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地記者

第二00章 我的最愛

回到家中,雪兒已經做好了晚飯。她幫我開門後笑嘻嘻地看看我身後。

“哥,婉君姐沒跟你一塊過來?”

“她有點別的事。”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雪兒疑惑地看看我,轉身進了廚房端菜開飯。

直到晚上十點多,我仍苦苦思考著天仁集團為何要從美國進口甲苯這一奇怪事情。雖然我現在不能解開答案,但我敏銳地感覺到,這件事情背後一定隱藏著巨大的機密,而這個機密極有可能是唐世豪懼怕龐家的根源所在。如果我解不開這個謎團,唐世豪時時都要被龐家要挾著,而唐婉君卻成了可憐的陪葬品。

一想到婉君,我的心又在痛。這天真無邪的女孩何苦生在富人家,她幾乎沒有戀愛的自由,沒有被愛的權力,甚至成了肮髒交易的犧牲品。許多世人總想方設法擠入豪門,可他們並不知道“豪門如泥坑”,你隻要步入其中,隻會越陷越深。這泥坑裏沒有真愛、沒有親情、沒有憐憫,隻有權錢交易,隻有令人惡心的銅臭味,隻有物欲和**!

婉君在我心中是枝出汙泥而不染的聖潔的荷花,她是人世間難得的仙子。她濁清蓮而不妖豔,沐雨露卻不嬌貴。她純真、爽直、敢愛敢恨,敢於追求幸福而放棄一切。然而婉君畢竟是生於汙泥的荷花,哪怕你再高貴、聖潔,卻總也脫離不了汙泥,最終還是倒在汙泥的懷抱裏爛掉。

哎……

婉君啊婉君,你現在到底在哪裏?隻要你平安無事,隻要不傷害到對我有恩的肖爸爸,你唐家讓我做牛做馬我都樂意!婉君,你知道嗎,我現在都快急瘋了,請快點與我聯係吧!

正在我焦慮地想念婉君時,孫誌亮打來了電話。他喝得有點高,大著舌頭問我:“哥們兒,我那事辦得怎麽樣了?今晚我可對著我們老總把大話說出去了,你若辦不成這事,小弟我搬著鋪蓋卷就住你那裏去。”

孫誌亮的一番話卻激發了我的靈感,我急忙問:“誌亮,你們為什麽隻要天仁集團的優級品,而不要合格品呢?”

孫誌亮大著舌頭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我裝糊塗,天仁集團的優級品等同於美國的產品。”

“你跟我講明白,別繞彎子,‘等同於美國產品’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們的優級品就是美國產品。”

“你確定。”

“騙你是王八蛋,我從別的渠道弄到過天仁集團的優級品,他們的異構比、酸度、色度與美國產品完全一致。”

聽到孫誌亮的確認,我驚訝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天仁集團為什麽要把美國產五氟苯氰裝到自己的包裝桶進行銷售呢?為什麽銷售價格卻比市場上進口產品低500元?難道這些產品是走私品?如果是走私品,天仁集團又是從什麽渠道進口的?

甲苯!一定是用甲苯的品名偷梁換柱走私五氟苯氰!

我穩定了一下驚恐的情緒,撥通了天津中源國際貿易公司王龍的電話。

“老弟,我谘詢你個問題。如果我想從國外進口五氟苯氰,卻用甲苯報關,這樣行不行?”

“大哥,你想錢想瘋了,這是走私啊,絕對不能這樣辦。”

“我絕對不會去走私,我是在調查這件事情。”

“噢”,王龍鬆了口氣,“進口五氟苯氰用甲苯報關,這叫‘高值低報’,僅偷稅一項每噸就高達2萬元人民幣,現在南方的走私貨多數是采用這種方式進來的。甲苯和五氟苯氰從外觀上幾乎是難以區分,如果海關人員不是苯氰專業的技術人員,他們根本無法辨別這兩種產品。另外,如果海關和商檢都有走私商的內線,那麽以甲苯品名進口五氟苯氰,簡直就是暢通無阻。”

同王龍通完電話,我已百分百確定唐世豪之所以懼怕龐振江及朱錚的原因——他們在合夥走私。隻要龐振江不主動交代走私問題,調查人員就很難發現問題,那麽唐世豪就不會有危險;若讓龐振江不交代走私問題,不把唐世豪拉下水,那麽唐世豪拉隻能把女兒嫁給朱錚。

可憐的唐婉君,她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她父母逼著她嫁給朱錚,她已是自己父母黑幕交易下的犧牲品了。

可恨的唐世豪!

我現在隻有一個想法,先把婉君“搶”出來再說,我決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再入狼口。

我顫抖著雙手,編輯了一個短信群發給鎮州的所有朋友,請他們無論如何幫我打聽到婉君的下落。

晚上十點四十分,**給我發來短信,“唐婉君今晚十點五十分乘坐T2580次列車去北京,速去火車站。

我收到短信後跌跌撞撞地開門就向外跑。雪兒見我慌慌張張的樣子,擔心地追出來,“哥,你去哪兒?”

“我去火車站,你待在家裏別動。”

我記不清自己闖了多少紅燈,隻是恨不能一下“飛”到火車站。等我衝進候車大廳,乘務員正摘下T2580入站口的指示牌。

我一躍身從鐵欄上跳了過去,兩名乘警竄過來毫不含糊地抓住了我。

“我是省報的,我有急事。”我急忙掏出記者證。

乘警急忙放行。

我飛快地竄進地下通道,玩命地向四站台衝去。等我竄出地下通道,T2580次列車正緩緩地啟動。

“婉君,婉君……快下來。”我追逐著每一節車廂瘋狂地喊,“婉君,婉君……”

列車沒有停下腳步,緩緩地駛出了車站,駛出了我的視線。

我頹然地蹲在地上,如同放了氣的皮球,再也沒有一絲氣力。

T2580列車上,朱錚閃著歹毒的目光撥打著電話,他剛才已經看到了我發瘋的樣子。

鎮州市的夜空此時已是烏雲密布,一道道利閃不時地刺破無際的黑暗,一聲聲驚雷敲打著人們的心房。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一步步向地下通道走去。通道內行色匆匆的人們正幸福地穿梭著,隻有我這個孤獨心碎的Lang人沿著通道的牆根,一步步向前蹭去。

地下通道內,一個流Lang的歌手正彈著心愛的吉他,忘情地唱著憂傷的老歌。

風停了,愛散了,一場愛戀留下這樣的結果。

你走了,我哭了,眼中的淚水不停地滑過,畢竟相愛過。

你為什麽為什麽不聽我解釋,這樣的離開我?

分手的那事在我心中如刺刀穿過。

我錯了!我錯了!

你那麽愛我!

還讓你為我哭過。

對你的傷害請你原諒,回來吧,回來吧,我的愛人。

……

我挨著流Lang歌手蹲在牆根下,雙手死命地抱著頭哭了。

婉君,我的愛人,你能原諒我嗎?我並非不愛你,也並非不疼你,可我是個身負特殊使命的駐地記者啊!我因為怕傷害你,所以曾遠離你;我因為怕傷害你,所以曾逃避你;我因為怕傷害你,所以曾拒絕你;而你,卻沒有因我的遠離而把我放棄,沒有因我的逃避而把我遺棄,沒有因我的拒絕而把我忘記。

今天,你帶著憂傷和絕望就這樣走了,我今生又何時能補償你對我的愛,我今生又何時能彌補我的過失,……

我一邊流淚,一邊自言自語著。

“哥,你怎麽哭了。”一個輕柔的、令我心顫的、讓我魂係夢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婉君正站在我的麵前。

我揉揉淚眼,“婉君,你沒有走?!”我一下把她擁進懷中,激動地親吻著她的秀發。

“哥,我舍不得你。”婉君在我懷裏哭了。

婉君告訴我:在列車啟動的瞬間,她勇敢地跳了下去,並迅速藏了起來。她看到我追著車廂狂喊她名字,卻沒敢出來見我,她怕朱錚也跳下車找她。後來見我向出站口走去,她確認朱錚沒有下車後,就在後邊追上了我。

“婉君,原諒我好嗎?我不接受你家的企業是有難言之隱的。”

“你什麽也不要說了,我相信你。你也不要恨我爸媽,他們也是有苦處的。”

我和婉君走出火車站,來到我的車旁,我突然接到唐世豪打來的電話。

唐世豪出奇的平靜、和藹,“友明,婉君又和你在一起了吧?”

“是。”

“你既然不想接手我的企業,又不想和我女兒分開,那你們趕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現在你與她多呆在鎮州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我被唐總裁的真心感動了,不由自主地改變了稱呼,“總裁,我稱呼你一聲伯父好嗎?你聽我這個做晚輩的一句勸,還是去自首吧,爭取寬大處理,這個家、這個企業才會有救。”

“我會考慮的。”唐總裁歎了口氣。

我拿著電話走到路邊,背向婉君低聲說:“你老人家一世英明,一直是我敬仰的偶像,千萬別再猶豫了,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甚至是走私的事。”

“你怎麽知道的?”唐總裁吃驚地問。

我回頭看看婉君,婉君見我與他父親通話,並沒有跟過來,隻是在馬路對麵望著我。

為了讓唐總裁痛下決心去自首,我說出了我的身份。

“伯父,我是省委派來調查鎮州事件的,在我沒上報你們走私之前,你還是去自首吧,就算我替婉君求你了!”

我正全神貫注地與唐總裁通話。不遠處一輛沒開車燈的無牌照轎車飛快地向我衝了過來。由於我背對著馬路,根本沒注意到危險來臨,唐婉君喊了我一聲。

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無牌照轎車衝向了我。

唐婉君大喊一聲“小心”,撲過來把我搡出了馬路,她卻被轎車撞了出去,劃出了一條弧線遠遠地落到了馬路中間。

無牌轎車瞬間消失在了馬路盡頭。

“婉君……”我尖叫著撲倒在婉君身旁。

婉君微微一笑,一股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哥……”

婉君輕輕閉上了眼睛。

“婉君,你醒醒,你醒醒……”我跪在婉君身旁哭喊著。

狂風突至,暴雨傾盆。

我抱著婉君瘋了似的在雨中狂奔,撞開離火車站最近的一家醫院大門,我淒厲地叫喊著,“大夫,快救救我的愛人,快救救我的愛人。”

唐總裁在電話裏聽到了我的喊叫,帶著唐婉君的媽媽趕到醫院。

此時,我倚在手術室門外的牆上,木然地望著手術室的大門。婉君為救我而遭遇車禍,一下子把我的心掏空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能做些什麽,隻會盯著手術室的大門痛哭流涕。

手術室門前,婉君的媽媽發瘋一般廝打著我,“你為什麽要害我們全家,你為什麽要害我女兒,你還我的女兒……”

我的臉上已經被婉君的媽媽撕咬出道道血痕,我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隻是恍惚地接受著婉君母親對我的懲罰。

唐總裁用力拉開婉君的媽媽,吼道:“莫友明是真心幫助咱家的,你不要再犯糊塗了!”

董晴接到雪兒的電話後追尋了過來。她架起蹲在牆角已經癡傻的我暫時離開了醫院。

大街上,我在雨中機械地向前走著,董晴撐著傘扶著我。

我來到婉君出事的地點一下子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我的愛人,你回來吧!

我的愛人,你回來吧!!

我的愛人,你回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