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九十五章 悅河分別

第九十五章 悅河分別(1/3)

天朗日晴,灼熱的溫度將地表炙烤得散發著熱氣,讓人穿著鞋一腳踩上去,都覺得有些燙腳。

跟隨在長龍軍隊尾巴尖兒上的兩輛馬車悠哉悠哉地晃著車身,慢慢地行駛在官道上,與嚴靜肅穆的軍隊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畫風。

馬車的窗簾兒被人掀開了一半,一隻金燦燦的小腦袋從裏麵探了出來,一雙圓碌碌的眼睛神采飛揚地探視著外麵,就見到它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來,一腳腳踩上了馬車的窗邊沿,頓時燙的收回了腳。

還發出了一聲慘叫。

燕坤澤坐在馬車裏麵閉目養神,突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窗框上的赤紅色的鳥頂著頭上的一根呆毛,兩隻鳥爪輪流在窗邊落爪,左爪剛落下可能是覺得燙,又抬起了左爪放下了右爪。

如此,反複循環。

寧願被燙腳都不願意從上麵跳下來。

燕坤澤實在看不過去了,伸出手來將那隻鳥從上麵扯了下來,放下了窗簾,然後才把它放在了自己麵前的小桌上。

身子往舒適的軟墊上一靠,燕坤澤連眼皮都懶得掀起。就是不去看,也能猜到那鳥是什麽德行。畢竟她這樣來來回回做了好久了。

燕坤澤道:“你就不能乖乖地待著嗎?”

變成了鳥樣的戰九歌慫巴巴地蹲坐在了小木桌上,眯著眼睛張開喙,低聲說道:“靜坐不是臣的風格,但是又不能出去騎馬……”

這一路上,千裏迢迢,坐在馬車裏又沒有別的消遣,所以戰九歌悶得有些無趣。而燕坤澤則是用看書來打發時間,一路上竟生生把之前在將軍府的藏書樓裏抄錄好的書,又細看了一遍。

他從書中抬起頭來,瞥了一眼戰九歌,好奇道:“你為何又變回了原形?莫非是……恢複原形之後傷愈得會快些?”

戰九歌癱坐在小木桌上,搖擺著自己的鳥爪,縮著脖子,就差沒把自己的腦袋塞進翅膀裏麵了。憨憨地挺著自己的小肚子,她眯著眼睛開始打瞌睡,嘴裏還哼哼唧唧地說道:“嗯……會比尋常受傷快一些。不過一旦被天敵發現了,也會有危險。”

說完,馬車一個顛簸,就使得戰九歌從小木桌上滾了下來,幾個骨碌就滾到了燕坤澤的懷裏,就勢臥了下來,開始打盹。

從燕城出來之後,他們一行跟著軍隊走了大約有一天左右的時間,除了晚上過夜的時候是在野外,比較讓燕坤澤有些不適應之外,其他一切還好。

倒是戰九歌,平日裏騎馬一點事都沒有,一坐上馬車有半天的時間就開始暈圈。一直暈了好幾個時辰,才有所適應。

第二日就到了東南的分界線,悅河一帶。軍隊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在最前頭帶路的莫輕塵夾了一下馬肚子,掉轉了馬頭跑來找軍隊後麵的馬車。

一直都是無人駕馭的馬車,在莫輕塵到達之後,拉扯的馬兒嘶鳴了一聲,驚動了車裏的人。

燕坤澤從書本裏麵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就看到馬車外麵的簾子被拉開,鑽進來一個人。

正是莫輕塵。

“皇上。”他蹲在馬車的門口,眼睛一垂就看到了窩在他腹部衣服上的一抹赤紅,眼中不由得閃過一道失落,然而卻又很快被他收拾得一幹二淨。

“已經到了悅河一帶,我們……可能要分開走了。”

燕坤澤將手中的書扔在了麵前的小木桌上,封皮上的異聞錄三個大字異常顯眼。莫輕塵隻掃了一眼,就與燕坤澤的目光交匯,他麵上沒有什麽表情,手上的動作卻溫柔地將熟睡的戰九歌放到了身旁的軟墊子上。

手指還輕輕刮搔了一下她鼓鼓的小肚皮。

這種如同豢養了一種鳥寵的感覺,真是讓燕坤澤心情有些複雜。

再對上莫輕塵的目光時,眼中的柔情盡散,變得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泛冷。莫輕塵感覺到後背躥過一絲涼意,等再眨眼的時候,那股涼意似乎又隻是他的錯覺一般。

“多謝莫少族長幫忙掩護,此次返程去燕南,還望少族長一路保重。”

身為君王,燕坤澤能說出這些客套的場麵話已經給足了莫輕塵麵子,當然是不會再下馬車相送的。而莫輕塵也習慣的點了點頭,伸出手來對著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指,有些意味深長。

而燕坤澤,至多也隻是挑了挑眉,點了下頭。

莫輕塵雖然傻了點,耿直了一些,但是眼睛還沒瞎。他知道眼前這個君王對戰九歌有著不一般的心思,心裏黯然失落,卻還是起了點小心思。

燕坤澤道:“少族長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那個……”莫輕塵眼珠子轉了轉,在和燕坤澤目光相撞之後,有些心虛地說道:“我知道皇上對戰將軍的心意,所以……”

“所以?”

“所以,日後若是你們真的喜結連理,生下小凰鳥的話,能不能許給我?”

莫輕塵嘿嘿一傻笑,然後就被燕坤澤拿起桌上的異聞錄來砸向了他的臉,夾帶著風聲,從耳旁呼嘯而過。

嚇得這位少族長

連忙退出了馬車。

“哼!”燕坤澤冷哼一聲,扭頭看了一眼在軟綿綿的墊子裏睡得酣甜的赤羽鳥,氣笑後向後一靠,瞬間氣勢全無。

這個莫輕塵,不僅占了燕坤澤的便宜,喜歡過戰九歌,還惦記著以後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子嗣。情敵變女婿,這種情節可不是燕坤澤想要的。

在短暫的停留之後,軍隊和白族又開始了長途跋涉。而停留在空曠野外的兩輛馬車上,卻是走下來幾個人。

燕坤澤瞥了一眼戰九歌,就從馬車內走了出去。

這裏是一片空曠之所,野草叢生,一眼望去,竟也望不到頭。再往南瞧去,遠遠能看到一條長長的、反著光的白色絲綢一樣的河流,就那麽橫在眼前。

那是燕國劃分南北的交界河,悅河。

燕坤澤幽深的眼眸望了許久,就聽見旁邊的馬車上下來兩三個人,嘴裏還念叨著什麽,但是卻在看到燕坤澤之後,立馬乖乖地閉上了嘴。

三人湊到了燕坤澤的麵前,恭敬地拱手道:“臣等參……”

一隻手豎在了他們的麵前,燕坤澤看都沒看他們,就冷言說:“出門在外,不必行禮。還有,你們得稱呼我為主人,若是你們敢暴露了身份……”

“臣等不敢!”

三人誠惶誠恐地彎腰作揖,卻不料又受到了眼前主子的眼刀,慫得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這三人,都是燕坤澤從可以信任的官員中挑選出來的,除了禦史陳浪和二品的文官楊柳青之外,還有一個看起來有點累贅,但是似乎又別有深意的人——長孫世北。

幾個人是匆匆被帶出來的,隻簡單粗略地收拾了些東西,連個隨從也沒帶,不由得開始擔心。

長孫世北說:“皇……主子不是說要去燕城近郊的山上避暑嗎?怎麽會來到這麽遠的地方?荒涼之地,易遭遇禍事。還請主子以身體為重,莫要冒險!”

不管是陳浪還是楊柳青,都附和著低頭道:“七王爺所言甚是,主子您……”

“囉嗦。”燕坤澤輕輕地掃了他們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他處。“朕的脾氣,你們是了解的。向來不做沒有意義之事。既然都出來了,就不要把朝堂上的事放在心上了,隨朕往江南走一遭。”

馬車上的鳥雀尖叫了幾聲,發出了啊啊的聲音。

幾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一眼看去,七八隻鳥兒都落在了馬車的車頂上,顏色各異,卻都瞪著圓碌碌的眼珠子看著他們。

燕坤澤的唇角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算是安慰著說道:“你們放心,微服出來走走,不會丟了你們的小命的。”

長孫世北實在是摸不清這皇帝的想法,暗自傷神。而禦史大人陳浪則是眯起了眼睛,往楊柳青的身旁湊了湊,小聲說道:“哎!楊大人,此事、你怎麽看?”

半眯著眼睛的楊柳青聽到他這話的時候,故作驚訝地說道:“嗯?陳大人這話問的蹊蹺,大家都是被拽出家門的,誰又會知道皇上心裏在想些什麽呢?”

陳浪默默地走開,暗自在心裏嘀咕道:這個老狐狸!

在這兒修整了片刻之後,幾個人啃著帶好的幹糧,圍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燕坤澤的身邊就好像是有結界一樣,空出了一塊位置來,誰都不敢靠近。

強大的氣場生生把自己給孤立起來。

讓化回了人形的戰九歌下車覓食的時候瞧見了,覺得很好笑。

“啊”戰九歌伸了個懶腰,感慨今天這天氣真好的時候,一轉身就看到了幾個目瞪口呆的同朝同僚,精氣神十足地朝著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喲,這不是七王爺、陳大人和楊大人嗎?”

她走到了燕坤澤的身旁,當著他們三人的麵兒,就一屁股坐了下來。三個人還是那副呆呆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往日裏那股精明的氣質。

一隻手伸到了三人的麵前打了個響指,瞬間將他們的思緒給帶了回來。

按品級,戰九歌可是一品的禦前帶刀侍衛,就算是以戰將軍的身份出現,那也是一品的武將,按照禮數,眼前的這三個人都該給她行大禮。

三個人正要動,就被戰九歌伸出手來摁著肩膀給摁下去了。

戰九歌笑道:“大家都是為主子做事,出門在外的、行禮和稱呼這些事就不要做得那麽招搖了。”

楊柳青率先回神,嗯了一聲,語調有些怪異。而陳浪和長孫世北則是一臉茫然,互相對視一眼,更加想不通為什麽皇上出門要帶上他們幾個人。

在這裏停留了許久,戰九歌從包裹中拿出了一卷羊皮紙來,攤開在草地上,詳細研究了一番他們要走的路線。

要不是戰九歌受了傷,功體大減,直接馱著這些人飛到陵川也可以。不過如果那樣做的話,恐怕會把這些大燕的棟梁們嚇著。

戰九歌看了許久,都沒能從悅河附近找到一處能過河的橋來,一陣泄氣。

燕坤澤問道:“怎麽?路很難走?”

“有一點,不過不用太費心。臣……我總會想

出辦法的。”戰九歌察覺到她說完自稱之後,三個同僚大臣就用奇怪的眼神盯著她,仿佛看著她打臉了似的,瞬間改了口。

炎熱的天氣總是會讓人心緒煩躁,燕坤澤在外麵呆了沒多久就回到了馬車上,那張白皙硬朗的臉上也難得地出現了幾道搖搖欲墜的裂縫,一回到馬車上之後,就解崩了自己高冷的形象,拿起了手邊的折扇忽扇個不停。

巴不得現在天降大雨。

戰九歌還沒從地圖上研究出個門道來,三個同僚就湊了過來,想要打探一下口風。

陳浪好奇地道:“戰將軍,咱們可都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人。今兒這情況,您得給我們透露個口風啊!”

楊柳青撐直了自己的後腰,認同著說:“不錯,我們幾個懵懵然地走出來,什麽事都不知情,還請戰將軍指點一二。”

“嗯。”戰九歌點了點頭,看向了長孫世北那副要說不說的猶豫樣子,嗤笑著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她一拍手,說:“幾位大人都是聰明人,最近朝廷什麽德行,你們應該知道才對。”

“……”

“國師掌控了十年前就已經站好隊的一脈,幾乎囊括了大半個朝廷的文武百官。最近聽說,彈劾溫有道的人有不少?”

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提示了,尤其是燕坤澤方才提起要去江南一遭,這麽想來,應該是去查探溫有道的事究竟是否屬實。

三個同僚總算是恍然大悟,瞬間沉默了下來,各自懷著心事。

戰九歌哼笑一聲,也不知道是無意的笑,還是在嘲諷些什麽,讓這三個人心裏都有點發虛。最後還是戰九歌見天色不早了,才呼喊著讓他們上馬車上啟程。

長孫世北納悶道:“戰將軍,此行出門倉促了些,連個隨從也沒帶。若是趕馬車的話……”

“這不用你們擔心。我和主子的馬車上有多餘的人手分給你們,你們隻管上馬車就是。”

“哦好。”

長孫世北放下心來,和兩位大人一起上了馬車,竹簾子放下來之後。戰九歌扭過頭對著前麵馬車的車頂上吹了一聲口哨,就有一隻白文鳥飛了過來,落在地麵上瞬間變作了人形。

“少主。”

白文畢恭畢敬地行禮,眼中帶著幾分興奮和激動,卻看得出他在強壓著情緒,顯然是被憋在戰府多年給鬧得。

戰九歌扯起了一邊的唇角,揚起了嘴角示意了下,說道:“那這個馬車,和上麵的人,就交給你了。”

“是。”

從野外出發,準備過悅河。戰九歌眯著眼睛又開始發困,要不是燕坤澤聽著流水聲越來越大,察覺到距離悅河越來越近,他們興許連人帶車就一起翻進了河裏。

燕坤澤問:“你現在能這麽悠閑地打瞌睡,看來你是想出了如何過河的法子。”

戰九歌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想是想到了,就是有些不穩。”說完,她在燕坤澤詭異的目光中,掀起了馬車的簾子看了一眼外麵,口中喃喃道:“快到了河邊了啊?”

拉著馬車的馬匹在行駛到了悅河河畔的時候,高高地揚起了自己的馬蹄,有一躍而過的架勢。但是顯然它們是完成不了高難度的動作,如果就這麽一躍而起,恐怕是要連馬帶車一起沉沒在河水裏。

燕坤澤雖然表麵淡定異常,但是一顆心卻要提到嗓子眼了。

就在此時,戰九歌右手捏起了一團火光,而外麵的河麵上突然躍出了許許多多的魚來,擠滿了整個河道。馬蹄落在河麵上的時候,竟然就那麽穩穩地走過去了,車軲轆碾壓在魚群們身上的時候,把一橫列的魚兒都壓下了一截高度。

等馬車過去之後,魚群又擠了上來。

兩輛馬車竟也就這麽平平安安地過了悅河的河道。

還好坐在馬車裏麵的長孫世北三人沒敢往外麵瞧上一眼,否則說不定就這樣會被嚇破膽呢。

悅河對岸的風景跟他們之前走過的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光。叢林密布,俊木繁茂,高大的樹幹壯實得令人驚詫,仰起頭看的時候,總是能讓人生出渺小的感覺來。

人於天地世間,不過滄海之一粟,浮世一蜉蝣。

一條幽徑從河岸便延伸到了密林之中,似乎正是他們此行前進的方向。

而燕坤澤卻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勁,拿過戰九歌手中的地圖來,問道:“愛卿,你確定我們沒有走錯路嗎?這裏似乎已經脫離了官道吧?”

戰九歌瞧著沿途的風景,漫不經心地說道:“要是走官道的話,會耗費許多的時間。這裏是一條捷徑,能省許多腳程呢!”

燕坤澤:“……”不知道為何,總有一種不靠譜的預感。

事實證明,燕坤澤的預感一點都沒錯。無人駕馭的馬車一直都是按著路徑來走的,就是因為前麵沒路了,所以也就突然停了下來。

馬車猛地一刹車,還晃蕩了幾下,讓燕坤澤一下就撞到了戰九歌的身上,將她一下壓在馬車的車板上,姿勢曖昧。

戰九歌:“……禽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