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十七、殘酷的遊戲(4)

一天晚上,一陣涼風襲來,葉明睜開朦朧的睡眼,見大媽正在給他們打扇。雖然還沒有到夏天,但因房間的空間太小,住的人太多,孩子們已經被捂出汗水來。天冷時大媽常常在半夜裏起來給他們蓋被子,天氣稍微熱一點時又怕葉明他們熱著了、怕他們睡不好,又起來給他們打扇。葉明趕快把眼睛閉上,不敢再看這一情景。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不知怎麽的,心裏既感動又難過。淚水從他那緊閉的又眼裏悄悄地滑落,在他的小臉上劃出了一道道傷痕。

早上,大媽總是先把葉明三兄弟叫起來吃飯。每天的早餐,不是煎蛋麵就是蛋炒飯。這都是特意給他們三兄弟單獨做的。到大媽家不久,大媽發現葉明三兄弟身體都弱,於是便給他們單獨開早餐。待他們吃完後,大媽才叫自己的孩子上桌吃稀飯和泡菜。

由於供給有限,油葷少,幾乎沒有一個家庭的糧食夠吃。如果家裏有吃長飯的孩子,稀飯便成了一天的主食。多數家庭都是兩餐稀飯一餐幹飯,填飽肚子了事。但無論當時吃得多飽,不到開飯的時間,孩子的肚子便開始鬧革命了。而如果生活稍微開好一點點,孩子們的臉上就會泛起紅暈。孩子們的臉色,就是現實生活的寫照,是百姓生活質量的晴雨表。葉明他們三兄弟的臉色,一天天變得好看。

除了夏天的晚上給葉明三弟兄打扇以外,身體虛弱的葉明晚上經常肚子脹,大媽就用熱毛巾給他熱敷。大媽的勤勞、無私,深深地感動了葉明,使他覺得自己能多做一點家務是應該的,因為這樣多少就可減少一些大媽的勞動強度。這以後,葉明做家務事更加賣力,大媽也更加喜歡葉明。

葉明感受到在這個新家庭的溫暖,也在這種溫暖中找到了快樂。他那張稚氣但不乏憂鬱的臉上,終於有了微笑。

有一天,葉明正在掃地,大叔家的啞兒從背後偷偷地踢他一腳,險些把葉明踢得趴下,然後快速地離開了。

啞兒是大叔家唯一的兒子,比葉明大幾歲,喜歡在別人背後動手動腳。似乎不這樣,就不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存在。而在背地裏敲打誰一下,搞點兒什麽小動作,在他看來似乎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葉明知道,這不是平常那種無意識的調皮搗蛋,而是有目的的。之後的一些現象,也證明了這點。

大媽很少當麵誇獎葉明,但大叔不一樣。孩子聽話不僅使他高興,也使他感到自豪;因為這是自己的教育成果。於是,有一陣子他特別喜歡誇獎葉明,並還破例地給予一毛錢的物質獎勵。似乎,葉明就是大叔一手樹立的一個典型。但這之後,大叔家的孩子,包括三姐和幺妹,常在背地裏冷言冷語地說,“龜兒子假積極!”或者說,“能幹,能幹你怎麽不起來做早飯喃?怎麽不把啥子都做完喃?”背後的小動作和冷嘲熱諷,使葉明十分傷心。他不知道怎麽應對這種情況,他也沒有想象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特別聽見針對自己的髒話,他心裏特別難過,甚至會背地裏暗自掉淚。

往往大人們喜歡的孩子,別的孩子們或許因為嫉妒而並不喜歡。因此在這個新的、孩子相對多的環境中,葉明反而感到自己很孤獨。

小小的得意招來這樣那樣的麻煩之後,膽小和**,使葉明很在意別人的臉色。無論是大人的,還是小夥伴們的臉色,他都很在意。他那張尖尖的小臉、機警的小眼睛、緊閉的雙唇,無不透著一種成年人才有的狡黠和深沉。他害怕大人不喜歡自己,也害怕自己沒有一個夥伴。他孤獨,同時也害怕孤獨。他希望得到大叔大媽的喜歡,但並不希望別的孩子不喜歡自己。他那幼小的心裏,有時會充滿了矛盾,使他弄不清楚應該讓大家喜歡自己還是隻讓大叔大媽喜歡自己。

不入意的時候,或者不經意間聽見別人叫爸爸媽媽,葉明就會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心裏不禁湧出一種酸酸的感覺。在四川、在內江、在大叔家,所有的溫暖和快樂,都不敵這種心酸的感覺;所有的溫暖和快樂,都無法抹去他對父母親的思念。思念和心酸,會時不時地、無法克製地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