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97章 軟硬兼施

第九十七章軟硬兼施

鍾天政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回來的時候手裏麵提了個人。

他到底是把那二皇子的心腹幕僚解俊郎給抓了回來。

在文笙看來戒備森嚴的皇子山莊,對鍾天政而言卻是來去自如,如履平地。

鍾天政來到一處花棚子後麵,借著矮牆遮掩將人丟在了地上,蹲下身,伸手拍拍那解俊郎的麵頰,聲音裏帶著戲謔:“謝先生,久仰大名,沒想到今日以這種方式見麵。”

文笙趕緊跟了過來。

地上的解俊郎幽幽轉醒,很識相地沒有大吵大叫,而是掙紮地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聲音有些黯啞:“你們是什麽人?”

人都抓回來了,文笙也不想兜圈子,徑直道:“你前段時間打發許氏兄弟他們去大興抓了兩個人回來,人呢,現在何處?”

解俊郎聞言,心裏立時有了數,他望了望鍾天政,神情顯得有些費解:“你們找‘三更雨’戚琴?這位是誰,怎麽不是雲鷺?”

看來沒有錯了。戚王二老果然是在他手裏。

看他適才所去方向,正是西麵的那座山峰,莫非師父和戚琴就被押在那山上?

山上易守難攻,而且所押絕大多數都是樂師,必定守衛森嚴,可想而知,隻憑她和鍾天政很難不驚動山莊的人,悄無聲息將人救出去。

難怪鍾天政索性直接動手。抓了解俊郎回來。

鍾天政輕聲回答:“我麽?我是他們的一個朋友。”

解俊郎聞言神情一鬆:“兩位誤會了,不是抓,是請。我奉二皇子的命令。派人去請了戚琴和王昔兩位長者,來二皇子的莊上做客,順便感受一下殿下求賢若渴的誠意。”

鍾天政不緊不慢地問:“那結果呢?”

文笙著急知道二老是否平安,沉聲道:“他們兩位還活著麽?”

解俊郎麵現詫異:“活著,自然都活得好好的,這些日子我等盛情款待,兩位長者尤其是王老先生喜歡發發脾氣。我們也都由著他。”

雖然不知道這解俊郎說的是不是實話,但總算聽著了好消息。文笙暗自鬆了口氣。

鍾天政又問:“聽說你們還‘請’了旁的樂師?”

解俊郎不在乎地上肮髒,盤膝而坐,坦然回答:“不錯,不瞞兩位。我們先後請回來的樂師有七八位,絕大多數都是羽音社的成員,不是所有人都像那兩位老人家一樣認死理,二皇子好吃好喝養著他們,不過叫他們閑暇時研究研究《希聲譜》,這等好事,許多人盼都盼不來。”

鍾天政微微笑了笑,接上了他的話:“本來就有不少羽音社的樂師,對玄音閣的地位既羨慕又不服。二皇子有心招攬,許以未來,當他們突然發現。往日裏唾棄的權勢富貴就在眼前一步之遙,隻要點個頭,就有可能重複譚國師從龍之功的老路,還能把持住不動搖的人,估計著不會太多。”

解俊郎盯著鍾天政,似是要看出他的底細來。半晌方道:“不錯,是人就有弱點。沒想到老弟你如此年輕。竟是在下的知音人。”

他頓了一頓,猶不死心,試探著勸說:“兩位既然如此明白事理,何不幫著勸一勸他二人。《希聲譜》他們不說,自有人說,我們已經拿到手了兩張曲譜,他們不研究,也自有人研究,胳膊擰不過大腿,何必死抗著,自找不快。”

敢為一位胸懷大誌的皇子做幕僚,解俊郎確實有兩下子,至少這一番說辭就很能蠱惑人心。

可鍾天政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這個年輕人望著他,臉上露出不知會迷煞多少女子的笑容,道:“既然是人就有弱點,解先生的弱點又是什麽呢?是你送去外地的妻兒麽?還是賢妃娘娘未嫁時美得顛倒眾生,令你多少年都無法忘懷?”

今天晚上的山莊之行,鍾天政言行多次超出文笙的預想,到這會兒她都有些麻木了。

文笙知道,鍾天政所說的這兩件事並不是出自許家老二之口。

關於這解俊郎,鍾天政顯是另有渠道了解。

同笑眯眯的鍾天政相比,解俊郎的反應就激烈得多了,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一刹那間他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劇收縮,一時間,這個被擒後一直保持著鎮靜的解俊郎竟然語無倫次:“你胡說,一派胡言,你到底是何人,想做什麽?”

鍾天政沒有去看文笙,收斂了笑容,正色回答解俊郎:“我想試試,若是掌握了先生的弱點,能不能令你舍棄楊昊儉,轉而投奔我。”

解俊郎聞言更是驚疑,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是什麽身份,也能與二殿下相提並論。”

文笙卻借著月光,重新審視起了鍾天政。

也許這才是他今晚冒著風險,主動陪自己來救人的真正目的?

雖然這般懷疑一個朋友有違君子之道,但文笙實在不想到最後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一念及被人賣了還數錢這碼事,不知怎的,她竟忽而想起王十三來。

文笙趕緊搖了搖頭,把那個討厭的家夥晃出了腦袋。

她覺著自己心神有些恍惚,集中不起注意力來,肯定是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太累了……

那邊鍾天政已經將自己的身世坦然相告。

看得出,鍾天政是真的想要將這個解俊郎收為己用。

他道:“我不逼你現在便做決定,解先生可以慢慢考慮,以後和我相處的時間長了,便會知道相比楊昊儉,還在我這裏更能令先生一展抱負。”

解俊郎一哂:“難道都這樣了,小王爺還肯放在下全須全尾地離開?”

鍾天政站起身,居高臨下注視著解俊郎,他的聲音聽上去極具壓迫感:“不瞞先生,我自幼習武,山莊裏這區區幾百守衛,我還沒有看在眼裏。先生就算示警喊他們前來,也阻擋不了我離開。永昌齊城山青水秀,是個避世而居的好地方,我的人已經去了,令郎今年已有十五了吧,聽說隨郎先生,天姿聰慧,很會讀書。”

解俊郎臉上變色,半晌說不出話來。

時間緊迫,鍾天政催促他快些拿主意:“如何?”

解俊郎有些無力地道:“你說給我時間,叫我好生考慮。”

鍾天政聞言笑了笑:“自然可以,不過你需得今晚幫我做件事,放心,不會有人知道。”

就知道沒這麽簡單。

解俊郎落到鍾天政的掌握中,隻能任其揉捏,低聲下氣道:“不知小王爺有什麽吩咐?”

“你想辦法把戚琴和王昔兩位弄出來,教給我們帶走。”

“這個……”解俊郎有些為難,“今晚想帶出去不大可能,我可以先幫著小王爺傳個話,安安那二老的心,過個幾日,找著合適的機會,再悄悄把人送出去,您看如何?”

鍾天政便去問文笙的意思。

來到山莊之後,親眼看到這重重關卡,戒備森嚴,文笙也覺著今晚便把戚琴和王昔救出去不大可能,解俊郎能這麽配合,她求之不得,隻是今晚她既然混進來了,還是想著能親眼見一見那二老。

鍾天政也不想輕易放過解俊郎,總要逼著這姓郎的做下點兒什麽背叛楊昊儉的事,他才能安心。

解俊郎沉吟片刻,道:“好吧,事不宜遲,我這便帶你們過去。”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整理了一下衣裳,前頭帶路,領著文笙和鍾天政往西邊那座山峰走去。

文笙注意到解俊郎此番很是小心,專門撿著黑漆漆的小路走,顯然他也怕被守衛看到,惹來麻煩。

走至中途,解俊郎問文笙道:“這位便是先前替‘三更雨’到鄴州送信的顧姑娘吧?顧姑娘年紀輕輕,也是位樂師?”

文笙知道他會如此問,是看到自己一手還抱著古琴。

“我剛學琴不久,師從王昔。”她回答道。

解俊郎無聲地笑了笑,顯然並不怎麽相信。

文笙也不再多言。

不要說對鍾天政招攬的人,就是對鍾天政,文笙此時的心情也非常矛盾。

從這兩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看,鍾天政很有能力,所謀也不小,可他使出種種手段的同時,又在不遺餘力地幫助自己救人。

就像他剛才辣手殺了個小丫鬟,文笙明明不讚成,卻沒有立場加以指責。

這樣危險的人,文笙以前從來沒有結交過,或許換一個時候,不是戚琴和王昔被抓生死不明,對鍾天政,她也不會深交。

怎麽就一步步變成了這樣?

從進了京,不,或者說從在路上遇到鍾天政開始,事情就漸漸失去了控製。

文笙心中突起一念,不由地毛骨悚然。

她腳下頓了頓,一旁鍾天政關切地問:“怎麽了?”

文笙道:“沒事。”

再看前麵,已經到了山腳下。

月光灑在青石鋪就的山路上,一層層石階好似泛著幽暗的微光。

解俊郎站住,道:“二殿下將這山上全權交給我負責。我帶兩位上山,遇人詢問,便說是投奔殿下的樂師。小王爺、顧姑娘,你們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