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282章 第二天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二天

大比排位戰第二天,依舊是譚老國師親任主考。

比試安排緊湊,一輪一輪進行得飛快,學生們都有一種感覺,好像譚老國師正手持一個巨大的篩子,而他們全都化身為石塊沙礫,被丟在那篩子上一遍遍細細地篩著。

看得出,譚老國師並不在意那些二十幾、三十幾的名次到底怎麽排的,他隻關心此次出征正副隊長的人選。

雖然譚老國師從來了就坐在那裏,很少開口說話,臉色也看不出有異,場上氣氛比起昨天來卻凝重了不少,這是受譚老國師不自覺透出來的壓迫感潛移默化。

文笙暗自猜測,他很有可能已經聽說了白州慘敗的消息。

全天五輪比試,文笙依舊輕取,相持的時間雖然有長有短,但她並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壓力。

鍾天政也隨之過關,他和文笙一樣,明顯是受到了譚老國師的照顧,全天都沒有遇到什麽厲害的對手。

卓玄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第二輪遇上華飛舟,飛快地落敗,第三輪再敗於同屬南院的慕容長星,第四輪和孔長義的弟子奚弘大分到了一起。

奚弘大之前同樣輸了兩輪比賽,有一場還是輸給文笙的。

兩個人都無緣前三十名,這場比賽打完,也就意味著他倆的名次出來了,接下來隻能做個看客。

下午申時三刻,當天的比試結束,譚老國師沒有作聲,由譚大先生宣布了此次大比進入前十名的學生。

他們分別是北院的華飛舟、呂罄、文鴻雪、甘秀成;南院的江煥、安敏學、葛賓、慕容長星、鍾天政以及顧文笙。

這十個人將在明天進行排位戰,同時決定此次出征的正副隊長。

宣布完了之後,坐了一天的譚老國師起身。由譚二先生扶著下了同樂台。

眾師生趕緊往兩旁讓出路來,譚老國師衝大家點了點頭,由這條路離去。

文笙望著他的背影,就覺著他此時的心情定然十分沉重,看上去竟是連背都有些駝了。

不過她沒空關心譚老國師,昨天一整天白州沒有消息傳來,這會兒很有可能送信的人已經在將軍府等著她了。

文笙和卞晴川說了一聲。便要趕去。突聽著身後有人輕聲喚她:“顧姑娘!”

清脆悅耳的女聲,溫柔而又客氣,不用回頭。文笙便聽出來是誰在叫自己,譚令蕙。

今天譚令蕙依舊和女學的幾位姑娘早早跑來,她們單獨坐一排,離著同樂台很遠。樂師們自持身份,也顧忌對方的身份。把她們那一片完全空了出來,周圍丈許都沒有旁人,簡直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文笙回身,同樣客氣地笑了笑。道:“譚小姐。”

譚令蕙頭帶帷帽,薄紗隨風微動,似隱似露。仿佛在誘人一睹真容:“恭喜。顧姑娘順利殺入前十,實在是給我等女子大大長了臉。我們也好久沒有一起坐坐了,呆會兒我做東,給你和師兄慶祝一下。”說到這裏,她笑了一聲,“你一定要給我這個麵子,好不好?”

譚令蕙主動相邀,有句話她說得沒錯,自從前年臘月譚瑤華宴請眾人整了那一出,這一年多以來,文笙隻有年前年尾隨著大流到譚家坐了坐,同這兄妹兩個聯係都淡了很多。

這裏頭,有文笙閉關學習的原因,在譚瑤華、譚令蕙這邊,怕也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其實文笙到覺著完全沒有必要,要說譚瑤華是因為訂親了,有主動避嫌的意思,譚令蕙沒有疏遠鍾天政,反到有越挫越勇之勢,文笙一不會將她視為對手,二不會因此瞧不起她。

她早就當著譚令蕙、魯雪芝諸女說過,大道萬千,端看各人選擇。

隻要沒有傷害到別人,每個人都有選擇活法的權利。

若是換個時候,文笙必定欣然應邀,但這節骨眼上,她哪有心思去赴宴。

未等她開口婉拒,譚令蕙已向著她身後道:“師兄,恭喜。”聲音裏透著甜甜的喜意,雖然臉遮住了,但隻聽聲音就知道她在笑,整個人站在那裏,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文笙回頭,才反應過來,譚令蕙口中的“師兄”竟是鍾天政。

鍾天政走路向來腳下無聲。

也不知道這所謂師兄是怎麽論的。

鍾天政沒有理會譚令蕙,也可能是理會了文笙沒有看到。

文笙隻見鍾天政望著自己,若有深意地道:“恭喜,進前十了,離隊長又近了一步。”

“隊長?顧姑娘要爭隊長麽?”譚令蕙聲音裏透著詫異。

文笙與鍾天政四目相對,暗忖:“抱歉,這個隊長我確實要爭。”

自從昨天閣裏宣布了去白州的名單裏有自己,這還是她與鍾天政第一次麵對麵。

從鍾天政臉上已經看不到當時的驚詫,除了眼神有些淡漠之外,他表現得很平靜,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文笙沒有同他對視太久,主動挪開了目光,衝譚令蕙笑了笑:“我今晚約了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趕去。怕是得辜負譚小姐一番美意了。”

“這樣啊……”譚令蕙言下有些惋惜。

文笙心中一動,想起前天夜裏和陳隊長的那一番交談,道:“有些日子沒見瑤華兄了,他在忙什麽?這樣吧,等過些日子得空了,我來請客。”

譚令蕙笑道:“那一言為定。”而後她轉向鍾天政:“師兄你呢,不會也沒空吧?”

鍾天政目光比方才更冷,瞥了文笙一眼,皺眉便要開口,譚令蕙已搶先道:“我已經請了江師兄、華師兄他們,你們隻有明天才是對手,等去了白州,便是相托生死的好兄弟了。不管誰做隊長,大家都要一條心才好。”

鍾天政這才將注意力轉向了譚令蕙:“你將前十都請到了?”

譚令蕙輕聲而笑:“這不是還差你和顧姑娘麽,其實像葛賓、慕容長星他們都是學了新樂的,是衝你的麵子才去的。師兄,去吧,好不好?”

鍾天政沒怎麽猶豫:“那走吧。”

文笙和他倆在同樂台前分開,出了玄音閣的大門。先找將軍府的馬車。

早上約好了。陳隊長會在申時過來接她,這一整天將軍府接到任何消息,她在看到陳隊長的時候都會立即知道。

李承運、戚琴、雲鷺。他們是生是死……

“顧姑娘!”陳隊長離遠叫她,聲音清亮,帶著幾分喜意。

文笙聞聲望去,心下“砰砰”而跳。疾跑兩步,裙角飛揚。到了馬車前,壓低了聲音急切問道:“怎麽樣?有消息了?”

陳隊長做了個“快上車”的手勢:“雲大俠回來了,正在府裏歇息。”

雲鷺?他還活著,太好了!

文笙手有些抖。慌忙上了車,連聲問道:“他怎麽樣?其他人呢?戚老、程國公情況如何?”

陳隊長趕了車就走,在前麵道:“雲大俠受了點輕傷。並無大礙,其他人。顧姑娘,你還是等回府見了雲大俠問他吧。”

文笙長長籲出一口氣,將琴放下,雙手合十,暗忖:“謝天謝地!”

雲鷺動身在景傑之後,景傑飛馬跑了四天四夜沒合眼,雲鷺到京也隻比他晚了兩天,這就說明雲鷺即使帶了傷,也肯定傷得不重。

文笙歸心似箭,被將軍府的馬車載著,直奔平安胡同。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陳隊長還未把車停穩,文笙已自車裏一躍跳下,抱了古琴一溜煙進了將軍府大門,直奔前廳。

“雲大哥回來了?”

屋裏有人回應:“回來了,回來了!”

這聲音,確是久違了的雲鷺。

文笙進了門,果見紀南棠、杜元樸正陪著雲鷺,雲鷺聞聲自椅子上站起來。

他黑了,也瘦了,胡子不知多久沒打理了,肩膀上還纏著繃帶,站在那裏,一身風霜,卻如寶劍開鋒,盡顯銳利。

變化真是不少。

“雲大哥,你快坐。情況怎麽樣?你們如何脫險的,戚老和程國公都還好吧?”雲鷺無恙,令文笙心中湧起了巨大的希望:應該,大家都沒事了吧。

雲鷺坐了下來,道:“戚老受了點輕傷,留在了白州,他傷在後背,問題不大,養幾天就好了,我回來一是為把真實的情況告訴大家,免得以訛傳訛,耽誤了大事,再一個就是看看還有什麽辦法,能救程國公。”

文笙聽著這話風不對,眼睛盯著雲鷺,在一旁扶著椅背,慢慢坐了下來。

雲鷺把朝廷軍隊在涿青鄉打了場大敗仗的情況從頭說了說,和景傑所言一般無二,文笙想聽他說主力突圍之後的事。

“等魯大通殺出重圍,程國公這邊隻剩下了不到一千人馬,幾乎是人人帶傷,幸好國公爺麾下聚集了南鬥門、巨鯨幫的十幾位好漢,關鍵時刻他們沒有棄國公爺逃走,而是舍命相護,又有戚老這樣的樂師相助,大家才退到了一個相對安全點的山坳裏,不會被敵人的箭簇射成刺蝟。”

“沒有吃的,箭射光了,兵器也卷了刃,大家一籌莫展,外邊突然又有很多東夷兵齊聲喊話,嚷嚷著隻要把國公爺交出去,就饒其他人不死,又說大梁皇上如何昏庸無道,國公爺是皇上的外甥,隻知吃喝玩樂,不管老百姓死活,我們這些人犯不著為他送命。”

“國公爺聽著臉色不大好,有一位姓劉的謀士就勸國公爺說,等到最後山窮水盡之時,不如束手就擒,國公爺這等身份,東夷人肯定不舍得殺掉,哪怕在敵人手中受些屈辱,總好過丟掉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說不定日後還有一絲轉機。”

文笙覺著雲鷺所說這姓劉的謀士,應該是李承運帶去白州的門客劉良疇。

她急著知道李承運到底怎樣了:“然後呢?”

“巨鯨幫的幫主穆大虎就指了劉謀士,罵他是白眼狼,說他想拿國公爺換取榮華富貴,結果那劉謀士隻是笑了笑,說,反正國庫裏的銀子早晚都得被皇子們糟蹋了,萬歲爺看在長公主麵上,說不定會拿那些銀子來換國公爺一條命,又有什麽不好?至於他,主辱臣死,出了這種主意,根本就沒打算活著。說完就用藏著的匕首自盡了。”

文笙怔然,眼前浮現出劉良疇的模樣,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文士,笑嘻嘻地總是自詡有濟世之才。

“國公爺看著他的屍體沉默了好一陣,把穆大虎、我和其他十幾個江湖人叫到一起,又把戚老也叫過來,說不如兵分兩路突圍,他和那些尋常兵士是殺不出去了,但我們這些人還有希望,沒必要都死在這裏,他再幫我們斷一次後。”

文笙隻覺眼前一陣模糊。

雲鷺說起當時,也頗為感慨:“大家都不願走,穆大虎說,是他把劉謀士給逼死了,一命還一命,他就留在國公爺身邊,戰到最後。國公爺特意提了我和戚老,說你還在京裏等消息,叫我們一定要衝出去。”

“後來還是戚老說,我們這些人殺出去,回京送信,叫國公爺聽劉謀士的話,定要保住性命,一旦人死了,那可真是什麽辦法也沒有了。國公爺也答應了。”

“大家兵分兩路,國公爺吸引住東夷人,我們幾個趁機殺了出來。幾個時辰之後東夷人退兵,我又回到那附近山穀多盤旋了半天,發現了穆大虎的屍體,但沒有找到國公爺。應該是被東夷人抓走了。”

文笙覺著很是揪心。

李承運一輩子養尊處優,沒受過什麽罪,他那脾氣,要他忍辱偷生,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再者雖然李承運答應了,但敵人的弓箭未必長眼,被帶走的可能是大活人,也可能是他的屍體。

雲鷺想得很簡單,回京搬到救兵,殺回白州去,想辦法再把李承運救出來,可這邊不管是紀南棠還是文笙,都覺著事情變得非常棘手。

首先沒有建昭帝點頭,紀南棠根本就拿不到兵權。

再者,他即使帶兵去了白州,要從敵人手中救回李承運這等身份的俘虜,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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