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234章 夜遊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夜遊

文笙肚子裏暗笑,叫他先在外邊等一等。

夜裏出去,雖是坐車,也得穿件厚實點的衣裳。

文笙打開衣櫃,隨意一翻,挑中了件淺黃色的圓領夾衫,這件衣裳彩邊窄袖,和一條雪荷色的綾緞長褲疊在一起,文笙沒有多想,拿出來換上,對著鏡子梳了梳頭,抱起“太平”開門,道:“走吧。”

鍾天政原本麵帶悻悻,已經準備好了要挑剔一番,看到文笙這身打扮微微一怔,目光柔和下來,問她:“鬥篷呢?”

文笙想說沒那麽冷,不用再穿鬥篷了吧。

鍾天政已道:“我記得是件蔥白色的鬥篷來著。你現在身體正虛,穿著吧。”

文笙突然回過味來,這身衣裳是當初她來奉京的路上,林家人幫她準備的,那都是鍾天政的手下,又在他眼皮底下,做什麽事自然都是得他授意。

她回去在櫃子裏找到那件鬥篷,穿好了,以目示意鍾天政:“這回可行了吧?”

鍾天政滿意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馬車停在房後僻靜處,文笙走近了,借著院子裏的星光一看那拉車的馬就又忍不住想笑,李承運原本在馬場養了幾十匹良駒,後來地方給了文笙,知道她養不起,留了兩匹給她撐場麵,剩下的全都送去了臨近的別院。

此時被鍾天政套在車轅上的馬神駿非常,正晃著脖子扯動韁繩,一副十分不習慣的樣子,不需細看,她就認出來,這正是李承運給她留下的擺設,眼下家裏頭最好的一匹馬。

呃,從來沒趕過車的人和從來沒拉過車的馬,到底行不行啊?

叫文笙沒想到的是,鍾天政竟然還紆尊降貴。主動幫她打了一下車簾子。

文笙探身上了車,一路走來,不過幾十丈遠的距離,她便覺著兩腿酸軟。鼻尖上出了一層細汗。

鍾天政看著她坐好了,方才將簾子放下,自己側坐車前,抓起了馬韁繩,低喝一聲:“走了。坐穩!”

他左手帶韁繩,右手虛抽一鞭,誰知那馬先是原地動了幾下蹄子,跟著仰起脖頸左右連晃,直晃得整個馬車東倒西歪,文笙在車裏措不及防,險些撞到頭。

鍾天政也沒想到會這樣,手上用力,咬牙道:“走!”

他情急之下用上了內力,那馬登時吃痛。噴了下響鼻,張嘴便欲嘶鳴。

這夜深人靜的,房後若是一聲馬嘶,不知會傳出去多遠,也不知會招惹多少人趕來,鍾天政眼疾手快,跳下馬車一把將它按住。

那馬也是心高氣傲平日被寵壞了的,哪能受得了這個,搖頭擺尾拚命地撂蹄子,想給鍾天政點厲害瞧瞧。

這一下車裏的文笙可是遭了秧。

前生後世。她烈馬也騎過,急流中的船隻也呆過,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被折騰得快散了架,本來她就犯惡心。這暈船的勁兒一上來,忍不住想吐:“嘔!”

鍾天政身上也冒汗了,急的,好不容易拉著馬韁繩,連拖帶拽,弄到了馬場外邊。照著馬脖子“啪啪”拍了兩記。

你叫,我讓你叫!

那馬吃了大虧,扯開了嗓子一通嚎,好在不瞎折騰了,鍾天政抹了把汗,有些心虛地撩開車簾,道:“沒事吧?”

文笙手捂著嘴,臉色蒼白,憤憤然瞪著他。

你哪隻眼睛看我像沒事?

鍾天政怒道:“這該死的畜生,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它。”

半個時辰之後,鍾天政終於以蠻力製服那匹馬,學會了趕車。

他趕著車離開馬場,隨便找了條偏僻的山道,遠離權貴們的莊子,口裏和文笙隨便閑聊,當然,一開口還是十分氣人:“是你偏要坐車的,這可不能怪我。”

車裏文笙氣若遊絲:“不會趕車就別逞強,好歹挑一匹常拉車的馬。”

鍾天政哼道:“那些劣馬?快算了吧。喏,這不好好的?”

前麵那匹可憐的馬“噅兒”一聲嘶鳴,仿佛在抗議鍾天政的暴行。

“這是去哪裏?”文笙問,她這半天終於恢複了點精神。

“隨便走走。”

“小心點。現在到處戒嚴抓刺客,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放心吧,我有數。”

文笙默然,將車簾子挑到一旁係上。

外邊星光朦朧,好在山路不是很顛簸,過了一陣兒,文笙意外地發現鍾天政說隨便走走竟是真的,不像上回去那山穀,山坳裏的布置明顯早有準備,馬車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這是在一個小山包上不停兜圈子呢。

今夜鍾天政確實有些反常。

“阿政。”

“嗯?”

“今晚很開心?”

“本來是不錯。”

言下之意還是怪自己叫他做車夫咯?文笙隻當沒聽出來,道:“今晚的夜色不錯,這附近的景色也不錯,能說說這會兒你在想什麽麽?”

鍾天政剛好趕著車上了山頂,他將馬車停下來,抬頭看了看天。

九月的月初,天上隻有寥寥幾顆星,幾乎找不到月亮,他不知道文笙為什麽說夜色不錯,不過她那人自有好多怪癖,這點根本不算什麽。

“我這兩天做成了一件大事。”

咦,文笙未想到鍾天政突然開口,竟似真的在和自己說心事。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車前坐著的鍾天政。

文笙不確定鍾天政到底怎麽想的,順著他話意隨口問道:“大事?很難做成?”

“不,並不難。隻是決心有些難下。為這個,我猶豫了好幾天,終於下定決心,把它做了,做完之後,覺著心底一下子去了塊大石頭,輕鬆多了。”

“哦。”文笙糊裏糊塗應了一聲。

原來鍾天政隻是缺少一個能夠叫他傾訴的對象,並不是要和自己說什麽秘密。

如此也好,不用深究,聽了之後也不必有負擔。

可接下來鍾天政卻笑了一聲:“人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可我明明離那位置還遠得很,卻也孑然一身,什麽親人朋友都沒有了。”

文笙心底一沉,不知他怎麽還笑得出。

“走了,帶你去個地方。”鍾天政帶動韁繩,馬鞭一響,這半天下來,他趕車已經有模有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