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改造者

正文_第二十三章 南朝豈無人

卻見為首的漢子向亭中鞠了一禮:“小的們角抵獻技,請完顏大人和南朝大使觀賞。”

小五心中釋然,他是習武之人,自是知道金人所謂角抵,與宋人的相撲、白打類似,相撲即摜跤,白打即徒手相搏。當初他跟師傅學藝,師傅曾言:“武藝十八,終以白打,周身是拳,一招一架。”

就在小五轉念間,場內大漢已捉對兒角抵開來,鼓樂忽緩輒急,為之助興。每對大漢先拱手蹲立,對峙半晌,一人先動,兩人便頂一團,手法各異,或揪或扭,腳法多變,或撩或絆,以先倒地者為負。

如此你來我往,呼喝疊聲,須臾便有勝負分出,其中勝者又和另一對勝者繼續角抵,最終隻剩下一對,自是強手。兩強相持良久,略瘦的一個力氣不支,被高壯者撩倒在地。

吃喝甚歡的眾人自不忘喝彩,高壯者洋洋自得,按習俗向觀者發出挑戰:“可有人敢下場與我比試?”

隻聽一聲鑼響,亭中走出一個侍女,手中舉一根綠瑩瑩之物,脆聲道:“完顏大人說了,帳內諸人,誰贏下這場,將此玉如意賞他。”

秦九韶眼神一亮,湊到小五耳邊:“小五,自家喜歡這玉如意,你去給我贏來。”

小五躊躇一下,老實道:“我學的是白打,跟角抵不同。”

“不行,我要你去。”秦九韶堅持的說著。

“秦大人,注意身份!”於五對這位秦九韶秦主簿,屬實沒有辦法。

“我來也!”忽聽得帳角一聲喊,呼啦一下,一人已從圍席上方空翻而過,穩穩地落在場中,卻是一青年侍衛,生得相貌堂堂,身材偉岸,向高壯者躬身見禮,“東京遼陽府人氏完顏賽不,敢請賜教。”

“好,手下見真章!”高壯者亦躬身回禮,完顏大人手下自無弱兵,隻看完顏賽不下場身手,已不敢小覷。

滿場皆靜,矚目場內。兩人幾乎同時發動,雙手向對方抓搶,卻隻一個照麵,又各自跳開,乃是彼此試探虛實。

小五觀兩人身形,侍衛雖然魁梧,卻仍比高壯者矮上一截,自忖換了自己,必然攻高壯者下三路,方是揚長避短。

似乎應小五所想,侍衛也是不停地瞅高壯者下盤。高壯者也看出來,雙腳左*右探,引誘侍衛進攻。

不曾想,侍衛閃電而起,一頭搶入高壯者懷裏,右手扭住他脖子,左手插入他襠下,用肩胛一頂,居然把偌大一條漢子橫身托將起來,借力旋轉數圈,一鬆手,高壯者頭下腳上栽倒在地,竟已輸了。

帳內眾人一時全沒反應過來,倒是秦九韶最先鼓掌,帶起全場喝彩。秦九韶神采飛揚地盯著青年侍衛,直覺此人才符合心中英雄的形象,又白了小五一眼:“看到沒,這才叫好漢子!”

小五也稱許點頭,這個侍衛可謂兵行險著,聲東擊西,若一擊不中,必輸無疑,委實果敢過人。

“好手段!”高壯者輸得不甘,也隻

能灰溜溜地離場。

完顏賽不接過完顏承裕賞賜的玉如意,出人意表地再拋戰牌:“末將素聞南朝相撲、白打高明,強手如雲,可有人願意指點在下一二?”

尚勇鬥狠的金人卻視勝敗乃兵家常事,無宋人諸多顧慮。素有野心的完顏賽不如何放過這樣一個讓上司賞識的機會,見無人應戰,故意哂笑道:“莫非南朝無人矣。”

此言一出,等若挑釁,激起圍席上宋人嗡嗡不絕,自有熱血男兒欲起應戰,皆把目光投向亭裏的袁大使,隻待他一聲令下。

袁惠新卻滿臉尷尬,出使責任重大,一個處理不當,可能影響仕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幹笑一聲:“完顏大人手下,果然臥虎藏龍。南北通好,以和為貴。本使借花獻佛,敬壯士一杯……”

袁惠新本想打個哈哈,搪塞過關,卻惹惱了一人,頓身而起:“四川和州縣永和鄉人氏,於五,敢請賜教!”

按宋人習慣,自報家門細至鄉裏。小五本非鹵莽之人,一則趁著酒意,另則骨子裏的報國血性被激發,也顧不得此舉越階逆上了。

袁惠新心裏頭那個惱啊,這個泥腿村夫實在無禮,竟敢攔住自己的話頭,擅自應戰!又是那個虛啊,這個小五可不要太弱,折了朝廷的顏麵,可也不能太強,萬一傷了完顏承裕手下,可就……唉,自己怎麽帶了他來?

秦九韶則緊張地盯著小五走向場內的背影,既歡喜他的這股英雄膽氣,又擔心他不是那個侍衛的對手,關乎國之榮辱,他再瞅著完顏賽不,也覺得不順眼了。

完顏賽不打量著迎麵走來的少年使從,頗有些輕敵,對方體格還算強壯,卻比自己矮了許多,長得窄眉寬額,其貌不揚,不過既敢應戰,應該來者不善。

“可有規矩?”小五把白袍下擺撩起塞在腰帶上,雙手抱拳,不卑不亢問。

“不拘拳腳,倒地者負!”完顏賽不有心顯露身手,撇開角抵的規矩。

那侍女又自亭中走出,手舉一錠大金:“完顏大人說了,贏者加賞黃金十兩。”

完顏賽不聞言一振,拽開雙拳,擺個起式,觀察著小五的破綻,欲再一擊製敵。

小五見對方高出自己一頭,心知隻能巧打,不能力奪,故作輕率,上前一記黑虎掏心,當胸打去。完顏賽不側身一讓,單腿使個絆子,小五收拳不住,一個踉蹌,勉強站穩。

二人強弱立判,使隊上下盡皆搖頭歎息。小五似乎急了,擰腰掉臀,力貫於腿,一腳踢向完顏賽不麵門。完顏賽不這下不閃不避,化拳為爪,抓向小五腳髁,隻要拿實,便可順勢將小五扛起,摔將出去。

好個小五,等得就是這一刻,踢出的那腿在空中生生定住,以此為軸,上身一個旋轉,雙手如仙鶴探針,啄向侍衛中盤,絞住其腰,向前一衝,將全身的重量壓上去。

完顏賽不哎呀一聲,曉得著了對方的道兒,被小五的衝勁一壓,再強的

腰力也抵受不住,眼看就要倒下去。

值此輸贏一線之間,完顏賽不不愧遼東硬漢,四肢咚地著地,宛若巨龜擎天,死死頂住小五的重壓,按照規矩,隻要身子未著地,便不算輸。

形勢轉化之快,眾人眼未及眨,小五已然占了上風,叫好聲當即四起,連一幹金國侍衛也紛紛動容,全沒想到這個南朝少年居然如此好身手。兩人雖然僵持不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小五是有贏無輸,完顏賽不是有輸無贏。

亭中的袁惠新暗暗鬆了口氣,斜睨對麵的完顏承裕察言觀色,那完顏承裕依舊滿臉微笑地注視場內,不住頷首。

如此結局最好,袁惠新忙不迭起身宣裁:“此是和局,正應了以和為貴。”

完顏承裕也借階下馬地舉起酒樽:“哈哈,果然英雄年少啊,待本官敬兩個好漢一杯!兩件利物,各取其一罷。”

各主既然發話,小五得饒人處且饒人,放手而起,道一聲“得罪”,又謝了完顏承裕賞酒,自取了玉如意,昂然歸座。

完顏賽不鎮定自若地爬起來,捧起金錠,向完顏承裕叩拜:“末將習藝不精,愧對大人栽培,請將賞金分於眾家兄弟。”

宴會在*中結束,接伴使引領著大宋使隊前往汴京而去,數日後到達了汴京城宣德門外的永平館歇息。到了驛館,袁惠新本欲將逾違己令的小五叫來斥責一通,奈何喝了太多的酒,隻好上chuang就寢。

第二天,一行人正準備進城的時候,驛館卻傳來消息,金帝不在汴京,而是去城外秋獮。原來金國皇帝秉承女真遊牧民族的傳統,不喜久住宮殿,而喜四處漁獵。(最典型的就是後來女真人的後裔清朝的木蘭秋獮)

此時金章宗完顏璟的一行在洛陽北邙山之中,使隊隻好轉頭疾行,以免誤了與金國議和。其時秋風呼嘯,中午尚暖,夜間驟冷,加之路上驛館不繼,有時卻要搭帳露宿,可謂苦不堪言。

小五和秦九韶卻渾不覺苦,本是少年心性,對陌生環境充滿新鮮好奇,況且彼此投緣,途中朝夕相處,自是樂意。

眼看進了山林,樹木參天,山路逶迤,已不可通車,勉強行馬,到了崎嶇之處,隻有下馬步行。

使隊在林中穿行,不時驚得兔奔鹿跳、雀飛鷹起,把個秦九韶看得眉飛色舞。馬下的小五卻沒這等好興致,惟恐有不長眼的大蟲野獸冒出,檢查了一下弓箭,又將鐵槍擎在手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使隊眾護衛也都兵刃在手,以備不虞。

看看透過樹枝射下的日光,已近晌午。一直坐在馬上的袁惠新早已又累又餓,喊住前頭帶路的接伴使,示意大家停馬稍歇。

使隊上下得到了短暫的放鬆,聚到一起,各取幹糧飲水進食。正有說有笑間,驀地一聲哨響,草叢中跳出十幾條青綠身影,一杆杆長槍的槍尖閃著寒光,圈住使隊,周邊的大樹後,亦轉出十幾個持弓者,利箭在弦,直指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