫摸他自己的孩子一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一定很好奇,本將軍為何獨獨跟你們個雜耍班子過不去?”

戰九歌的話讓這些人都豎起了耳朵,更有人因為此人的自稱嚇得連身子都不敢動了!將軍?可是那個出了名的戰將軍?!

“這貓,是本將軍的。小南是將軍府中流落的孩童,本將軍尋他多時,竟然發覺他被你們誘拐至此,賣藝傍身。班主,你說說看,本將軍不找你的麻煩、還能找誰呢?”

那班主一聽,心中大驚,嘴上卻反駁道:“冤枉!冤枉啊!將軍大人!”

“本將軍是否冤枉了你,你自己心裏清楚。”戰九歌將貓後背上的毛捋順了,眉宇間盡是淡漠之意,似乎眼前跪倒一地的人並不能撼動她的決定。隻聽她發出一聲冷喝,道:“來人,把這地兒給我拆了!”

“得令!”

興致勃勃打算大幹一場的護衛們,這就要動手拆台了,不料卻聽著一聲厲喝:“住手!”

有趣,真是有趣。

戰九歌的眼裏閃爍著趣味的光芒,瞧見這雜耍班主連滾帶爬地到了那人的跟前喊救命,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雜耍班主在這燕城竟是有背景的!早早地派人通知了人來救場子,這班主也是個不能小覷的人物啊!

來人是帶了巡邏捕快的官府捕頭,隻見此人器宇不凡,身姿挺傲,眉宇間自有一股正氣,想必是個剛正不阿的直漢子,此番說不定是被人當槍使了。

他一手搭在腰間的跨刀,邁著大步向戰九歌走來,客氣

地拱手算是了行了禮,隨即直入主題張口就問:“在下是燕城府的捕快,梁子朔。聽到有百姓報案,說是有人在集市中滋事,便前來查探詳情。還請閣下告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燕城的捕快,雖然宮裏的貴人和朝堂上的眾臣們看不上眼,但是在百姓之中卻有著極高的地位和聲望。

戰九歌最煩這種不明真相卻還要橫插一手的人,簡直就是來搗亂的!

那班主見戰九歌一行人無人開口搭理梁子朔,以為他們是為逞一己私欲而來,占不得理,便惡人先告狀,湊到了梁子朔的跟前指著戰九歌說道:“官爺!這些人小人都不認識啊!莫名其妙地就來了說要砸小人的場子,您可得給小人做主啊官爺!”

這人哭得聲淚俱下,好不淒慘,演得甚是自然,仿佛真正善良被欺壓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這派出色的演技自然是獲得了梁子朔的信任,隻見他往戰九歌麵前走了一步,擰眉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梁子朔身後的捕快們也跟著上前走了一步,這氣勢隱隱要壓戰九歌一頭,就等著她一開口承認,便將她拿下。

“嗬。”悠閑擼貓的戰九歌翹起了二郎腿,嘲諷滿滿的全都寫在了臉上,一雙帶著寒意的目光掃了梁子朔一眼,便是這一眼,竟讓梁子朔有種被那雙銳目看個透徹的感覺!

隻聽這位不凡的人物痛快地承認了班主所說的所有話,“不錯,他說的一字不差。這裏本就是個汙穢之地,不砸了它,留著以後等這下作的人接著誘拐各地的孩童為他所用、賺取那些肮髒的錢財嗎?”

梁子朔眼睛一亮,眉毛皺得愈發厲害,開口問道:“什麽誘拐?閣下可有證據?”

那班主慌了神,忙跟梁子朔解釋道:“官爺!您別聽他瞎說,班子裏的這些人都是小人從各地收留的孤兒啊!都是小人心善才給了他們一口飯吃……何來誘騙牟利一說?真是冤枉了小人啊!”

“若是冤枉了你,你又何必心虛找人來報案,讓捕頭大爺攪了這趟渾水呢?”

戰九歌今日心情好,有這個閑情逸致同他們周旋,若是換做以往,早就一人一記拳頭打暈了事,最後全都扔到燕城府的大牢裏頭。

偏生這兒還有個不懂事的捕快,沒見過戰九歌這麽個將軍不說,還淨來給添亂,在戰九歌這般霸王一樣的作風和班主弱小被欺淩的平民之間,最終還是選擇偏向了雜耍班的班主,隻聽他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冷淡著態度,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捉賊拿贓,閣下若是沒有證據的話,還請不要擾亂燕城的秩序。”

此時,小南從角落裏跑了出來,躲在了戰九歌的身旁,小聲地說道:“他就是個壞蛋!當初就是他用北北來威脅我,要我留在這裏裝可憐向人乞討要錢的!現在還在這裏裝好人!”

“嗯?!”

梁子朔眼睛瞪大,看向了班主,這猥瑣的男人改口狡辯道:“天地良心啊軍爺!小人當初收留這小孩的時候,他還不懂事!小人心善,想著收留了他也能給他口飯吃,兵荒馬亂的年月不用餓肚子。不得已才想著用那貓來留住他……小孩子不懂小人的良苦用心,小人真是委屈極了!”

說著,便佯裝用袖子擦去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那點眼淚。

狗哭耗子,用意昭然若揭。

戰九歌嘖嘖歎了兩聲,搖著頭對梁子朔調侃道:“捕頭大人,若你此刻真的信了這個男人的鬼話,本將軍可真的要懷疑燕城府用人是不是不帶腦子的?”

麵對戰九歌的嘲諷,梁子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反問道:“將軍?你是誰家的將軍?”

調皮的戰九歌舉起了腿上貓兒的兩隻前爪,作出人無奈攤手的樣子來,笑道:“從邊陲回來留守燕城的將軍,隻有一個啊!”

北北:“喵!”

梁子朔:“……”

隻見戰九歌勾了勾自己的手指,白文從懷中拿出金燦燦的聖旨來,遞到了戰九歌的手上。戰九歌轉手就將這一眼便能看出不凡的物件交給了梁子朔,貼心地囑咐道:“手可要拿好了,若是掉了地上,隻怕你的腦袋會是同樣的結局。”

梁子朔初見聖旨雛形,便隱約猜到了那是什麽,腦子飛速地轉動了起來。

他自稱將軍,留守燕城的就隻有戰家的那位!而輕而易舉能拿到皇上聖旨的人,除了那位已經做了禦前侍衛的戰將軍還能有誰?莫不是他遇見的這位……就是戰家那位赫赫有名的將軍——戰九歌?!

不禁暗暗吞咽了下口水,梁子朔懷著僥幸的心理打開了聖旨,隻見開頭便是蓋了帝王璽印的大紅色印泥跡。

戰九歌好心地提醒道:“捕頭大人,拿反了。”

“哦哦哦!抱歉抱歉!”梁子朔這人也是逗趣,那緊張的模樣讓戰九歌和一眾護衛們看得有些意思。隻見他將聖旨掉了個頭兒,沒讀幾個字又一臉為難地看向了戰九歌。

“怎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