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須再見

第66章

第66章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熟悉的腔調,漸漸清晰的輪廓……都證明這不是幻覺。

陸雙寧在普羅旺斯被靜止的時間,因為靳以南的突然到來,瞬間活了。

她手裏還捧著書,想起書名,她迅速地合起來藏到花架下,深呼吸了幾口氣才站起來,自己這是怎麽了?

靳以南也見到了她,不,在入園的那會兒就已經知道是她了,所以腳步一直加快向她走近,內斂的表情不由得帶出了溫柔。

“雙寧,我來了。”靳以南平靜地喊著她的名字,沒有了空間的隔斷,彼此麵對麵地對視,仿佛他們不是分居兩地,不曾有過爭吵。

陸雙寧微張唇,喉嚨哽著,什麽都說不出來,或許這種時候,說不出話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要跟他說什麽呢?他又為什麽而來?

原以為他們也就那樣了,轟烈地吵架,倦怠地紛爭,落寞地離開,最後平靜地分手……

陸雙寧絞著手,進退兩難,她是很想轉身逃離這樣的尷尬,可是有一瞬間,並不願意在外人麵前落了他的麵子。

杜瓦爾先生也很識相,朝他們夫妻倆笑了笑就往葡萄園的方向走遠了。

這裏的日照時間長,光線充足,靳以南得以好好地看一看,他惦記了一個多月的妻子。隻覺得她似乎瘦了些,眉頭便皺了起來,可又覺得她氣色比在國內時好多了,這種感覺很矛盾。

“是不是吃的東西不合胃口,怎麽還瘦了?”他在她跟前,下意識地伸手要摸摸她的臉,這是往日裏最習慣的動作。

可是陸雙寧避開了,隻對他搖頭,表示不是。

靳以南垂眸,略頓了一下就把手收了回來,也沒生氣,無意中看到架子下擱了一本書,封皮的書名,讓他更沒了脾氣。

他讀過,也跟她提過,她記得。

靳以南忍不住笑了。

陸雙寧像被窺探到了掩藏的心事,抿唇別開了眼,轉身就往屋裏走。

他看著她安靜的背影,笑容又隨之漸漸斂去。

靳以南和這座莊園的人都很熟稔,因為他的到來,大夥兒還為他辦了個小小的接風派對,這兒沒有都市裏的條條框框,說話生活都隨心所欲。靳以南和園裏的釀酒師邊喝邊聊,非常愉快,陸雙寧作為他的伴侶,也應該在場,不過他們品的葡萄酒,她喝的葡萄汁,杜瓦爾夫人也時不時來關照她,十分熱情貼心,盡管她是宴會裏最安靜的人,也沒有人會議論。

男人們應酬完,靳以南終於能脫身,穿梭在熱鬧聲中,落座在陸雙寧的身旁,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葡萄酒醇香,並不刺鼻。

他一伸手,就環住了陸雙寧的肩膀,她想掙開,可能是喝了酒,他並不像白天那樣輕易放棄,反而摟得更緊了些,卻又不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這是個占有性的動作,浪漫的法國朋友開始笑著起哄,甚至吹起口哨。

靳以南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仿佛看不見陸雙寧的不自在,而是悶在她的脖頸間發笑,呼出的氣熱熱的:“你好香。”

陸雙寧說不出話,窘著臉要伸手推開他,這下連手都被他攥著,不得自由。

“別動,就讓我抱一會兒。”靳以南低聲說著。

正常的靳以南,絕對不會在人前有這樣的舉動,要不是喝醉了,要不就是在裝醉。

陸雙寧有些牙癢癢,恨不得咬掉他作怪的手。

靳以南得了逞,就笑得更開懷了,久違的擁抱,久違的親密。

酒酣人散,陸雙寧在孕期裏,每天睡得很早,靳以南醒過酒,又去洗了澡,她就已經睡熟了,安靜的莊園,隻有彼此很輕的呼吸聲。

這裏地廣人稀,完全沒有都市的逼仄感,樓層高房間大,陸雙寧蜷在kingsize的歐式床鋪上,顯得成了小小的一團。

早晚溫差大,靳以南去半掩了窗戶,才小心翼翼地從另一側上了床,動作很輕,並不想吵醒她。

之前他們已經分開睡了很久,難得有這樣的時候。

他的酒意也淡了,其實剛才也沒真的喝醉,不過是趁著意濃,做了想了很久卻不敢做的事,他靳以南也有不敢的時候,隻是想抱一抱她。

他想她了。

分開這段日子,他對她生氣過,更氣的是自己,懷疑那個同意送她出國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公司的事他早就安排好了,卻又是自己把機票撕了,有時真的覺得互相折磨不如和平分手。可是飛來見她的念頭一直沒有消停過,何況他們還有了孩子啊。昨天去機場送了一個重要的客人,忽然間就想起她,然後就直接買了最快的一趟班機飛過來。

許是感覺到溫暖,一直縮在身子的陸雙寧,不自覺地靠近了靳以南,整個人像是嵌在了他懷裏似的。

他歎了口氣,摩挲著她的背脊難以成眠。

陸雙寧一覺睡到天亮,而且感覺睡眠質量比以往要好。

床的另一側是涼的,靳以南不在,也許是睡在了其他的房間,她不想讓自己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洗漱好出去,在門口就聽見了除草機的聲音。

杜瓦爾先生在工作,靳以南坐在小花園吃早餐,時不時跟他交談。

普羅旺斯的法語跟其他地區的又不一樣,可靳以南仍然應對如流,似乎根本就沒什麽能難倒他一樣。

看到她出來了,他起身又端來了一份早飯,招手讓她過來坐。

陸雙寧喝著溫度剛好的牛奶,埋頭吃著果醬土司,沒有任何要跟他交流的意思。

可她忘了,靳以南有足夠的耐心,尤其是麵對她的時候。

靳以南放下餐叉,輕聲說:“你等下要去產檢吧,我陪你去。”

陸雙寧怔了怔,隨即用寫字板回答,我自己可以去,你忙你的。

她以為他是來工作,順路才過來的。

靳以南看著她:“我不是來出差的,不忙。”

曾幾何時,他覺得忙碌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事業的成功可以給他帶來滿足感,可是也因為忙碌,他忽略了太多的事。

婚前與婚後的相處畢竟是不一樣的,他卻仍然理所應當地總讓她一個人,她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自己,從來不曾抱怨。

陸雙寧詫異地看著他。

靳以南想了想又說:“你喜歡這裏的話,我們就在這裏住下來吧。”我們兩個字,他還強調了一下。

他不是簡穎凡,不會做出什麽默默守候的幼稚舉動,那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會做的事。

想通了關節,事情就好辦了,從前他喜歡她,所以堅持追求,現在他想跟她在一起,所以堅決不放手,就這麽簡單。

生意場上的殺伐果斷,被他運用在感情裏也十分自如。

你的公司怎麽辦?陸雙寧無言問他。

她無法想象靳以南就這樣拋下一切。

靳以南拿了紙巾,很自然地替她擦掉了嘴角沾上的果醬,自信地笑了笑:“不會倒的,我還要養你和孩子呢。”

他是決策者,不是耕牛,遠在千裏也能掌控業務,況且還有副手於濤,他父親也能主持大局。

從前他忙碌,隻是不習慣悠閑。

隻是現在有了更重要更需要他去做的事。

他的話他的動作,讓陸雙寧的臉唰一下紅了。

長時間的分離,總是讓人忘了他們還是夫妻,不過離婚這個話題是誰也沒有提過的。

陸雙寧骨子裏還是傳統刻板的人,更勿論離婚會在兩家人之間掀起多大的風浪,所以她才選擇了離開。

問題又繞回去了,他們現在這樣子,還怎麽在一起?

吃過早餐,靳以南就開車陪陸雙寧進城,去的是一家口碑很不錯的私人醫院,醫生是靳以南的發小給介紹的。

產檢結果一切正常,這是靳以南希望看到的。

從醫院出來,還不到午餐時間,靳以南就問陸雙寧:“要不要在附近走走?”

去年他們來的時候太匆忙,沒能好好轉一下,他答應過,下次來再陪她的。

陸雙寧之前兩次來檢查,一次是杜瓦爾先生送的,一次是司機送的,也沒好意思讓人家等,所以有些心動,略微遲疑了一下,靳以南已經自然地拉了她的手,往街心廣場走去。

醫院門口就有家很小的書屋,她昨天看的書就是在這裏淘的,在琳琅滿目的書目裏獨獨看中了那一本,她卻不願意承認為了什麽。

豔陽高照,空氣清新,這裏的一切一切,比書本裏描繪的更美妙,人人悠閑,處處風光。

一路走走停停,午餐吃的是純法式餐,牛肉味道很好,可是陸雙寧吃得不多,靳以南擔心她太累就說要回去,她自己卻是不肯離開了,就是他板起臉來說教也是沒辦法。

陸雙寧現在不怕他。

站在羅訥河畔的她,清淺微笑,跟風景融在了一起,靳以南無比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他想起那句頑皮的“在普羅旺斯做個時間的盜賊”,想起了梅爾先生放棄事業與妻子移居此地的氣魄,大抵是為了此刻。

他能理解為了什麽,隻是他更希望這個時間的盜賊,能把他和雙寧的不愉快都盜走就好了。

多了一個靳以南,陸雙寧的生活一切又都不同了,到處是他的痕跡。

他也不幹擾她,隻不過是她聽音樂看書的時候,他就上網,她去看葡萄園,他就順路去跟人家學種葡萄,她去產檢他就當司機……

她以前渴望的陪伴,竟然在這裏一一實現了,甚至覺得太過頭,趕也趕不走,後來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搬來了一堆的孕期育兒期的書,還看得十分認真。

仿佛要證明,他說的那句在這裏住下來的話,不是空談。

陸雙寧剛跟趙天藍視頻完,靳以南還不見人影,她下意識地看向門口的方向,隨即又覺得自己矛盾,管他去哪裏呢?

沒想到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陸雙寧就想,他肯定是忙公事了,那麽大的公司,哪裏就能丟得開呢?他不是那樣不負責任的人。

她又不自覺為他找理由,開啟了孕婦式的胡思亂想。

看得見,覺得煩,看不見,更煩。

這天靳以南仍舊早早就不見了人,陸雙寧正想著是不是應該催他回國,杜瓦爾夫人就來找她,說帶她去一個地方。

她問去哪裏,杜瓦爾夫人還神秘地一笑,並不肯透露。

聽著她略微別扭的英文,陸雙寧一路好奇懵懂地跟去,沒有去很遠的地方,還在葡萄園裏的一個小山坡,路兩旁開滿了叫不出名字的小花,那裏有座古老的平房,是供人勞作後休憩的。

為什麽帶她來這裏?陸雙寧滿心的問號得不到解答。

房子裏的煙囪一直在冒煙,杜瓦爾夫人留下一句“enjoyit”就走了。

陸雙寧怔了好一會兒,才走近房子,正好有一扇窗戶支開,她下意識往裏頭看去。

然後呆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出差停了兩周,忽然不知道怎麽收尾了,總想再虐一下,又舍不得,頭疼。

幾個版本選了一個po上來,親們完結再一起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