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一百九十四、兩人世界(3)

“說呀,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和哪些人在一起!”

葉明不說話。

李馨提高了音量:“說不說?”

葉明還是不出聲。

李馨掐住葉明的脖子,慢慢地用力:“說,我要你說!”

葉明麵無表情,一動不動。

李馨紅著臉,使勁地掐葉明的脖子,指甲幾乎陷進了葉明的肌膚裏。但是,葉明仍然不說話,也不反抗。

這樣的情景,在他們之間經常出現。

一個男人,可能要到結了婚若幹年以後,才能真正了解女人;包括心理上和生理上,男女都有極大的不同。也許,盡管朝夕相處,有的男人一輩子都不會真正了解女人。葉明可能介於二者之間。對於女人,他自以為了解,但更多的時候是基於思維和認識的普遍規律而言。然而,生活是複雜的,生活中的女人遠比邏輯中的女人複雜得多。

李馨話不多,但不論往哪裏一站,她給人的感覺都是那麽穩重、高傲、靚麗。不過她的確有許多值得驕傲的地方,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顯得大方得體;她皮膚白晳,神態高雅自惹,不張揚不猥瑣,不斤斤計較,不婆婆媽媽,也不嬌柔做作。特別是初次見麵的人,都認為她不僅模樣漂亮,也讓人覺得氣質不凡。葉明家裏的人,也都很喜歡她。可是,這隻是一個讓人看得見的表麵。她還有另一麵。更多的時候,她隻生活在自己的表麵這一層麵中的。也許,她的內心深處,連她自己也會感到陌生。

女人是世上最嬌嫩的花,需要男人一刻不停地嗬護,需要他們不斷地施肥和澆灌,才不至於枯萎。無論精神上還是上,大多數女人都更願意依附於男人;在生活瑣事中,卻更願意支配男人。她們更願意生活在情感中,而不是理性中,更願意生活在事物的表麵或者虛幻中,而不是生活的實質中。

有的女人永遠也長不大,永遠也需要男人的嗬護和寵愛。表麵堅強和高傲的女人,心理尤其脆弱。也因此,她們的生活圈子才局限在自己的男人身上,才那麽在乎自己的男人的一舉一動。然而,葉明有個老也改不掉的毛病,那就是不喜歡呆在家裏。從小就野慣了,盡管有了老婆有了家,但他還是更喜歡外麵的世界。除了學習以外,他喜歡打牌,喜歡打台球,當然也喜歡女人。他是一個正常男人,遇到好看的女人便不由自主地瞟上一眼。其實,他看女人是非常有分寸的,他隻在自己的大腦的屏幕上看女人,令人難以覺察。但這一切都逃不過李馨的眼睛;女人似乎另外還有一隻眼睛,可以看到男人的內心和思想;並且,即使是對別的女人瞟上一眼,也是李馨所不能容忍的。結婚以後,她的這種控製欲也就變得更加強烈。好像葉明已經合理合法地屬於自己了,她對他也就具有了法定的控製權。她不希望葉明離開她的視線,不希望他從事任何她不喜歡的活動,甚至不喜歡他再寫作。所有不利於小兩口過日子的事物,她都不喜歡。所有她不喜歡的事物,她都要橫加阻止。可是,天性難違,有時候葉明還是忍不住要冒犯她。每當這時,她就會大發脾氣。她發起怒來,會將牌桌子掀翻,將台球杆折斷,並用台球杆朝葉明身上的任何部位打來,再不然就使勁掐葉明,在他的臉上或者脖子留下她的指甲印。有時候不論什麽場合,她都不會給葉明留一點情麵。她發一次脾氣,葉明就沉默一次,他的心也就又一次地掉進了深淵。

真正愛一個人,就應該讓對方幸福;使人幸福的基本要求,就是盡可能地滿足自己所愛的人的正當願望。真正使人幸福的愛情,就像花朵那樣,需要充足的養料和認真澆灌,它才能常開不敗。如果是葉明,他會允許她有自己的一席生活空間,並且絕對不會幹涉她的個人生活。但她不具備這種意識,即使她讚成葉明的觀點,她也做不到這點。這使葉明感覺到,她真正愛的並不是他葉明,而是她自己。她心中根本沒有葉明,隻有她自己;她自己的好惡,高於一切,高於葉明的尊嚴和快樂。

實際上,葉明從心裏感覺到有些怕她;怕她不高興,怕她發火。每一次的衝突,帶來的是不愉快,是裂痕,是心靈深處的積怨,而不是解決問題的希望。久而久之,葉明對改變她已不再抱希望。與其如此,不如回避矛盾,不如改變自己。他怕她,是怕麻煩,怕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帶來的痛苦。這種害怕深入到了葉明的生活中,深入到了他的內心中。不論她是否在葉明身邊,也無論做什麽事,葉明的腦子裏首先浮現出的是她的身影,並立刻想到她的反應,因此在這一刻,他便失去了自己的行為準則,失去了生活的熱情和快樂。為了避免麻煩和衝突,他盡量按照她的意願去生活,盡量討好她,克製自己。漸漸地,他感到越來越壓抑,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憂鬱。甚至,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頭腦也越來越笨,對生活甚至對自己最喜歡的寫作也沒了興趣。

每當出現那種令人不愉快的情形,葉明就沉默,他已經不想多說,更不想反抗。事實上,當他沉默時,心裏非常地難受。他覺得自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快樂,剩下的隻有沉默。

而對李馨來說,這種沉默,是一種無聲的反抗,是一種讓人找不到目標的反抗。他越是這樣,李馨就越是生氣。

李馨的力氣用完了,葉明的脖子上留下了血跡,但葉明仍然用沉默對抗李馨。最後,李馨在葉明臉上用力打了一巴掌,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