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天下

第263章 阿福的哭訴

但是,除了郭玉塘和生病的管老太太外,其餘的管家人漸漸同這司天成熟識起來。

羊氏起初是帶著窺探郭玉塘的行為的目的偷偷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好從中找出她不守婦道的證據來,誰家的女子會自告奮勇獻身強盜的,這個二兒媳的動機肯定沒那麽簡單,搞不好是本性**蕩。

可是看來看去,她不但沒有找到郭玉塘跟外麵的男人有勾搭的跡象,自己倒被那司天成的禮貌客氣、衣冠楚楚給吸引住了,聽了他的遭遇,不禁大為感動,為之灑下好幾滴同情的眼淚。

管老太太是在病中,身旁丫鬟現在隻有明光一個,因此郭玉塘和宗媽媽等人整天圍著老太太轉;於氏和惠氏受了強盜的驚嚇,多半是閉門不出,兩人呆在房裏念佛吃素;麴姨娘就不用說了,帶著兩個孩子,雖然明麗明華在,奶娘也有,但還是忙得不可開交,因為她主動攬下了所有人衣裳鞋襪的縫補製作工作,整天也是呆在屋裏,一麵教著兒子習字,一麵埋頭做事;隻有羊氏和小曲,既不做事,也不幫忙,閑極無聊,能有司天成這樣的外人來陪著說話解悶,那是再好不過。

眼見著冬天來臨,天氣越發冷了,雖然管老太太的病情漸愈,但郭玉塘仍在考慮,是否老太太痊愈後再在永州住些時日,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出發,這樣對大家都好。

這天一早,郭玉塘正往老太太屋裏去,就見明喜走了過來,樣子有點忐忑不安,看著她對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郭玉塘忍不住問:“明喜,怎麽了?”

明喜大概也是正想著怎麽開口,聽見二少奶奶問,便吞吞吐吐地說:“二少奶奶,我今天一早起來就沒有看見儲姨娘,心裏覺得有點……”

郭玉塘剛聽了明光過來說老太太昨夜又有點咳嗽,心裏就惦記著她的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聽見明喜的話,也沒往心裏去,隻問:“儲姨娘什麽時候起來的、什麽時候出去的?那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裏?”

“我大概是睡得太死了,都沒有聽見儲姨娘起床出去的聲音。”因為開支的關係,現在各人的丫鬟都跟自己的主子住在一間房裏。

“也許是她一早出去買什麽東西了。”郭玉塘心不在焉地說著:“她有沒有說過?”

“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儲姨娘倒是說過今天想要去買點針線來,幫於姨太和惠姨太繡一幅經幡。”

“這不就是了,你也算一個老下人了,連主子要做什麽都不知道,自己多看著點兒。”郭玉塘責備地說了一句,就忙著去老太太房裏了,留下明喜呆呆站了半晌。

吃午飯的時候,儲姨娘還沒有出現,明喜害怕了,跑去找郭玉塘,郭玉塘正在羊氏的屋子裏跟她說著老太太的病情。

羊氏一麵聽著,一麵在想著昨天傍晚自己在走廊上“巧遇”司天成時的情景,這個能說會道的男子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巧嘴使她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管俊武,他們說出來的話都是那麽中聽,讓人聽了覺得心裏十分妥帖。

“二少奶奶,我覺得不對勁,儲姨娘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明喜冒冒失失跑進來說了這麽一句話,把羊氏給嚇了一跳。

“明喜,你眼裏還有沒有主子?怎麽一點禮貌也沒有?”羊氏斥道。

郭玉塘急忙打圓場:“明喜,怎麽回事?”

“夫人,二少奶奶,我覺得不對勁,儲姨娘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聽了這話,郭玉塘才集中起精神來,是不對勁,就算是去買針線,客棧外麵過去一條街上就有一家鋪子,來回最多也就半個時辰,不可能到中午了還回不來。

是不是路上出什麽事了?郭玉塘頓時產生了不好的預感,立即道:“去叫丁管事來。”

明喜跑著下樓去了,郭玉塘跟羊氏簡單解釋了一下,便走出門來。

丁管事和明喜上樓來,郭玉塘才講了下情況,正要吩咐他安排人

出去尋找小曲,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哭聲,幾人探頭一看,司天成身邊那個童兒阿福一邊哭一邊走了進來。

就聽幸老板過去問:“阿福,怎麽了?跟你家司大爺走散了?”他是隨口便問了出來。

誰知這一問,阿福的哭聲陡然增大:“是啊……嗚……”

“這有什麽好哭的,來,擦擦臉,回房裏去等著他,說不定他也是在到處找你,也許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嗚……那好吧……可是我害怕……害怕又像以前一樣一個人到處流浪……”

“不會的啦,別哭了,先回房去等著吧。司大爺人很好的,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幸老板安慰著阿福。

阿福拿袖子一邊擦著眼淚鼻涕,一邊就走上樓來,看見明喜,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明喜姐姐,儲姨娘回來了沒有?”

明喜愣住了,這孩子怎麽知道儲姨娘出去了?

郭玉塘和丁管事也一愣,郭玉塘正想著阿福那句“……害怕又像以前一樣一個人到處流浪……”的話有點奇怪,聽見他問小曲回來沒有,而他的主子也不見蹤影,心裏立即雪亮,當下也不說破,開口道:“丁管事,先別忙著出去找。明喜,你先回屋去看看儲姨娘的東西在不在。”

丁管事和明喜一聽,也明白了大約是怎麽回事,就一同往小曲和明喜住的屋裏去。

明喜衝進屋裏,急急奔去床頭翻找衣物,經過這段時間的奔波,大家的隨身物件都少得不能再少,明喜這麽一翻,哭出聲來:“沒有了,不見了,什麽都沒有了。”

郭玉塘站在門邊,此時剛才心裏的那種焦急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好笑地回想著這一切,怎麽這種事情竟然發生在自己身邊。

“二少奶奶,儲姨娘的衣裳隻留下了幾件粗布的,她的好衣裳全部不見了,還有,她的幾樣首飾和一點銀子也沒了。”

“她還有首飾和銀子?”郭玉塘詫異了。

“有的,那天她說她的財物全被搶了是假的,她不想讓你們知道她還有錢,怕以後自己沒得用的。”

郭玉塘歎氣,這做法還真是符合小曲那自私自利的風格。

回過身去,郭玉塘看見了阿福那莫名其妙的臉:“阿福,你也回你們房裏去找找,看看你家司大爺的東西還在不在?”

阿福的眼裏也現出了恐懼之色,轉身奔進他們住的房間,不多時,房裏就再次響起了大哭的聲音。

郭玉塘走過去那房間,看見阿福手裏拎著一個包袱皮,站在床前,手足無措地放聲大哭。

幸老板聽見樓上的響動也趕上樓來,看著這一切,莫名其妙:“這是怎麽回事?”

郭玉塘沒有回答,向阿福招手道:“阿福,來……跟我說說,你今天早上是在哪裏見到儲姨娘的?”

阿福走到郭玉塘麵前,抽噎著回答:“管二少奶奶,我今天早上是在天福樓後麵的米店旁看見儲姨娘的。”

“那你的主人司大爺呢?”

“今天天還沒亮,我就聽見司大爺起床的聲音,以往他起來以後總是會叫醒我,今天沒叫,一個人悄悄穿著衣裳,好像要出去的樣子,我就害怕了……”說著,阿福又哭起來。

“先別哭,然後呢?”

“然後我就爬起來,叫了他一聲,他就說‘你再睡會兒吧,我先出去一下’,我就又睡了,可是心裏老擔心他會丟下我一個人,就睡不踏實,聽見他收拾東西的聲音,我就問他是不是要走啊,他說不是,要把自己的衣裳收拾幾件給一個窮人去穿,我就沒有問了,等司大爺拎著那個衣裳包出去以後,我就馬上爬起來跟著出去了。”

“你為什麽怕他會丟下你呀?”

“我爹娘就是丟下我跑了,我到處走著找他們,後來在一個叫做同鎮的地方遇上了司大爺,他就帶著我一起走了。”

旁邊幸老板

伸長耳朵聽著,這時就詫異地插嘴:“你在同鎮才認識司大爺?你不是司大爺家裏的家生的下人嗎?”

看見郭玉塘他們不解的神色,幸老板解釋說:“同鎮是永州下轄的一個小縣城。”他想起了什麽,便問阿福:“那你遇見司大爺的時候,他的娘子和兒子在哪裏?”

“他沒有什麽娘子和兒子。他叫我不要多嘴,裝作是他的下人,他會供我吃穿,帶著我走,我一個人心裏害怕,就跟著他了。”

“吔,原來司天成是個騙子。”幸老板發出感慨。

郭玉塘聽著阿福的解釋,心裏更加篤定小曲是跟著那司天成私奔了,隻是她對司天成的身份是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就是個謎了。

“那,阿福,後來你跟著司大爺出去,看見了些什麽事?”

“我偷偷跟在司大爺後麵,看見他走到那個米店的旁邊,左顧右盼,好像是在等人,我就想,他是不是在等著那個跟他拿衣裳的人。天氣好冷,我凍得直哆嗦的時候,看見了儲姨娘走了過來,她也拎著一個包裹,我還想,今天好巧,出門還遇到了住在一個地方的人,莫非她也是要送人衣裳嗎?”

“後來我看見儲姨娘走到司大爺麵前,兩人好像在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就拉著手,像是要一起走開,我心裏害怕,就從藏身的地方跳了出來,追上去。”

“司大爺看見我,臉色變得好怕人,眼睛也瞪了起來‘你跟蹤我!’他怒氣衝衝地說,旁邊儲姨娘就拉拉他的手,彎腰跟我說‘誰叫你來跟著我們的呀?’,我就說沒人叫我跟蹤他們,是我害怕司大爺不要我了,儲姨娘就笑了起來,跟司大爺說‘你看看,這是你的尾巴。’司大爺臉色就又像平時一樣和藹了,拿了十來個銅錢給我,叫我先去前街吃早點,今天可以去吃我之前很想吃的那種小籠包和胡辣湯,吃完後先回店裏來等著他,剩下的錢就賞給我了。”

“看見他笑,我就不怕了,這樣的他不會丟下我的,我就轉身去吃小籠包了,走了一段路,我回頭看看,隻看見他們一起登上了一輛馬車,不知要到哪裏去。”

“吃完小籠包,我心裏不放心,就回到那家米店門口等著,可是等到米店都開了們,店裏的人都開始做午飯了還不見他們回來,我心裏又害怕了,趕快就跑回店裏來,想著要是我回來晚了,司大爺恐怕會生氣的……”阿福的話語消失在他的哽咽聲中。

旁邊聽著的人全明白了,毫無疑問,那司天成和儲姨娘相約私奔了。

幸老板不死心地又問:“那你們每天出去尋找司大爺的妻兒的事是假的啦?”

“是的。我們每天出去隻是到處亂逛,坐下來休息的時候,司大爺就把他編的故事說給旁人聽,好些人都同情他咧。”

“我靠!”幸老板憤怒地罵出聲來:“虧老子還被他的故事感動得熱淚盈眶,原來卻是被他騙得團團轉。”

司天成從不欠賬,衣著得體,舉止得當,到哪裏都是客店老板歡迎的那類人,現在卻暴露出他是一個騙子的本相來,難怪幸老板難以接受了。

郭玉塘轉過身去,向丁管事交待這事就到此為止,不必再去尋找儲姨娘了,而後叫上明喜,一同去向管老太太稟明此事。

管老太太聽了隻是搖著頭:“這樣的女人,走了也就走了吧,留下來倒說不定什麽時候變成禍害。”她的想法倒是越來越開明。

羊氏聽見外麵有人說了一陣話,也聽不清楚說些什麽,正在好奇,郭玉塘帶著明喜進來了,把小曲的事情那麽一說,羊氏就炸開了鍋:“老二家的,你是怎麽管儲姨娘的?”

郭玉塘隻是諾諾,也不反駁,小曲她選擇走怎樣的路是她的事,自己沒有必要拿她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回想小曲跟著自己的日日夜夜,郭玉塘才發覺,小曲走出的每一步,其實都是她自己選擇的,這一點,她比自己強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