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劍為媒

第十七回 四皓暗成全

孫鴻隻見眼前這個年未弱冠的少年,一付氣定神閑、從容不迫的神態,抱劍凝立的姿勢彷佛已入劍道上乘境界……頓時,孫鴻有了不安的感覺,也不管石承先要自己先出手之言,是客氣還是狂傲,暗中咬了咬牙,作了搶先的打算。但聞他冷笑了一聲,喝道“老夫與那葛天森尚有宿仇待決,你小子既是不肯占先,老夫就成全於你……”短劍一揮,欺身攻來。這一劍孫鴻未出全力,他的用心,隻是試試對方的路數。隻因他心中雖然犯疑,但仍然不信像石承先這等年紀之人,真能在劍法上有著那等造詣,故而連武林中動手之前,少不得要問問對方姓名出身的慣例,都未提出。石承先卓立當地,見他揮劍刺來,身形穩如磐石,不稍移動,長劍一翻,迅快的向孫鴻短劍拍出。孫鴻短劍忽而下沉,左手曲指,彈向石承先長劍!石承先生性忠厚,並無搶攻之意,此刻長劍被孫鴻彈開,自己胸前立告門戶洞開,孫鴻右手短劍隻須一揚,便可置他於死命。石承先暗暗怒道“好歹毒的心腸……”頓時不禁有了狠狠懲治孫鴻之心!隻見他臉色一沉,長劍忽然一轉,一式

“長河落日”,劍光乍起,有如水銀瀉地一般,身前五尺,盡是一片劍氣寒芒。孫鴻愣得一愣,大喝一聲“好劍法……”哪裏還顧得傷人,雙足用力,倒躍丈許!刹那之間,遍體俱已冷汗直流!石承先怒意已生,哪肯容他退走?暴喝一聲,道“你試試在下的劍鋒利不利……”疾步出劍,當胸刺出。孫鴻不敢大意,劍格掌拒,眨眼之間,連出七劍三掌,才算避開了石承先這挺劍一刺之威。石承先劍勢一發,有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一口氣之間,已然攻出九式之多。孫鴻驚凜之餘,迫得全力施展

“三絕無形劍”,雖然擋住了石承先一輪攻勢,但已渾身汗透重衫。若非石承先忽然自行停手不再進逼,隻怕傾刻之間,孫鴻便要掛彩。石承先這時忽然抱劍當胸,淡淡一笑,道“三絕無形劍,也不過如此,在下見識過了!”孫鴻在武林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當著這麽多人之前,被石承先弄得手忙腳亂,自然是大感丟人,驚魂甫定,卻又不由怒氣上撞,厲吼一聲,喝道“小畜牲,老夫若不將你碎屍萬段,今日誓不為人……”短劍電疾刺出,直向石承先奔來。他這種明知不敵,卻要拚命的舉措,使得石承先心中大為驚奇,暗道“他莫非還有什麽絕招麽?”尋思之間,揮手一劍,激起漫天劍花,將那孫鴻的攻勢化去。耳中忽然聽得葛天森大聲道“兄弟當心,這老兒一身是毒,你可得當心了!”石承先本在心中犯疑,聞言頓時恍然大悟,忖道“不錯,這老兒八成是想用毒了……”當下鋼牙一咬,轉念道“看來我還是先下殺手才是,不然可就吃了虧了……”心念一定,忽然暴喝一聲道“孫老兒,石某也有三招劍法,要你見識見識!”陡然一轉長劍,平平的向那孫鴻刺了過去。這一劍法去勢不快,但所含的變化之多,幾乎已然將那孫鴻前後左右的進退方位,全部罩住。孫鴻適才果真是想對石承先用毒,石承先倘若不因那葛天森一聲喝叫,忽然出手反擊,孫鴻十成倒有八成把握,可將石承先傷在手下了。這時眼見石承先刺來,心中可把那葛天森恨入了骨髓,揮起短劍,直向石承先劍上磕去,左手卻暗暗向那立身丈外的葛天森曲指一彈!照說他這等偷襲暗算,又是使的無聲無色的毒物,葛天森再是機警,隻怕也難躲脫,但他未料到,葛天森自從打孫鴻現身之後,就無時無地不在留心他的一舉一動,是以,孫鴻雖是屈指之微,也瞞他不過!他那裏剛自彈出藏在指甲之中的毒粉,葛天森已然大笑一聲道“孫鴻,你想暗算葛某麽?辦不到的……”身形一避,揚手拍出一掌。隻見一股回旋掌力,直向天空卷去,一縷肉眼難見的白粉,隨著掌力飛向十丈開外的空中。孫鴻這等鬼蜮伎倆,既被葛天森識破,自是無從施展,何況石承先的長劍又犀利無比,迫得他想求自保,已是不易,何況再騰出手腳暗算葛天森?耳中隻聽得十丈以外傳了兩聲悶哼,草叢之內,忽然有著兩名黑衣大漢發狂般跳了起來,口吐鮮血,痛苦萬狀的自行抓碎衣衫,跳擲倒地而死!這等情狀,隻把簡鵬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大驚不已!葛天森也悚然心悸,暗道“好厲害的毒啊……”敢情,那孫鴻暗襲葛天森的毒物,被葛天森一掌卷去,大部份隨風吹散,但卻有著一些落在這兩名神機堡子弟隱身之處,兩人吸入以後,竟然難耐毒物的煎熬,狂叫跳擲而亡。石承先這時雖是在運劍攻敵,但那兩人狂跳而亡的慘狀,卻也瞧得十分明白,心中暗暗驚道“這人所用之毒,如此狠歹,我是不能放過他的了!”忽然一緊手中長劍,倏忽一轉,斜斜挑向孫鴻左胸,口中喝道“姓孫的,你的手段也太狠了些,石某今日除了你,也算是替武林除一大害了……”孫鴻隻感石承先這一劍來得十分奇兀飄忽,彷佛想盡了各種招式,也難以化解!眼見石承先劍尖已將沾衣,孫鴻忽然把心一橫,厲吼一聲道“老夫跟你拚了……”一把短劍,不再退讓,竟然拚了個兩敗俱傷的打法,直向石承先刺來。這一手,倒是大出石承先意料之外石承先如果想置那孫鴻於死地,一劍穿胸而過,則自己也難逃對方短劍沾身之危!石承先知道,那孫鴻的短劍之上,淬有巨毒,千萬不可沾身,是以他衡量得失之餘,竟然一橫長劍,不向前刺而改為向下一壓!隻聽得

“當啷”一聲,石承先長劍重逾泰山一般的敲向了孫鴻短劍,孫鴻虎口一震,短劍脫手墜地!石承先趁勢一轉劍柄,嗤的一聲,那孫鴻胸前的衣衫,已然碎裂了一大片,點點鮮血,噴灑而出。耳中聽得孫鴻厲嘯一聲,身形驀然躍起,帶著一陣血光,破空遁去。石承先似是未曾想到那孫鴻如此凶戾,重傷之餘,依然能夠運氣提身逃走,一怔之下,竟然忘了追趕。就在他一怔之際,隻覺肩頭一震,被人一掌,打得向旁竄出丈許,心中大怒,正待回劍,忽然聽得葛天森喝道“兄弟,你怎可如此大意?那孫鴻用毒之能,可謂無所不至,你這般發怔,豈不正好中了道兒麽……”餘音未已,突然雙眉一皺,迅快的打開那小鐵箱,取出兩顆綠色藥丸,吞了下去。石承先聽得葛天森之言,心中大為感激,正要說話,忽見他這等舉動,不由大吃一驚,趕了過來,叫道“葛兄,你怎麽了?”葛天森閉上雙目,額際冷汗直流,揮手示意,要石承先將他扶向一旁,緩緩坐了下去!簡鵬快步而來,低聲道“石賢侄,葛老弟可為了推你一把,開口說話,已然吸入那孫鴻的毒粉了!”石承先臉色一變,道“要緊麽?”簡鵬沉聲道“難講,孫鴻乃是宇內用毒第一高手,而葛老弟素有聖手藥王之譽,縱然孫鴻的毒物強烈,但如想一下就將葛老弟毒死,隻怕也不容易!”石承先心中大感不安,惱恨道“這老賊太可惡了。”語音一頓,目光在葛天森身上一轉,接道“葛兄,兄弟有生之年,必要將那孫鴻生擒活捉,交你處置!”葛天森那本是鐵青蒼白的臉色,此刻已然逐漸轉紅,額際的冷汗,也漸漸消失。顯然,危險業已過去。簡鵬看得心中大為高興,笑道“石賢侄,葛老弟的傷勢已無大礙了!”石承先自然也瞧了出來,但他因是關心過甚,忍不住道“簡叔,他當真不妨事麽?”簡鵬笑道“聖手藥王自是不會怕那毒叟的毒物了!賢侄但請放心!愚叔不會走眼的……”餘音未已,耳中忽然聽得那葛天森長長一歎,道“好厲害的穿腸破肚之毒……”雙目一張,慢慢站了起來。石承先大喜,一把拉住葛天森,大聲道“葛兄,你沒事麽?”葛天森感激的注視了石承先一眼,淡淡一笑道“好了!倒叫兄弟擔心了!”石承先笑道“葛兄,隻要你不妨事,兄弟就安心了……否則,唉,倘若葛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真不知叫小弟如何自處!”葛天森見他一派真摯之情,心中大是感動,笑道“兄弟,不要再說了,咱們還有很多的事須要辦哩!”石承先道“葛兄,剛才兄弟講的話,你聽到了?”葛天森知道他乃是指的適才他誓言有生之年,要將孫鴻生擒活捉,交由自己處置之語,但他卻想到那孫鴻渾身皆毒,石承先如果憑藉著高明的劍法,將他一劍,刺死,倒也不會怎麽困難,但如想仗恃武功將孫鴻生擒活捉,那可就十分不易了。因此,他假作迷糊,笑道“什麽話啊?咱們何不等出了神機堡再講呢?”但石承先卻大笑道“不行,這話可得先行說明白才成!”語音一頓,接道“葛兄,那孫鴻重傷逃命之際,竟然還向兄弟下了毒手,錯非葛兄及時推我一掌,兄弟隻怕早已喪命在這神機堡中了……”葛天森搖頭道“怎麽會!為兄有藥呢!”石承先道“不錯,葛兄果然有克製孫鴻毒物的丹丸神藥,但你助我脫一死劫之恩,兄弟卻不敢稍忘……”他忽然目光一亮,大聲道“是以,兄弟要在有生之年,將那孫鴻擒來,交你親手處置!”葛天森見他說的這般斬釘截鐵,便知眼下多勸,也是無益,隻好淡淡一笑道“兄弟這番盛情,葛某承受了,你遇上孫鴻之日,可得多加小心啊!”石承先道“小弟記下了!”過去俯身拾起孫鴻那柄淬毒短劍,遞給了葛天森,接道“這柄短劍,請葛兄收下!”葛天森呆了一呆,道“兄弟,這柄短劍很珍貴啊!你為何不留下自己用?”石承先笑道“小弟用慣的是長劍,再說這種淬有巨毒之劍,叫兄弟真不敢多留身邊一刻呢!”葛天森看了簡鵬一眼道“簡兄,這劍的來曆,簡兄知道麽?”簡鵬笑道“略知一二!”語音一頓,接道“不過,石賢侄不留此劍,乃是甚為合理之事。”葛天森沉吟了一陣,道“如此,我就收下了!”伸手接過那柄短劍,十分小心的查看了一番,這才取出他自己的那支短劍,比了一比,但聞

“卡”的一聲,兩劍竟是合而為一,同時插入青銅劍鞘以內。石承先看的一怔,道“葛兄,它們果然是一對雌雄劍麽?”葛天森笑道“天蜈雙劍,就是此物,愚兄與那孫鴻結怨,也就是為了這兩柄短劍啊!”石承先道“原來如此!”但他忍不住一笑,接道“葛兄,你跟孫鴻是怎麽會為了這兩柄劍而結上了大仇呢?”葛天森搖頭道“說來話長,且容過了今日,兄弟定當詳告……”目光一轉,向簡鵬道“簡兄,咱們還是依照原來計謀行事,你與呼延兄快快纏住那於逸……”餘音未已,耳中忽然傳來呼延侗暴喝之聲,道“於逸,你讓不讓路,莫非真要老夫動手麽?”敢情,那呼延侗見到葛天森毒傷已愈,竟然搶向那於逸叫起陣了。簡鵬聽得呼延侗話聲,立即微微一笑,向葛天森道“老弟,老夫這就去和呼延兄聯手……”轉身向於逸行去。於逸此刻卻正好哈哈一笑道“呼延兄,你即令動手,隻怕也無法叫於某讓路給你呢!”呼延侗大怒道“老夫不信!”呼的一拳,狂擊而出。簡鵬在旁大笑道“於兄,簡鵬也想離去,恕我擅自加入了!”揚手一掌,拍向於逸左脅。這兩大高手同時出手相攻,於逸也不免暗感心驚,錯步旋身,讓過呼延侗拳力,反手擊向簡鵬一掌!簡鵬見他掌勢來的十分飄忽,心中暗道“這是什麽掌法?怎地不見絲毫功力?”思念之間,兩人掌力已然接實,簡鵬陡感右腕一震,不由自主的連忙後退三尺。略一運氣,發覺並未傷及經脈,冷笑一聲,欺身攻出兩掌五指。呼延侗大喝一聲,也一連發出三掌。於逸一掌震退了簡鵬,也搶身進擊,眨眼之間,三人已鬥在一起。葛天森悄悄向石承先道“兄弟,你去將那幾名老人纏住,愚兄好領著齊兄等人出險!”石承先道“小弟遵命!”雙臂一振,平飛三丈,直落那四位老人身前。原來隨同於逸而來的五位老人,毒叟孫鴻已然逃去,故而隻剩了四位,站在原地,他們似是十分鎮定,眼看於逸被兩大高手圍攻,依然視如不見一般,無所動作。這時,石承先忽然落在他們身前,倒也大出他們意料之外,其中一位身著黃衫的老人,皺眉喝道“小娃兒,你想做什麽?”石承先目光一亮,笑道“區區想請四位借光,讓開一步!”黃衫老人冷笑道“你們想走麽?”石承先道“不錯!”黃衫老人回顧身側三人一眼,笑道“這小娃兒的膽氣、武功都不錯啊!”三人齊齊一笑道“不錯,大哥說的甚有道理!”敢情他們四人,乃是兄弟。石承先忖道“隻不知他們是親兄弟,還是結拜的兄弟?”尋思之間,不禁笑道“老人家怎麽稱呼?”黃衫老人道“小娃兒你自己不通名姓,怎可先問老夫?”口氣倒也不惡,石承先心想,他說的也有道理,當下笑道“區區姓石,草字承先。”黃衫老人道“是了,於堡主提起過你,石嘯風的兒子,甘布衣的傳人!”石承先聞言,心中一動,暗道“這老人的相貌,十分慈祥,說話也十分和易,看來不似壞人,隻不知怎會成了於逸的朋友?”轉念未已,隻聽得黃衣老人身旁一位老人笑道“黃大哥,那石嘯風能有這麽好的兒子,福氣不少啊!”石承先舉目望去,隻見這說話之人,乃是一位身著大紅錦袍的矮胖老人,圓圓的臉,禿禿的頭,一雙眉毛,其濃如墨,兩眼神光充沛,但因笑臉常在,故而看去彷佛是一尊彌勒。黃衫老人道“朱賢弟,你可是有些後悔了?”石承先心想“這人姓朱,那他們不是親兄弟了!”紅袍老人一怔,道“大哥,兄弟幾曾後悔了?”黃衫老人道“你既羨幕那石嘯風娶妻生下這等寶貝兒子,大概你是後悔當年不曾成家吧!”說罷,卻是哈哈大笑不已!那紅袍老人臉上訕訕的微現紅暈,大聲道“大哥,你取笑兄弟,那又何苦啊!”站在紅衣老人身邊,是一位白衣老人,這老人須眉長發,無一不似銀霜一般雪白,尤其是那一雙長眉,已將雙目掩去,這時忽然兩眼暴睜,大笑道“藍四妹,你聽到朱二哥的話了?”石承先聞言一驚,暗道“那藍老人,原來是個女的麽?”舉目望去,卻見那藍衣老人臉上皺紋遍布,神情冷冷,身上一件天青長衫,掩至腳下,隻因她那滿頭長發,束在泥丸宮,乍一看去,根本瞧不出她是女人。那藍衫老人聞言,冷哼了一聲道“白兄,你這張狗嘴,永遠吐不出象牙,當心我挖了你的舌頭。”那白衣老人頓時退了兩步,伸伸舌頭,道“使不得,人間美味,小兄尚未嚐夠,四妹不可使潑啊!……”石承先心中好笑,暗忖道“這幾位人倒也風趣得很,原來他們的姓氏,乃是跟那衣著的顏色一般!”耳中忽然聽得那黃衫老人笑道“石娃兒,你師父真是甘布衣麽?”石承先怔得一怔,暗道“他怎麽不信?”口中卻道“區區恩師正是哈哈狂劍!”黃衫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娃兒,甘布衣在傳授你武功之日,想必也對你說過不少武林中的人物了!”石承先道“家師大略提過!”藍衫老人道“他當真沒有提過雲天四皓?”石承先心想“這雲天四皓我還是頭一遭聽到呢!”隻是,他口中卻並未說出,僅僅搖頭,道“沒有!”藍衣老人目光棱棱的瞧了石承先一眼,石承先見她臉上神情,依舊是那麽死板冷酷,但兩眼神光,卻是叫人不敢逼視,不由得心中懷疑,忖道“這人怎會皮動肉不動,活像一個人臉孔……”尋思未已,那藍衫老人已然冷笑道“甘布衣倒是自大得很,連雲天四皓都不放眼中了……”黃衫老人忽然大聲道“賢妹啊,你少說一句吧!”那藍衫老人道“大哥,你還幫著甘布衣說話嗎?”黃衫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賢妹,愚兄並非幫著那甘兄,當年之事,甘兄實是萬不得已,賢妹為何一直耿耿於懷呢?再說……”他忽然頓了一頓話音,苦笑了一聲,道“賢妹,自們都是八九十歲的人了,有什麽事還能想不開呢?”石承先聞言,暗暗叫糟,原來那藍衣女人,是與師父有著什麽宿怨,由此可以推想,這四位老人的武功,必然是相當了得……隻因他們乃是與師父相識之人,真到了要拚命之時,隻怕自己也下不了毒手……一時之間,他不禁大為踟躇!那藍衫人彷佛被黃衫老人這句話觸動了心事,長歎一聲,道“大哥,小妹這口怨氣,在心中已然憋了五十年了……”黃衫老人道“賢妹,甘布衣隻要不死,咱們總有見到他之時……”語音一頓,忽然向石承先道“娃兒,老夫兄妹四人,就是雲天四皓!”石承先暗道“我已經猜到了!”黃衫老人一按胸前長髯,接道“老夫黃鶴公,這是二弟朱衣叟,三弟白頭翁,和四妹藍仙姑。”石承先連忙抱拳一揖道“晚輩石承先,見過四位老前輩!”黃鶴公、朱衣叟,白頭翁全都哈哈一笑道“罷了!”隻有那藍仙姑卻依然寒著一張臉,冷哼道“討好賣乖,跟你那假裝發狂的師父一般沒有出息!”石承先被她罵的一愣,暗道“這老婆婆怎生如此難纏?我以晚輩之禮拜見,這在情在理都沒有錯啊!”想到這裏,不由心中忽生怒意,脫口道“四位既與我師父相識,自然就是長輩,石某以禮拜見,那也沒有什麽不當,老前輩何必開口罵人,並且辱及我恩師……”黃衫老人道“那雲天四皓,你師父說過麽?”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沒有啊!”黃衫老聞言,頓時皺眉不語!但那藍衣人卻冷冷喝道“甘布衣跟你提過哪些人?”石承先隻覺這藍衫老人的聲音,十分尖銳,叫人聽到,心中就有著不寒而栗之感,暗道“這個老婆婆,必是一位性情暴躁之人……”他口中卻道“這個……家師也曾向區區說過武林各大門派的人物!”餘音未已,陡然眼前人影一花,隻聽得

“啪”的一聲,左頰一陣發燒,業已挨了一個耳光!隻見那藍仙姑冷冷喝道“我不但罵你,而且還打了你,你又待怎樣?”石承先駭然大驚,忖道“好快的身法,她出手打了我一個耳光,怎麽眨跟之間,就已回到原地,這簡直不可思議……”他心中雖吃驚,但自己平白無辜的挨了一個耳光,這口氣可更平不下去,頓時大怒道“你既是長輩,怎可暗暗偷襲?”舉手一掌,拍了過去。藍仙姑睹狀,嘿嘿一笑道“膽子不小,竟敢跟我動手,看來必是你那師父教你的了……”長袖一揮,化去石承先掌力,右手五指一曲,便向石承先腕部扣來。石承先劍眉一揚,反腕一抖,倒向藍仙姑抓去。這一招應變極快,隻看得那黃鶴公大笑道“好手法,不愧甘老弟的傳人!”話音未已,突然一掌拍來,接道“你們不要打了,老夫有話要說!”這一掌力道之強,真是石承先生平僅見!隻覺那強勁的內力,不僅逼得自己立足不牢,甚且連呼吸都感窒息,匆忙之下,趕緊抽手後退。那藍仙姑也似承受不了黃鶴公掌力,飄身斜引,退了三步。但她卻冷冷叫道“大哥,你這幹什麽?”黃鶴公道“賢妹,這孩子乃是後生晚輩,你跟他認什麽真?傳揚出去,倒叫人笑話了!”話音一頓,接道“那甘布衣昔年縱然有負於你,這麽多年,你都忍耐了,又何必找他的弟子出氣呢?賢妹,過幾天,咱們再去一趟四絕穀,找那甘布衣便了!”藍仙姑聞言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道“大哥說的是,小妹不再與他計較了……”黃鶴公這才哈哈一笑道“到底賢妹還是個明白人!”目光一轉,向石承先道“娃兒,你師父好麽?老夫曾經數度前去拜望,可惜不得其門而入,幾十年來,想必你師父的武功,更是精進不凡了!”石承先聞言心中一慘,暗道“他們還不知道師父已然失去武功之事,那我也用不著說明了!”當下,恭敬的應道“家師托福安好,有勞老前輩動問了!”黃鶴公點了點頭,道“娃兒,老夫聽說,你是為了替你爹爹報仇,才找上神機堡來的,是麽?”石承先黯然道“不錯,隻是……隻是晚輩此行,卻是沒有結果!”黃鶴公道“可是那個於堡主刁難於你?”石承先道“那也不是!不過……於堡主眼下卻有著不放晚輩離去之心。”白頭翁突然笑道“人家想你小子做女婿,當然不放你走的了!”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誰?於逸麽?”白頭翁大笑道“除了於逸,咱們這些老光棍,誰又能有個女兒呢?小子,你走了桃花運啦!”石承先眉頭緊鎖,沉聲道“白老人,你乃是前輩高人,說話怎可這不莊重?”敢情那於苓就在身邊不遠,雖然他們眼下都被於逸與簡鵬、呼延侗之戰的驚險所吸引,但石承先終覺這等玩笑,不可多開。白頭翁聞言依然哈哈大笑道“好小於,你居然教訓起老夫了麽?其實,老夫說的乃是老實話,也許年頭變了,老實話說出來,總是有些不中聽啊!”石承先呆了一呆,道“白老前輩,晚輩生性不善玩笑,你老最好不要再說這個了!”白頭翁道“好!不談就不談!”黃鶴公這時忽然大笑道“娃兒,你想離開神機堡?”石承先暗道“這還用問麽?”但他口中卻是十分恭敬的接道“晚輩身有要事,自是急於離此了!”黃鶴公道“很好,你既然身有急事,那自然是應該及早離去了!”石承先抱拳一揖,道“多謝四位前輩……”舉步就待向前行去。黃鶴公忽然臉色一沉,道“且慢!”石承先一怔,止步皺眉道“老前輩還有何話說?”黃鶴公道“娃兒,你要走不難,但得勝過了老夫四人!”石承先聞言不由心中一震,暗道“他怎麽會突然翻臉相向了?剛才他還幫我勸那藍仙姑不要跟我動手呢!此刻竟然要我勝過他們四人,這不是……”他尋思未已,耳中隻聽得黃鶴公大笑說道“娃兒,你為何沉吟不語?可是害怕了?”石承先明知道幾位老人的武功,似乎都不在自己之下,是以才在聞言之後,暗自尋思,這時聽到那黃鶴公問他是不是害怕了,頓時激起了他豪壯之氣,暗暗怒道“我如害怕,那也不會來到神機堡了……”當下劍眉一揚,朗聲道“晚輩看在四位與家師相識份上,才尊稱四位一聲前輩,倘是四位不知自重,可莫要怪石某無禮相對了!”顯然,他已然動了怒意。黃鶴公哈哈一笑道“好啊,娃兒也會生氣了麽?那你何不出手試上一試?”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如是你勝得了老夫等四人,那於堡主是決不會再留難於你的了!”石承先心知眼下局勢已經變得出人意料的艱難,除了與這四位老人一戰以外,可說已然別無選擇餘地,與其示弱於人,倒不如豪邁的跟他們放手一搏!心念一定,立即揚聲笑道“不錯,石某正要向四位討教!”冷冷的掃了四人一眼,接道“不知四位一齊上,還是輪流出手?”別瞧他說的並不激動,但話中的含意,卻是狂傲得叫那四位老人同時變色!藍仙姑忽然尖聲道“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連你師父也不敢說這種話,想不到他收了個比他更狂的徒兒……”那白頭翁卻是嗬嗬大笑道“小子,你想幹嗎?拚命麽?老夫告訴你,有一件事,隻怕你不知道!”石承先冷哼道“什麽事,石某對你們的名姓,也還是今日才知呢!”盛氣之下,說話居然也十分尖刻!那白頭翁倒是漫不在意,不以為忤的大笑道“不錯啊,不錯!老夫的事情,不說將出來,你自然是不會知曉的了!”語音一頓抓了抓頭,接道“老夫有生以來,從不與那後生晚輩動手,小子,你可記下了!”說話之際,竟是連連向石承先眨眼,彷佛這番話的用意,乃是別有所指!石承先隻瞧得心中大惑不解,呆了一呆,道“不與後生晚輩動手,這與石承先何幹?”白頭翁長眉一皺,道“小子,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假裝糊塗啊!”石承先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這位老前輩是在暗中成全相助於我麽?”但他又覺得有些不像,因為他們如是要成全自己,那也不用這等麻煩,隻要退開一步,不就結了麽?石承先心念回轉,不禁答道“晚輩自然是真的不明白了!”白頭翁忽然長長一歎道“好一個迷糊的娃兒!老夫之意,那是不願與你動手相搏啊!”石承先道“那可不行……”白頭翁聞言,大出意外的一怔,道“不行麽?老夫不願跟你們這等後生晚輩動手,乃是老夫的向例,那可容不得由你破壞……”他忽然沉吟了一下,道“小子,你說不行,這中間定必還有什麽道理麽?”石承先道“不錯,這中間當然有道理!”白頭翁一怔道“什麽道理?”石承先道“石某有事在身,急於想要離開神機堡,但你們這位黃老人卻要在下勝過四位,方始放行,如是尊駕不肯動手,那豈不是叫石某無法離去了麽?”白頭翁道“就是為了這個?”石承先道“不錯!”白頭翁大笑道“那好辦得很,老夫隻消自認不敵,那不就結了麽?”石承先原先隻道他定必有心刁難自己,此刻聞言,不由的呆了半晌,暗道“這位老人究竟是安著什麽心事呢?莫非他當真是有意暗中相助於我嗎?”是以思念之下,竟然沉吟道“這個……不知這位黃老人首肯與否呢?”白頭翁忽然大笑道“小子,咱們四人雖然義同生死,但卻每人都有每人的古怪毛病,遇到這等關係各人習性之爭,那是誰也不能代表其他的人作主!”石承先道“尊駕是說……黃老人不會過問麽?”白頭翁大聲道“正是如此!”石承先看了黃鶴公一眼,由於白頭翁這番言行,使得石承先那份盛怒,忽然間減去了一大半,隻是沉聲道“黃老人,區區隻需與三位較量了!”黃鶴公道“不錯!”隻見那位笑口常開的紅袍老人朱衣叟,上前一步,向黃鶴公抱拳道“大哥,兄弟恕不參與!”黃鶴公淡淡一笑,道“賢弟也要置身事外麽?”朱衣叟道“兄弟昔年有過誓言,有生之年,不與那甘老弟動手,這娃兒既是甘老弟的傳人,用的自是他的武功,兄弟怎可跟他動手呢?”黃鶴公點頭道“為兄不勉強於你,且與白兄弟一旁掠陣吧!”朱衣叟道“多謝大哥成全。”緩緩向一旁退去。黃鶴公目光轉向石承先,笑道“娃兒,你已然不戰而勝了兩場,很劃得來啊!”石承先心中,越來越覺著這兩位老人的行動,必有原因,隻是一時之間,卻想不出來為了何故,當下接道“區區並無僥幸之心,黃老和藍婆婆是否一道出手呢?區區身有急事,最好速戰速決……”黃鶴公皺眉道“娃兒,老夫與你動手,已是迫於對於堡主的約定,你竟要老夫與藍四姊聯手,若非老夫看在你年幼無知,老夫可真的要惹動肝火了!”石承先聞言心中一動,暗道“聽他之言,彷佛他並未動怒,是格於什麽約定,不得不出手阻攔於我的了,如此看來,隻要我不再激怒於他,闖出神機堡之望,似是大有可能……”尋思間脫口道“你老跟於堡主有什麽約定啊?此人心計狠毒,老前輩最好莫要理會於他!”他本是平心之言,但卻不料黃鶴公聞言之後,勃然怒道“人無信不立,娃兒,你師父沒有告訴過你麽?老夫生平為人,第一要事,便是言出必踐,咱們與那於逸相約早在三十年前,怎可為你三言兩語之勸,便背信忘義,置自己的諾言於不顧?”石承先愣愣地被他說得無言以對。敢情,他也明白,像雲天四皓這等老一輩人物,為了自己聲望,果然不可作那食言背信之事!黃鶴公見他麵有愧色,不禁又笑了一笑,接道“小娃兒,你在想什麽?”石承先改容相向,肅然抱拳道“老前輩,晚輩適才錯了!”黃鶴公忽然白首連點,道“很好,你能知道錯,明白人無信不立之理,足見甘布衣選對了人……”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你急於出得此堡,老夫就不再多事刁難,這麽辦,你乃是後生小輩,如要老夫與你一招一式,耍刀弄劍的打上十招八招,傳揚出去,也許要讓你師父笑老夫以大壓小了……”石承先暗道“這倒不假,但不知不動刀器,又怎樣分出勝負來……”口中忍不住接道“老前輩準備怎生打法呢?”黃鶴公道“你跟隨甘布衣習武多久?”石承先雖然不知黃鶴公問的為了何故,但卻據實回答道“七年!”黃鶴公道“七年時光,並不算長。不過……”他忽然微微一笑,凝注了石承先,看了一會兒,接道“不過,有甘老弟那等師父,加上你娃兒天賦的資質,短短七年,要造一個身負不凡武功的少年高手,卻也不是難事!”石承先抱拳道“老前輩過獎了!晚輩乃庸碌之材,縱有師父耳提麵命,但自知所學極為有限!”黃鶴公沉吟了一陣,道“你除了劍法,還習過一些什麽拳法沒有?”黃鶴公的問法,石承先並不了解,皺眉道“各種武功,師父都曾教過,隻是……”他本想說出,隻是所學不精,有負恩師教養之恩,但到口邊,卻又忍了回去,改口道“隻是你老曾說不願與晚輩一招一式相較,縱然晚輩習過各種武功,說將出來,那也是不必要的了!”黃鶴公笑道“你倒是有些你師父的脾性!狂的緊,傲的慌啊……”話音微微一頓,回顧了藍仙姑一眼,道“四妹,這娃兒的話,你聽到了麽?”藍仙姑道“聽到了!”黃鶴公道“咱們可要成全他?”藍仙姑臉上大概帶有人皮麵具,是以無法瞧出她的神色,但黃鶴公的話語,顯然使她受了一些震動,隻見她沉吟了一陣,方始接道“這個……大哥作主吧!”黃鶴公臉上忽然間充滿慈祥光彩,與適才那等沉肅大不相同,石承先隻看的呆了一呆,忖道“到底他們幾位老人安著什麽心事啊……”他疑思不定,自是不便插話,隻見那藍仙姑突然閃身走了過來,喝道“小娃兒,老身先試試你的功夫!”石承先意外的一怔,暗道“她不是剛說過一切由黃老人作主麽?怎地又向我邀戰了呢?”但他口中卻道“晚輩遵命候教!”略一運氣,凝功而待。那黃鶴公這時淡淡一笑,道“四妹,他是你的晚輩,可莫要當真傷了他!”藍仙姑未置可否,隻冷冷的向石承先道“老身黃大哥交代,你是晚輩,我不能傷你,但你如果太不爭氣,丟了你師父的臉,老身可就不會放過你了!”石承先又是一怔,忖道“今兒可真是遇到的全都是怪人了!我丟師父的臉,與你們又有什麽關係呢?你不放過我,豈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麽?”動念之間,心中已然有了打算,當即抱拳一笑,道“老前輩,咱們可要動用兵刃?”藍仙姑麵色死板的瞧著石承先,冷哼一聲,道“你師父號稱哈哈狂劍,那是說他在劍法上有著獨到之處,你娃兒這等口氣,可是想在劍法上與老身較量麽?”石承先皺眉道“晚輩並無這等用心,老前輩不要誤會了!”藍仙姑道“娃兒,還不拔劍?你如真想早點離去,最好先將老身和黃大哥擊敗!”言下之意,似是石承先真有擊敗她的可能一般!這可叫石承先越發的迷糊了!他想了一想,搖頭道“老前輩,晚輩有一件事甚是不解,不知老輩可否告訴晚輩?”藍仙姑道“什麽事你不明白?”石承先道“你老既與家師份屬故交,為何會幫了那於逸攔阻晚輩?”藍仙姑怔怔的道“這個……誰說我幫那於逸了?娃兒,你莫要信口胡言。”石承先心想,這可好,我幾時胡言了?隻是他口中卻道“老前輩,你老既然不承認幫了那於逸,為何不容許晚輩通過呢?”黃鶴公忽然笑道“娃兒,這事是老夫兄弟與於逸之間的恩怨,老夫兄弟答應過他,生平要聽命他一次,數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向老夫提出這等要求,老夫兄弟自然不得不應允的了!”石承先原也想到有此可能,聞言恍然道“原來果真如此……”黃鶴公淡淡一笑,接道“不過,老夫兄弟也不是那等隨意受人擺布之士,是以,老夫也曾告訴那於逸,如是事情不是咱們兄弟四人武功、才智所能辦得了,成敗與否,咱們概不負責!”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以自己適才被他一掌震退的情形看來,如是他們真心要阻止我等出堡,自己可說是毫無希望的了……但他們顯然有心相讓,莫非他們也早對於逸的為人有了疑心麽?”轉念至此,不禁沉吟久久。藍仙姑見他沉吟不語,立即喝道“娃兒,你在想什麽?”石承先低聲道“晚輩在想……老前輩可是存心相讓晚輩。”藍仙姑聞言,忽然臉色一沉,喝道“胡說!”石承先被她喝得吃了一驚,皺眉道“老前輩行事,十分奇兀,晚輩……”餘音未已,隻見黃鶴公忽然飄身而來,指著石承先喝道“娃兒,你如是不敢應戰,那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吧!”石承先心中雖然狐疑不定,但連遭兩人斥責,不由激起好勝之心,頓時怒道“晚輩寧可戰死此地,也不會束手就縛……”舉手一掌,向黃鶴公拍了過去。黃鶴公嗬嗬一笑,道“很好,你先勝了老夫四妹,再與老夫動手不遲!”隨手一揮,便將石承先的掌力化解得無影無蹤,腳下微移,退向五尺之外。石承先暗道“看來他們似是不要我多說什麽,那自然是有心相讓的了!”他心中有了這等想法,出手自然不再像適才那等意氣用事,極有分寸的一揚掌,笑道“藍老前輩,恕晚輩無禮了!”掌緣一掄,迅快的切向藍仙姑右臂。藍仙姑斜身讓過,回手攻出一指。石承先揮掌拍散指力,眨眼之間攻了三招七式。藍仙姑突然柔聲道“很好,你的武功已得到了你師父的九成真傳了!”指點,掌切,也回攻了五招八指。兩人這一動上手,打的十分激烈,隻看得雷剛額際冒汗,心跳不已。他對於石承先確是有些關心過甚,但又自知武功不濟,縱想出手相助,卻也上不了前去。此刻,那呼延侗、簡鵬兩人,雖是聯手合攻於逸,但於逸依然從容不迫,攻多於守。三人已苦鬥了不下三百多招,雙方誰也未曾占到絲毫先機!齊逖看得暗暗皺眉,一手拉著於苓,緩緩移向葛天森身側,低聲道“葛兄弟,這等打法,他們要打到幾時才能罷休啊?”顯然,齊逖已有插手助拳之意。葛天森搖頭道“不要緊,齊兄莫慌,石老弟分出勝負以後,自然可以擊敗於逸!”齊逖聞言一怔,道“等那石承先麽?”葛天森道“不錯!”他長長的一歎,接道“除了石老弟的那套師傅劍法,隻怕無人可以勝得了於逸!”齊逖顯是有些不信,皺眉道“那雲天四皓的武功不弱,石承先未必能夠獲勝吧!”葛天森笑道“一定能夠獲勝,其實,若非因這於逸親身在此,石兄弟應是早已擊敗那雲天四皓了!”齊逖一呆道“為什麽?”葛天森笑道“這中間的道理,倒很簡單,隻因那雲天四皓與甘布衣乃是共過患難的生死至交!”齊逖沉吟了一下,道“這倒是老朽頭一遭聽說!但不知他們既屬至交,為何卻要為難甘大俠的弟子?”葛天森長歎道“說來可就話長了!”他看了看激鬥中的五人,接道“眼下一時之間,他們還不會分出勝負,齊兄請聽,兄弟就簡略的將他們之間恩怨,說將出來如何?”齊逖道“老朽洗耳恭聽!”別說他亟於知曉其中原因,連於苓這時也張大了雙眼,等著葛天森開口。葛天森略一點頭,笑道“齊兄,這雲天四皓之中,有一位乃是女人你知道麽?”齊逖道“可是此刻與石承先動手的那位?”葛天森道“不錯!”齊逖道“是男是女,與那甘大俠何關?”葛天森笑道“太有關係了!”他忽然低聲道“數十年前,武林之中,有一位美豔絕代,被人稱為第一美人的少女,齊兄可曾知曉?”齊逖低頭想了一想,道“這個,老朽依稀有些記得,可是那金陵柏公府主人,江南醉叟柏公村的內侄女兒小翠姑娘麽?”葛天森道“正是她!此刻更名藍仙姑了!”齊逖皺眉道“她怎會姓藍?老朽記得,柏夫人乃是姓宋啊!”葛天森道“柏夫人的娘家姓宋,那是不錯,但柏夫人的嫂子,卻是娘家姓藍!”齊逖似是給他說得糊塗了,笑道“老弟台,這是一筆什麽爛帳?”葛天森笑道“宋小翠姑娘,自動過繼給他的舅舅藍仙童,所以她跟了母姓!”齊逖道“原來這樣……”但他突然臉色一變,接道“這麽說,這藍仙姑的武功,是傳自藍仙童了?”葛天森道“不錯!”齊逖頓足道“老弟,那藍仙童的武功,惡毒得很啊!老朽記得,他似乎也屬於魔道一流……”葛天森笑道“本來是啊!那九大魔尊中的藍光迪,就是他的大哥!”齊逖沉吟道“老弟,你這……這不是叫那石家賢侄冒了很大的凶險麽?他的武功,怎可與藍仙童的武功相較?據說那藍光迪雖然列位九大魔尊,但如真的講起一身功力,還不如乃弟甚遠!”葛天森笑道“齊兄用不著擔心,藍仙姑是不會傷到石兄弟的!”齊逖兩眼一翻道“為什麽?”葛天森笑道“這就是,兄弟要說出的因果了!”齊逖道“老弟快講……!”顯然,他已是迫不及待了。葛天森笑道“那藍小翠姑娘,由於人既長得美,武功更是傲視群儕,是以,武林之中,拜倒在她那三寸弓鞋之下的少年奇士,多得可以千計……”於苓在旁聽得芳心震動,忍不住舉目向那藍仙姑和石承先動手之處望去。但因藍仙姑麵罩人皮麵具,自然瞧不出有何嬌美動人之處了!何況,葛天森所講的事情,已是五十年前的往事,藍仙姑就算那時年方及笄,而今也是六十七八歲的老太婆了,不帶麵具,隻怕也是雞顏鶴發,大有美人遲暮之感的了!齊逖這時卻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是啊,連老朽那時也心儀甚久,隻可惜未能一睹玉容……”葛天森笑道“也正因為此故,就造成了藍小翠的一生憾事,雖非紅顏薄命,卻是有著知己無人之悲!”齊逖道“卻是為何?”葛天森道“藍小翠那等姿容武功,自然很少有人能夠匹敵的了!”齊逖道“人間仙女,焉得天上金童……”餘音未已,葛天森已微微一笑,道“齊兄,天上金童雖無,但那能使藍小翠這位仙女動心的少年,當時卻出現了一人!”齊逖道“誰?什麽人竟有這等福氣?”葛天森笑道“甘布衣!”齊逖一怔道“甘大俠麽?”葛天森道“不錯!”齊逖點頭道“藍姑娘的眼光,果然高人一等!”他話音頓了一頓,道“但……那甘大俠卻是未曾成過家室啊!”葛天森道“他們雖無畫眉閨房之樂,但……據兄弟所知,兩人非獨有過海誓山盟,仰且情屬燕婉之歡!”齊逖道“這個……老朽不信他們私及於亂!”葛天森笑笑道“齊兄你想的太遠了……兄弟不過隻想說明,他們兩人感情確如水乳交融,羨煞多少武林少年,並非暗示他們曾及於亂啊……”兩人這幾句話,隻把於苓羞的低下頭去。齊逖點頭道“我說呢!原來老弟不是那等意思!”他想了一想,接道“不對啊!”葛天森道“什麽不對?”齊逖道“如果他們真是那等兩情相悅,為何卻不結成連理?”葛天森忽然仰天長長籲了一口氣,道“這就叫造化弄人了!”齊逖呆了一呆,道“他們之間,可是出了什麽岔子了麽?”葛天森道“正是如此……”齊逖道“什麽事使得他們分了手呢?”葛天森沉吟了一陣,道“這事詳細的因由,兄弟也不盡知,不過據傳聞所言,乃是因為另外的一個女人插入其中之故!”齊逖道“這恐怕不可能吧?”葛天森道“兄弟也是有些不信啊!”齊逖皺眉道“藍姑娘美豔一如天人,世間之上,自是無人能夠比她更豔,甘大俠又是一位正人君子,雖然在性情上有點兒玩世不恭,但他決不會作出那負心之事的!”葛天森道“齊兄說的不錯,甘大俠的人格應是無可厚非,但兄弟知道,空穴不會來風,此事若無任何蛛絲馬跡,藍女俠又怎會與那甘大俠反目呢?”齊逖道“是啊!這也有道理……”葛天森道“齊兄,這件事除非藍小翠與那甘大俠兩人見麵之後,坦誠的說明其中原因以外,隻怕永遠也無人能夠明了其中緣故的了!”齊逖忽然抓了抓頭,道“葛兄弟,這事可能不那麽簡單呢!”葛天森道“齊兄有何高見?”齊逖道“老朽認為,可能有人從中破壞!”葛天森道“這個……兄弟先前也曾有過這等懷疑,但時過境遷,有人從中破壞的想法卻漸漸的在兄弟胸頭消失了!”齊逖一怔道“為什麽?”葛天森道“齊兄,假如真有人想從中破壞那甘大俠和藍小翠的話,一定要有什麽特殊的用心才對了!”齊逖道“不錯,如果真的有人從中破壞,當然是別有用心的了!”葛天森道“齊兄應該知道,那破壞甘大俠之人的用心,在兄弟看來,似乎不外兩大目的!”齊逖道“哪兩種目的?”葛天森道“一是有人想要娶那藍小翠!”齊逖道“可能!還有一點呢?”葛天森道“有人想嫁給甘大俠!”齊逖道“這也可能啊!可是……”他頓了一頓話音,道“但藍小翠和甘大俠不都還沒有成家麽?”葛天森笑道“這就是了!既然他們反目之後,並未有人害他們,也沒有人嫁娶,可見得這有人從中破壞的想法,已然不攻自破了!”齊逖呆了一呆,道“是啊!不是老弟解釋,老朽倒是忽略了!”他皺眉沉吟了一陣,接道“老弟,依你看來,他們之間的誤會,必有一方是錯了?”葛天森道“兄弟確是這麽想,隻是,到底是錯在哪一位身上,兄弟卻是無法預料的了!”齊逖道“難怪兄弟你說造化弄人了,當真是這等事叫人抱憾終身!”葛天森道“齊兄,還有一件事,兄弟一直在心中解釋不了!”齊逖道“什麽事哩?”葛天森道“那甘大俠忽然隱居四絕穀中,長達數十年之久,這中間一定有著什麽道理!”齊逖道“這個……也許甘大俠忽然灰心於武林爭名殺戮,才要隱居不出!”葛天森搖頭道“不對,你如是這麽想,那就把甘大俠看錯了!”齊逖道“老朽錯了麽?”葛天森道“以甘大俠當年那等熱血性情,若非有著特別原因,他決不會輕易隱居不出的。”齊逖道“依老弟高見呢?”葛天森道“依兄弟之見麽?”齊逖見他沉吟不語,不由大聲道“老弟你為何不說出來呢?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麽不可告人之處麽?”葛天森長歎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倒沒有,隻是兄弟覺得有些奇怪!”齊逖道“奇怪什麽啊?”葛天森指指石承先,道“齊兄,那石兄弟如果不在武林現身,兄弟還不敢說自己所疑可能是實,但石兄弟突然出現武林,倒叫兄弟十分相信此事有特別的原因了!”齊逖搖頭道“葛兄弟,你越說可越叫老朽不明白其中道理何在了!”葛天森道“其實,待兄弟說出來其中道理,也就沒有什麽玄妙之處了……”齊逖因急於想知道甘布衣為何要隱居

“四絕穀”之謎,忙向葛天森問道“請教高明!”葛天森道“甘大俠隱居四絕穀以來,可有什麽人進穀去見過他?”齊逖道“這個麽?好像沒有啊!”葛天森搖頭道“有!隻是武林中人,全都不知道而已!”齊逖道“什麽人?”葛天森道“石承先!”齊逖不由失聲笑道“這還用葛老弟你來說麽?如是那石承先不進四絕穀,他又怎會拜在甘大俠的門下去習練武功呢?”葛天森道“齊兄,有一件事你可莫要忘了!”齊逖道“什麽事?”葛天森道“石承先跟隨甘大俠習練武功的日數,隻怕不會少過五年吧!”齊逖道“以石承先目下武功而言,就算是甘大俠循循誘導,至少也得花上六七年的工夫,才能造就得出他這等武功!”葛天森笑道“齊兄,以石承先眼下年紀也不過廿歲,六七年前,他隻是一個小小孩童,隻怕不會獨自一人跋涉萬裏,去到那祁連山四絕穀中去拜師吧!”齊逖道“不錯!”葛天森道“除了石大俠以外,另外如是有人,那就是石家的老仆雷兄了!”齊逖道“是啊!雷剛既然能夠得蒙甘大俠慨贈過山拳譜,顯然他見過甘大俠了!”葛天森道“此事乃是在於兩者之間,倘是由石大俠親自攜子前往拜師,也許甘大俠真是隱居之後就沒有再在穀中見過別人……”齊逖道“怎見得?”葛天森道“齊兄,那甘大俠隱居以後,曾經立過戒條,石大俠如是親自前去,怎可能全身而退出穀來呢?”齊逖道“老弟對甘大俠的禁例知曉的不少啊!”葛天森笑道“此乃武林之中,人人皆知之事,何獨兄弟呢?不過,照兄弟看來,倒是那雷剛領著石兄弟前去的可能更大!”齊逖想了一想,道“可是因為那雷兄斷了一臂?”葛天森道“不錯!那雷剛斷臂之事,齊兄可曾聽到武林之中,有人說過麽?七年前石大俠為了自八荒魔劍手中取得九魔秘笈焚毀,終於喪身少室峰頭之際,雷剛根本沒有出手與人相搏的機會,自然不會是在少室峰頭為了救主而斷臂的了!”齊逖道“老弟分析的入情入理,老朽相信了!”他頓了頓話音,接道“但這與那甘大俠隱居不出,又有什麽關係呢?”葛天森道“當然有關係!”他目光在那激鬥的幾人身上一轉,道“齊兄,再有五招石老弟便可獲勝了!”齊逖轉頭看去,隻見石承先果真占了上風,隻見一片晶瑩的光幕,將那藍仙姑全身罩住!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吃驚,忖道“如是他真的擊敗了藍仙姑,那豈不是使得她對甘布衣加深了仇恨麽?”這等事,他自是又不便說將出來,隻皺眉道“葛老弟,今日之事,似乎有些不妙!”葛天森道“怎的不妙?”齊逖遲疑了一下,道“這個……藍仙姑如若落敗,也許就會惱羞成怒呢!”葛天森搖頭道“齊兄不用擔心了,你如是怕她惱羞成怒,兄弟敢用頸上人頭擔保,決然不會!”齊逖道“老弟,你……不要太有把握啊!”葛天森笑道“齊兄,那藍仙姑如無退讓之心,就不會應允與石承先動手了!”一直站在旁邊,被齊逖拿住脈門的於苓,這時忽然低聲道“葛叔叔,那藍婆婆果然敗啦!”敢情,就在他們說話之間,石承先已然以一招

“天外來鴻”,迅快奇詭的劃裂了藍仙姑左手衣袖。大凡像雲天四皓這等高手與人相爭,就算一招被製,也就得落敗認輸,石承先居然能破了她的一隻衣袖,那自然算是獲勝的了!這時,隻見石承先抱劍當胸,向藍仙姑十分恭敬的說道“老前輩承讓了!”藍仙姑臉上沒有表情,但她卻甚為激動的長長籲了一口氣,垂下雙手,道“孩子,你可以承繼你師父的衣缽了!甘兄當真沒有看錯人!”語音一頓,卻向黃鶴公道“大哥,小妹敗了!”黃鶴公笑道“賢妹快快退下,且由愚兄出手,再與這娃兒一決高低!”藍仙姑緩緩退向一側。石承先卻是心中大為不安,忖道“這位黃鶴公老人的內力之強,自己適才已經領教了,他此刻果真要出手與我相搏,那是決無勝他的機會了……”尋思之間,黃鶴公已然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道“娃兒,老夫赤手空拳,接你十招劍法如何?隻要你能在十招內不被老夫奪下你手中長劍,那就算你贏了!”這等便宜之事,倒是大出石承先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