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九十八、思念(1)

空曠寧靜中,葉明常常躺在林帶裏,或仰望天空,或閉目養神。這空曠與寧靜,常常令葉明思緒萬千,心事重重。

盡管葉明向父母表示過想留在新疆,但他自己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在新疆也不會習慣的。新疆給他的感覺是那麽地空曠和荒涼,缺乏生活氣息和他已經熟悉了的喧囂,缺乏朋友和生活的情調。

在鄉下葉明不習慣,在內江他也並不怎麽習慣;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適應什麽樣的地方和生活,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地方和什麽樣的生活。他已經變得無所適從,好似一片浮萍,在生活的洪流中隨波逐流。

他不知道自己會漂向何方,也不知道哪裏可以落腳。事實上,在那樣的年代,上帝是存在的。人們幾乎沒有選擇,而隻能極其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聽憑上帝的擺布。他的戶口在四川,他隻能跟著自己的戶口走。那時候,一紙戶口好比一顆無形的釘子,把人們的四肢釘在了十字架上,使一個人動彈不得。

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想多了,心情也會煩躁。有時他會從地上突然間翻身起來,然後毫無目的地在林子中一路狂奔,直到精疲力竭為止。

這裏沒有朋友,沒有繁華的街道,沒有塵世的喧囂,最重要的是沒有粉妹,葉明怎麽能夠習慣呢?他需要她。沒有她,他就感到孤獨,感到空虛,感到生活是那麽地蒼白。更準確地說,他不能習慣沒有她的生活。

除了做飯,葉明便無事可做了。有時候他也吹一吹口琴和笛子,但不來勁,因為沒有人聽得見。這裏太空曠了,至使音樂也無處依附,也因此而變得蒼白無力了。空虛和無聊,也是葉明思念她的原因。

在新疆度過了一段單純和安閑的日子後,葉明開始越發地思念粉妹。這種思念與日俱增,由甜蜜變成了一種痛苦。開始,他們每周通信一次,時間長了信也減少了,但葉明對她的思念卻更加強烈了。僅僅通信是不夠的。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情和愛,已經深入到了葉明的靈魂之中,使他無法擺脫對她的依戀。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他都會思念她;甚至在夢裏,他都在思念她。有時候,他做一件什麽事,做著做著就忘了自己在做什麽。不由自主地,他的思緒就飛進了他和粉妹曾經擁有的世界。思念成了葉明生活中的主要內容和一大痛苦。

有時候,他覺得她不是自己真正理想中的伴侶。因為他們彼此從來就沒有心靈的勾通,沒有共同的語言,沒有共同的愛好。他們之間的愛,更多地是建立在人的本能的需要上的。他們都沉浸在一種出於人的本能的需要中,並因此而愛著對方。其實,那種純粹的愛,便基於人的本能。她似乎從來就沒有思想,甚至沒有頭腦,而是非常非常地實在,又非常非常地真實。每天重複著同樣的生活,她不會厭倦。她永遠都是那麽樂觀,對現實生活充滿了熱情。她可能會是一個好妻子,她也完全以一個妻子自居。但她越是這樣,葉明的心就會因此而憂鬱。他就會想,“難道我就這樣生活一輩子?一輩子就這樣了麽?”不知道什麽原因,葉明不知道自己今後的生活會怎麽樣,但在他的潛意識中,他對這種古老的生活模式感到不滿。看見大叔大媽,看見自己周圍那些為一日三餐勞累的人們,他感到這種生活沒有什麽意思,沒有什麽幸福可言。生兒育女,然後是永無休止地為生計奔波,至到老死。人這樣生活,有什麽意思。因此,當葉明感到在生理上不需要她時,他內心深處就會產生一種對她感到厭倦的情緒,就會發現她並不是自己真正中意的人。

然而,長時期的離別才使他深刻地體會到,自己已經完全離不開她了。沒有了她,自己的生命就會殘缺不全,自己的生活就會失去光彩,自己的感覺也會變得遲鈍。沒有她,哪裏還有生活可言?哪裏還談得上在哪裏生活!

這種對她的依戀,即有感情的需要,也有生理上的需要。而這時候,他已經無理性可言。他對她的看法也和從前大不一樣了。過去那點兒不甘心,那種對另一種新生活的渴望,早已被他對她的思念所呑沒了。他對那種古老的生活程式也不再感到可悲了。有時候,人的情感需要會勝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