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天下

第105章 深夜行動

第二天,芫均和小曲因為可以在這裏歇息幾日,又沒有那個宣媽媽的緊盯,借著出去買東西的理由早早便出去逛街了。

郭玉塘也不阻止,她還指望著兩人逛街回來能夠帶來她想知道的消息呢。

果不其然,午飯的時候,她們便跟郭玉塘講起了上街的見聞。

水紅縣的風俗民情跟殷嶺縣的多有不同,兩人講得是興高采烈,說著說著,她們提起了看見正被當街示眾的林我存的事。

芫均拍著胸口:“大小姐,你沒看見,那個惡人太嚇人了,他才看了我一眼,就嚇得我渾身發抖。”

小曲卻有不同的看法:“大小姐,我看他很可憐。”

“小曲,他是壞蛋,怎麽會可憐呢?”芫均不解。

“我們在那裏站了一會兒,就覺得腳挺酸的,我們回來就可以坐下來休息了,可是你注意到沒有,他是一直站著啊。那個籠子很窄,他的頭又卡在籠子頂部,他隻能一天到晚地站著,根本不能坐下來。我還想,難道他吃飯解手都不能出來麽?”

郭玉塘不由得憤怒了,從昨天傍晚到現在,她一直沉浸在重新見到林我存的複雜心緒中,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站籠,是最不人道的一種刑具,犯人站在籠裏,因為頭部卡著露在籠子頂部外麵,身子隻能依著站籠的高矮站立在裏麵,不得坐臥。

昨天看林我存倒還不怎樣,遇上一個個子高的犯人,隻能屈膝站在裏麵,遇上一個個子矮一點的,就活活吊死在站籠裏,從古至今,能在站籠裏活下來的人屈指可數。

想到這裏,郭玉塘渾身汗毛立了起來,林我存是受了多大的罪呀,大概若非他身體一向強健,是不能支撐到現在的,可是,那時在武安縣的時候他不是還受了刑麽,要有怎樣頑強的生命力才堅持到現在?

不行,無論如何一定得把他救出來,郭玉塘想著。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那個犯人示眾的地方離這裏遠嗎?”

芫均說:“不遠,就在幾條街以外,出大門右轉過去,穿過兩條街道就是了。”

郭玉塘點點頭,吩咐芫均小曲去自己的陪嫁裏拿了一匹布,說準備做衣裳,兩個丫鬟奇怪,怎麽這個時候做起衣裳來了,郭玉塘淡淡地說:“閑著也是閑著,先試著做兩身衣裳給未來的夫君。”

芫均小曲不疑有他,開始陪著郭玉塘忙碌起來。芫均的動作稍慢一點,小曲則很麻利,到晚上這衣裳就基本成型了。

郭玉塘打發了兩個丫鬟去休息,自己關了門就開始縫眼罩和別的物件,如何幫助林我存逃跑在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個底了,現在是在趕做一些將來用得上的東西。

一想起那站籠,郭玉塘就不寒而栗,自己再不想法幫林我存脫逃,他怕熬不到京城就站死在那囚籠裏了。

郭玉塘不眠不休地縫製著,絲毫不覺得疲倦,她手裏飛針走線,腦筋急劇轉動,把自己行動的步驟反複地想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遺漏了和錯判斷了什麽。

第二天一早,郭玉塘叫來了宗氏:“宗媽媽,我要請你幫我幾個忙。”

宗氏一聽就頭痛:“大小姐,你自己的事可以,我不會推辭,可是如果再是像昨天那事就不行。”

郭玉塘軟聲哀求道:“宗媽媽,前

天進城時遇上的事你也看見了,我也就不瞞你了。那人是我的心上人,他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既然在這裏遇上了,臨走前我無論如何得去見他一麵,要不他不知什麽時候死在哪裏……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想著林我存的樣子,郭玉塘的眼淚就下來了:“宗媽媽,你別擔心,我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的。”

宗氏心道:“原來是這個男人,大小姐的眼光可真奇怪,怎麽會看上這樣一個窮凶極惡的歹人呢?”

“宗媽媽,請你去幫我買一套男人的衣裳和兩雙鞋子,我昨天看見他的樣子,恐怕時間也拖不了多久了,怎麽的也得穿一身新衣裳走,煩你再買幾個餅子之類的幹糧,我偷偷塞給他吃。”

宗氏聽著郭玉塘的要求也不過分,她哀求的模樣也讓人不忍拒絕,於是猶豫著說:“大小姐呀,這事要是讓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郭玉塘擦著眼淚:“宗媽媽,我這不就隻能依賴著你幫忙嗎?隻要我去看過了他一眼,我也就死心了。你想想看,他這個樣子,還能活幾天呢?”

看見大小姐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宗氏心軟了,一個活不了幾天的死囚,也怪可憐的,她點點頭出去了,回來便交給郭玉塘一個包袱,又低聲問:“大小姐,你什麽時候去見他?”

郭玉塘說:“宗媽媽,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再跟你說。”

宗氏心裏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恐懼,大小姐太平靜了,她不會想去殉情吧,這個歲數的女子,有時做起事來衝動得很。

她驚恐的眼神對上了郭玉塘,郭玉塘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苦澀地笑笑說:“宗媽媽,你別擔心,我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現在更不會為誰去死,而且要是我真有那個勇氣,早在管家前來下聘的時候就去死了。”

宗氏被驚了一下,大小姐還真直白。

“宗媽媽,你把從這裏出去到他被示眾的地方怎麽走的路線好好再跟我說兩遍。”

這天黃昏,郭玉塘將所有需攜帶的物品分作兩個包袱,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宗氏約摸知道她今夜想行動,心裏不由得直打鼓,自己從旁協助,算不算是一個違背了婦德的女人呢?

郭玉塘晚飯吃得很多,今夜她將竭盡全力。

當她把目光投向宗氏時,宗氏有點不敢正視,這個女子此時渾身散發出來的堅定和勇氣令她膽怯。

天黑了,郭玉塘早早叫芫均和小曲去睡了,然後把宗氏叫來:“宗媽媽,今夜二更天以後我就從客店後門出去,你幫我看著門,至多一個更次,我就回來了。”

宗氏有點害怕,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做過這類偷偷摸摸的事:“大小姐,要不你別去了,等明天白天我幫你去看他,把東西轉交給他,你想對他說什麽我幫你轉告。”

“宗媽媽,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別再想讓我改變主意。”

“要是……要是……”

“你是想說要是我不回來呢?”宗氏猛點頭,她就是這個意思。

郭玉塘歎口氣:“宗媽媽,要怎麽說你才相信,我是絕對不會丟下你們私奔了的,我要對你們和郭家負責,不說了,就這樣吧,我先躺一會兒,如果我睡著了,二更時分你叫醒我。”

說完郭玉塘吹熄了燈,就往**

一趟,閉目養神,宗氏則一臉焦灼地坐在一邊,看看郭玉塘,忍不住站了起來走來走去,又怕吵了她,隻好又坐了下來。

其實郭玉塘哪裏睡得著,隻是在努力鎮定自己罷了。

聽著外麵更鼓響,郭玉塘睜開眼睛,起床摸黑開始換衣裳,此時外麵已經萬籟寂靜了,宗氏看著郭玉塘的舉動,突然害怕地撲跪在她麵前:“大小姐,你還是別出去了。”

郭玉塘一邊換著早已放在枕邊的一身深青色的衣裳,一邊安慰宗氏:“宗媽媽,已經決定的事不能再改了,今夜不去見他,我此生內心都不會安寧的。”

她將發飾和首飾一一摘下:“宗媽媽,你去門外看看還有沒有人走動?”

宗氏出去看時,郭玉塘快速將自己的香囊和幾樣首飾包成一個小包,揣在懷裏。

等宗氏回到屋裏,郭玉塘已經背好了包袱,準備出發了。

到了這個時候,宗氏無奈,隻好帶著郭玉塘躡手躡腳地往後麵走,中秋已過,月光不是太明,宗氏幫郭玉塘打開後門,卻又緊緊抓住她的手,希望最後能讓她改變心意。

郭玉塘隻是拍了拍宗氏的手臂,將她的手拉開,低語:“宗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你先關了門回去睡覺,等一個更次後再出來幫我開門,誰先到這裏就等著,不要著急。”

宗氏苦笑,這麽一來,自己還能睡得著嗎?

郭玉塘緊了緊束在腰上的小包裹,往街上行去。

因為不是從正門出去,郭玉塘費了一會兒功夫順著牆繞到客店的前麵,這倒好,找路的過程中讓她摸索到了一根粗粗的木杠,也不知是誰放在那裏的,使她待會兒的行動減少了尋找工具的麻煩。

打更的人已經走得遠了,郭玉塘在忽明忽暗的淡淡的月光下前進著,這是一個陌生的城市,在黑暗裏益加難以辨別方向。

郭玉塘卻沒有想到這些,盡快到達林我存所在的地方是她此刻最大的心願。

月光突然明亮起來,眼前視野也陡然開闊,郭玉塘知道,她到了那個街口了,遠遠望著靠著一堵高牆立著的那個站籠的模糊影子,她恨不能展翅飛將過去。

但是,這時,暗地裏突然發出的聲音讓她的心髒險些停止了跳動:“我說,老哥,這個時候了,怕不會有什麽人來吧。”

另一個聲音就回答:“是啊,已經這樣子過了兩個多月了,什麽屁事都沒有發生過,要我說,守什麽守呀,這麽個鐵籠子,叫魯班來也得拆幾天。”

“那是。已經入了秋,每天夜裏漸漸冷了,再這麽守下去,他沒站死我們倒被冷死了,隊長他們倒是在被子裏暖和和地睡著了,我們哥倆天天輪到守夜,真不公平。”

“走,別管了,回去睡覺去,等明天一早我倆再早一點出來守著就行了。”

“好,走!”

牆邊暗影裏走出了兩個人,可以看出他們手持長槍,權衝警衛的樣子。

兩人走到籠子邊,對著裏麵說:“兄弟,對不住了,你站著吧。”說完,兩人飛快地走了。

郭玉塘等著兩人的身影和聲音完全消失,這才快速地向籠子跑去。

到了籠子邊上,郭玉塘手抓籠子的鐵條,探頭向那個身影輕聲呼喚:“我存,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