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嚴肅
傑森·陶德的臉差點距離就可以貼在屏幕上。
他把進度條往回一拉，又來到了狂笑蝙蝠俠剛出場的那裏。像是小醜和蝙蝠俠拚在一塊的狂笑正朝西爾維婭露出笑容，傑森的胃在翻滾，他有點想吐在狂笑的臉上。
想了想自己打遊戲的主機還在旁邊，傑森選擇後退一步不再離狂笑那張臉那麽近了。他好像在做什麽脫敏練習，傑森的大腦突然浮現了這個恐怖的想法。
傑森之前就有預感真相會是【蝙蝠俠】深受小醜病毒的影響。但他沒想到會這麽深，就像直接被摔破了的杯子，這個比喻不對，現在的工藝還是能修複摔成碎片的杯子的。
就像過了期的罐頭，傑森想到西爾維婭坐在蝙蝠車裏閃過的回憶片段。罐頭過期了，內部腐爛了，哪怕替換外麵的包裝也無法改變它的本質，除非在罐頭裏麵裝新的東西。
可他和西爾維婭都知道，罐頭裏麵原來裝的那些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過了期的罐頭，傑森的大腦裏麵閃過很多F和S開頭的單詞作為罐頭的修飾語。
【蝙蝠俠】徹底地壞了。
換了其他人，比如迪克那個傻叉（傑森語）在這裏說不定還要糾結個許久，然後說我們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布魯斯】還有救。
但站在這裏的是傑森。盡管他從沒承認過，這輩子影響他最深的人之中，有一個是眾所皆知的蝙蝠俠，另一個是誰也不願在他麵前主動提起的小醜。
他能繪製出小醜的臉，能清晰地記得小醜的那個醜得要死的標誌性笑容。傑森能看出來站在那裏的人到底是【蝙蝠俠】還是【小醜】，狂笑蝙蝠俠是【小醜】。
管他什麽見鬼的【布魯斯】的回憶還是【蝙蝠俠】的身體，那個差點殺死西爾維婭、在那裏回憶著殺人細節的瘋子就是該下地獄的【小醜】。
他不該活著，傑森煩躁地摸著自己的頭發，不小心抓了一把下來。他是對影片裏的老頭之前有過正常的期待，但現在對於對方已經成為了狂笑蝙蝠俠這件事，他接受的速度也超出尋常地快。
一個殺了【小醜】的【蝙蝠俠】的下場就是這個鬼樣子。傑森自己給自己講著冷笑話，說不定當初老頭沒殺
小醜還是件好事，草，這有點違反他一直以來的堅持。
他今晚腦袋裏浮現出的犯罪巷髒話要超標了，傑森從夾克內兜裏抓起一根煙，他坐在椅子上看著灰色的煙霧在房間裏飄散著。
他講的冷笑話不如提姆講的，那才是個深得蝙蝠俠精髓的冷笑話大師。傑森碾了碾煙頭，電腦屏幕又播放到了西爾維婭在蝙蝠車裏的那幕。
“去找【超人】可能……”傑森回憶到西爾維婭在蝙蝠洞踢到的那塊石頭，那是塊黑色的氪石，“當我沒說。”黑色的氪石會讓氪星人陷入無差別攻擊狀態，他們會失去理智，而狂笑蝙蝠俠手裏的那塊估計是蝙蝠洞裏最大的了。
紅藍色的氪星救援犬幫不上忙，但是其他正義聯盟的成員還有可能。傑森相信【神奇女俠】絕對可以做到的，他是亞馬遜戰士的隱藏粉絲，而且相較於其他人而言，【神奇女俠】確實是比較難被克製的超級英雄（絕對不是因為他的粉絲濾鏡）。
他是多希望現在屏幕中的西爾維婭能聽到他的聲音，哥譚警局是不錯，但是狂笑蝙蝠俠怎麽可能找不到這個地方？傑森剛想說什麽，可是屏幕上的黑底白字打斷了他的話。
上麵寫著“第一天，哥譚，哥譚警局”。
這部電影的名字叫《七天》，電光火石之間，傑森多年來的觀影和文學素養全部在這一刻爆發了。第七天西爾維婭活在混亂的犯罪巷裏，第四天她來到了富麗堂皇的哥譚莊園，第三天她進入到了蝙蝠洞，第二天的夜晚，西爾維婭倉皇出逃。
西爾維婭是這部電影毫無疑問的主角，而電影就是按照七天的時間來拍攝的。
這是最後一天了，傑森已經在前麵見識到了這部電影的發展有多符合現實，他根本不期待在這最後一天會有什麽機械降神把狂笑蝙蝠俠消滅了。傑森意識到，哪怕是【神奇女俠】也不能在這一天裏把沒有底線的狂笑蝙蝠俠解決了。
所以故事的結尾大反派並沒有被打敗。傑森恍惚之中看向西爾維婭，她的脖子上還有狂笑掐出來的青紫，那麽為什麽故事會迎來結局？
隻剩下一個傑森最不願意去考慮的結果了——因為西爾維婭死了。
他又點燃了一根煙，傑森拿著槍一聲不響地坐著。他擦著槍|管，武器在他手裏才
能讓他冷靜一點。傑森把裏麵的橡膠子彈取了出來，他換上了真的。
“西爾維婭啊……”他呢喃，“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西爾維婭……”傑森的腦子裏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話，他有預感，未來一段時間，每到半夜時分他都會睜開眼睛，放空自己的大腦，思考這個問題。
“到底為什麽啊，西爾維婭……”
現在去殺小醜還來不來得及，他在認真地考慮這回事。他當初就不應該留著小醜那條狗命，傑森很有自信他在殺了小醜之後絕對不會變成狂笑那個鬼樣子，他甚至能邀請阿爾忒彌斯和比紮羅一起來阿卡姆開香檳慶祝。
但他改變不了這部電影裏西爾維婭的命運，煙灰掉在了槍|管上，傑森嘖了一聲，他把讓人煩悶的煙掐斷了。他有些喪氣地抬起頭看向屏幕那裏，進度條已經快要結束了，西爾維婭也快迎來她的結局。
西爾維婭咬著大拇指的指甲，她另一隻手敲擊著電腦：“該死，我記得在這裏。正義聯盟的聯係方式……找到了！”她點開了那個J的黑標。
西爾維婭眼前一亮，她還記得【阿爾弗雷德】叮囑過她的話，“去找正義聯盟”。她沒時間去懷念【阿福】給予她的溫暖，西爾維婭知道她必須走出下一步，她還不能放棄！
西爾維婭的手指剛在操作鍵盤上敲下一個字母，她的電腦突然黑屏了。不僅如此，蝙蝠車一個急刹停了下來，西爾維婭的腦袋狠狠地砸在了車上。原本安全的車子內部的光閃爍了幾下，變成了陰暗的綠色。
西爾維婭擦了擦額頭磕出來的血，她看向自己的電腦屏幕。她的電腦被入侵了，是蝙蝠電腦！西爾維婭瞬間就明白了狂笑借著蝙蝠電腦做了什麽，那上麵一片亂碼，中間閃爍著幾個綠色的字母——
“為什麽這麽嚴肅，西爾維婭？”
她無法聯係上正義聯盟，西爾維婭額頭冒著冷汗，汗水和血黏在一起，朝下麵滴落。電腦和蝙蝠車都被狂笑控製了，西爾維婭隻能棄車而逃。
她合上電腦，跌跌撞撞地從蝙蝠車裏爬出來。蝙蝠車卡在一條死胡同裏，前麵的牆壁還被它撞裂了，西爾維婭用手把從眼皮上滴落的血擦掉，血珠擋住了她前進的視線。
要找到【戈登】，對，她從包裏掏出手機，撥通
了那個電話號碼，【戈登】會幫助她的，就像是他保證的那樣。西爾維婭走出了那條胡同，蝙蝠車停的地方距離哥譚警局很近，她已經隔著街道看到了警局的招牌。
電話被接通了。
“【戈登】警官，我是西爾維婭，”西爾維婭聽到自己幹澀的嗓音從喉嚨裏麵衝出來，她省略了無關緊要的東西，直接說道，“【蝙蝠俠】瘋了，他被小醜病毒感染。他殺了好多人，警官，他不會停手的……”
她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西爾維婭在這個晚上經曆了太多，她好似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東西。腎上腺激素的效果慢慢冷卻下來，西爾維婭感到了沉重的疲憊和無力，她的大腿是軟的，好似下一秒就能跪在地上。
“……他殺了【阿福】。”西爾維婭哽咽道。血液和淚水混雜在一起從她的臉頰上流下去，支撐著西爾維婭從莊園逃出來的那股力量快要消散了，她的電腦被狂笑入|侵，西爾維婭的最後一根稻草被壓垮了。
她終於在此刻變成了一個失去親人的16歲少女，她一遍遍重複著：“他是不會停手的，狂笑會一直前進下去。請相信我，警官。”
有警車在她麵前停了下來，西爾維婭淚眼婆娑地抬起頭，在一片水光中看到了跑下來的【戈登】。他掛斷了電話，衝到西爾維婭麵前抓住她的肩膀：“她在哪裏？【芭芭拉】在哪裏？”
西爾維婭跪坐在地上，她嚐到了自己的血，鹹的，味道和淚水一樣。她聽到【戈登】崩潰的呐喊，他早有預料不是嗎？西爾維婭感到自己痛苦的那一麵漸漸被抽離了出去，她冷靜地注視著【戈登】，像是看著韋恩莊園後麵那些沒被打理過自然盛開的花朵。
他們開得是那麽豔麗，就像從腐爛的土地裏汲取了過多的營養。【詹姆斯·戈登】比她要更了解【蝙蝠俠】，他早猜到了有這個可能，但他不願意承認，他和他們一樣妄想著勝利的會是黑暗騎士。
但贏的人既不是【蝙蝠俠】，也不是【小醜】。勝利屬於狂笑。
她的肩膀被男人拽得生疼，西爾維婭的精神慢慢回歸到了現實中來，她張開嘴說道：“她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戈登】。”
他們也會死嗎？西爾維婭覺得脖子那處被掐的地方又開始發癢，不是那種灼熱的痛
苦，而是冰冷的蔓延，那股笑意從她受傷的青紫處開始向上湧去，像奔騰的海浪般無法阻攔。
她克製住那股笑意，西爾維婭甩開失魂落魄的【戈登】扶住她的手：“我無法聯係上正義聯盟，如果我是他的話，我會先切斷哥譚聯係外界的方式。”
“沒錯。”【戈登】很快就調整過來了他的情緒，他打開電話聯係哥譚警局裏的人，“我現在就讓警局直接按響正義聯盟的緊急按鈕……”
他是個很厲害的警官，西爾維婭觀察著他。她發現自己此刻居然還有腦袋去想這些其他的東西，這有些反常，但西爾維婭的思緒從沒那麽活躍過。她能觀察出【戈登】耷拉著的嘴角和泛紅的眼眶，他在強撐著完成自己的義務。
她也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那聲爆炸聲，紅色火焰灼燒著天空，那個巨大的巴比倫塔在向下墜落。周遭的人群發出驚呼聲，不少還在睡覺的人從窗戶探出頭來看向同一個方向。
“什麽，那個方向是——”
西爾維婭回答：“是韋恩塔。狂笑毀了它，那裏應該有什麽關鍵的控製係統。”
她的大腦轉動的太快了，就像過去那些生鏽的零件全部被更換過似的。西爾維婭甚至產生了一股衝動，一股她能理解狂笑蝙蝠俠的衝動。
這有什麽奇怪的？西爾維婭想，她本來就應是他的女兒，她本來就應理解他。
【戈登】悶哼了一聲，從電話那裏傳過來的消息對於他來說是一記重錘。他剛想說什麽，西爾維婭卻替他說了出來。
“所有聯係外界的東西都被切斷了對吧？”西爾維婭自問自答道，“無線電、立交橋、哥譚碼頭……”
“警官，提問，如果我想用某種毒氣控製整個哥譚，我應該在哪裏投放？”
他眼前的少女正在笑，【戈登】麻木地想。他一生中見過太多的好人變壞，見過太多的普通人死去，現在他正目視著哥譚最好的那個人變成無藥可救的混蛋，也正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女一步步走向深淵。
而他和那些嚎叫的哥譚人一樣，無能為力。
不，他不能無能為力。【戈登】必須動起來，他必須反擊，哪怕那些無濟於事，他也必須這麽做。他盯著西爾維婭說：“我會和警局的人一起去阻止毒氣的
蔓延。”他要立刻趕往下水道和各種管道連接的地方，那些地方是狂笑最可能投毒的地點。
“聽著，西爾維婭，你應該去醫院。”
“連蝙蝠俠都沒製作出解藥，警官。”
“……”
“要是下雨的那天我攔下你就好了。”
“這句話應該留給你的女兒。”
【戈登】被趕來的警官簇擁起來，他們商量著下一步應該怎麽做。西爾維婭抬起頭看向天空，濃煙出現的地方越來越多了，狂笑不僅是引|爆了韋恩塔，他還在用戰機掃射著其他地方。火勢滔天，黑夜上的蝙蝠燈標誌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肚子餓了，西爾維婭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想。她應該去吃點什麽東西，比如罐頭或者……或者小甜餅。
“西爾維婭小姐。”她仿佛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香噴噴的小甜餅，酥脆可口，咬下去能感到黃油在嘴裏融化的味道。西爾維婭打了一個冷顫，她不想再笑了，好似再笑下去她連小甜餅的味道都會忘記。
她抓住【戈登】的小臂：“我有一個辦法，警官。”西爾維婭低聲在【戈登】耳邊說了什麽，【戈登】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揮手讓人把西爾維婭帶走了。
西爾維婭跟著他們走到了不遠處的警局裏，她給手提箱電腦充上電，然後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裏操作著被狂笑黑掉的電腦。哥譚警局的網絡安全部的警察也在一旁通知著哥譚市民去緊急避難，他們的腳步匆匆從西爾維婭麵前走過，一刻也不停。
西爾維婭的手快速移動著，在莊園學會的那些東西和母親的教導融合在一起，但這還不夠，還不夠能恢複她電腦原本的係統。她在角落裏枯坐了很久，一動不動，像個失去了力氣的木偶。
有爆炸聲從外麵源源不斷地傳來，西爾維婭看到警局的窗戶都抖動了幾下。一股緊張的氣氛蔓延在他們之中，西爾維婭出神地想，其實哥譚的警察比她認為的還要好上很多，他們都不該死在這裏。
她的手重新放在了操作鍵盤上，原本輸入到一半的程序全部被西爾維婭刪了。這些都是錯的，狂笑是利用之前蝙蝠電腦在她電腦裏植入的程序進行的入|侵，他不可能在每個程序都下了病毒，一定有突破的漏洞——
淡淡的晨光照在西爾維婭的臉上，她被包紮過的傷口已經停止了流血，一夜未眠的鋼藍色眼珠往外冒著血絲，在瞳孔的四周，淺綠色正朝裏麵緩慢滲透著。
“轟——”
一聲巨大的響聲在哥譚警局炸開，半個天花板都陷了下去。坐在這裏的警察炸開了鍋，他們對視一眼，鬧哄哄地開始撤退。
“嘿，【戈登】帶來的小鬼！”有人注意到了角落裏還在看著電腦的西爾維婭，她抓起西爾維婭的小臂，“快離開這裏，這裏馬上就要塌了！”
“再等等。”西爾維婭低吼道，她甩開警察的手，馬上就要完成了。她咬著牙按下了最後一個按鍵，不解的警察正想直接強迫西爾維婭離開，卻聽到後麵傳來了重物墜落的聲音。
聯係不上正義聯盟，西爾維婭發給他們的消息都沒人回應。她和那個好心的警察一起站在破碎的警局地板邊緣向下麵望去，被西爾維婭切斷了聯係的無人轟炸機直直地砸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這個是西爾維婭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西爾維婭之前沒學過蝙蝠洞無人機的操作係統，但她直接切斷了她的權限裏所有蝙蝠洞對外的攻擊指令。西爾維婭不清楚【阿爾弗雷德】給她的權限有多大，但更加幸運的是，狂笑還沒收回這份權限。
警察問了她很多問題，西爾維婭一個都沒回應。她看著眼前已經在爆炸下變成一片廢墟的哥譚城，房子炸毀的煙霧和火焰彌漫在四周，慘叫聲和打砸聲也接連不斷。有不少哥譚人失去了他們的家，也有不少哥譚人趁亂在裏麵燒殺搶劫。
“他不在這裏。”西爾維婭提著手提箱電腦說道，她指著蔚藍的天空，“他在上麵。”
警察順著她的手指的方向抬起頭。
天空之上，眾所周知，那是正義聯盟的瞭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