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孤獨【加更】
萊拉的聲音有些不確定：“你是【達米安】？”
站在她麵前那個朝四周無能咆哮的人明顯是【達米安】年輕時候的樣子，他比萊拉記憶中矮上了許多，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此刻完全是不可置信和茫然失措，他崩潰地繼續說道：“我隻是想用短棍敲一下他的腦袋，警告他一下，我沒想到他會摔倒砸到後麵的石頭上的……”
萊拉看了一眼地麵，她很確信剛剛那裏還是平坦的路，但自從她照完照片之後，那裏居然長起來了一顆石頭。聽【達米安】的意思，他以為殺死【夜翼】的人是他？！
“聽我說，”萊拉試圖解釋道，“這都是那個電視機人的陰謀，她一定是故意讓你誤解成這樣的，【達米安】。我們一定能找到辦法救下【夜翼】，你等著，我這就去找爸爸……”
【達米安】仿佛聽不到她的聲音一樣，還在那裏朝周圍的空氣解釋著：“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怎麽能怪我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達米安】恐懼地看向萊拉身後，他喃喃道：“父親，你要……”
萊拉結結實實地被撞了一下，她手中抱著的青年被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黑暗騎士搶去了。
【蝙蝠俠】抱著死去的【夜翼】宣布：“他死了。”
他的視線長長地停留在【夜翼】那張年輕的臉上，過了好一會才移開，看向慌亂的【達米安】和逐漸意識到她現在看到的是某種投影的萊拉。
“是你們殺了他。”
【蝙蝠俠】朝他們說道。
他麵罩沒遮住的那半張臉滿是痛苦，嘴角耷拉著，這個很少情緒外露的男人仿佛被擊倒了一樣，他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彎曲了下來，像是被巨力掰斷的鋼鐵，露出了鏽跡斑斑的裏層。
“不是我們幹的！”萊拉和【達米安】同時吼了出來。
萊拉完全是下意識就那麽做了，哪怕她知道現在看到的【蝙蝠俠】可能聽不見她說的話。
她生活在一個所有人都友善的世界之中，隻在書本或者電視劇中看到過這種汙蔑和悲痛發生的場景，從來沒真正地遇到過。
萊拉對此毫無經驗。
“夠了！”
【蝙蝠俠】怒吼出聲，製止了他們兩個人的狡辯：“你們還想做什麽？我的兒子死在了我麵前，真正的凶手卻還要在這裏假裝他們什麽也沒幹！”
萊拉看到旁邊【達米安】的表情仿佛是被人狠狠地朝臉上打了一巴掌，男孩那張原本滿是自信、會微微地抬起下巴的臉現在完全低了下來，他盯著靴子旁邊的短棍，不再說話了。
【蝙蝠俠】的那聲怒吼似乎也耗盡了他所有的怒氣，他的兒子失手殺了他的兒子，這好似隻會在古希臘戲劇中出現的情節發生在了現實，卻沒有任何一個觀眾覺得精彩。
他們像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蟲般，抱著已經死去的人想要體麵地收拾這場荒唐的鬧劇，卻發現他們連表麵上的和平都再也無法維護了。
【蝙蝠俠】抱著【夜翼】從萊拉和【達米安】中間狹窄的空間擠了出去，他的背影終於不像是那個永不會被打倒的黑暗騎士，而像是一個剛死去兒子、沉浸於痛苦之中的父親。
直到【蝙蝠俠】籠罩他們的影子逐漸褪去，萊拉才聽到【達米安】小聲地說：“我不是故意的，為什麽不相信我。”
他朝【蝙蝠俠】離開的方向大吼道：“明明我也是你的兒子，為什麽不選擇我呢，父親！”
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些泣音了。
雖然預想到這個【達米安】可能聽不見她的話，但是和長大之後的他關係非常不錯的萊拉還是主動安慰道：“教父需要一些時間，【達米安】，你不能要求他這麽快就走出來。”
但這次【達米安】好像聽到了萊拉的聲音，他仰視著萊拉說：“他不會原諒我的。”
“父親就是這樣頑固的人，他不會再承認我是他的搭檔了，”【達米安】的聲音裏麵帶著一點連他都沒察覺到的祈求，“而我也無法再背離自己的思想，認同他軟弱的理念。”
【達米安】望向萊拉，他仿佛透過女人紅藍色的身影看到了那個真正站在那裏的男人：“讓我跟隨你吧，【超人】。我會追隨你的步伐，幫助你幫這個世界改造成真正正確的樣子。”
“我不是【超人】……”他恐怕將她當成了爸爸，但萊拉的話再次被【達米安】忽視了。
不隻是【達米安】，萊拉現在才意識到剛剛憤怒地朝他們低
吼的【蝙蝠俠】也將她認成了【超人】，是因為在這個投影之中，站在她這個位置的人原本是【超人】嗎？所以她進入到這個幻境之後他們才將【超人】的角色安在她的身上。
【達米安】的幻象很快也就消失了，所有東西都不見了，除了萊拉手上抱著的相機和她拍下來的那張照片，【夜翼】也失去了蹤影，萊拉再次回到了她熟悉的世界。
她開始用超能力搜尋起【夜翼】的下落。
“我才不會這樣做！”
超人恍惚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這句話不是電影裏麵傳出來的聲音，而是他們身邊那個達米安發出的咆哮。
沒辦法，兩個【達米安】的音色和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製服款式不同，恐怕真的會有人將他們倆認錯。
達米安完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手指著屏幕，看向阿爾弗雷德和蝙蝠俠的方向大聲地洗清自己身上被他那個腦子抽風的同位體潑的髒水：“哪怕是格雷森哪天不小心變成了一個小腦失靈、連平衡都維持不了、一個滑倒就摔到後腦勺的傻叉，我也不會想要殺死他的，父親！”
用得著先貶低迪克一頓嗎，喬納森暗自吐槽，但他還是幫自己的好友一起解釋道：“達米安才不會那樣做！電影裏麵的【達米安】是個大傻叉，但我身邊的這個不是，哪怕達米安經常和他的兄弟打架、當麵罵他們是傻子、從來沒有尊重過他們，他也不會這樣做的！”
他總有一天要把喬納森的腦袋敲下來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達米安現在混亂的大腦差點被喬納森的話給氣吐血了。
達米安氣勢洶洶地拿起武士刀：“我現在就去找瑪格麗特要到這個世界的坐標，然後把那個傻叉【達米安】殺死帶回來，向你證明我的決心，父親。”
這行動力也太快了吧，超人咂舌，倒也用不著這樣做。他原本還想示意旁邊的蝙蝠俠趕快回複一下你家腦子被電影創得快要飛到外太空的小孩，達米安現在一臉“都給死”的樣子，超人真懷疑他會在平行世界變成一個憤怒的矮子殺|人|魔，還是專門殺自己同位體的那種。
結果發現旁邊的蝙蝠俠也還沒緩過來。
超人戳了他好幾下也沒見他有什麽動靜，他這才扭過頭，將視線從被喬納森用力攔下的達
米安那裏轉移到身後的蝙蝠俠上。
蝙蝠俠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頭上的兩隻尖耳朵像是被他削了一樣，成為了個裝飾品。他的手速極快，也隻有氪星人才能看到他在蝙蝠平板上操控著什麽東西了。
平板直接在空氣中投影出來了蝙蝠俠正在製作的東西，超人定睛一看，發現那居然適合全包式的防護頭盔的構造圖。
蝙蝠俠手在上麵輕點，一個蝙蝠標誌印在了頭盔的後腦勺的位置，過了一會，他可能是覺得這個設計有些詭異了點，又把那個後腦勺地方的標誌改成了夜翼的。
拉奧在上，超人勉強理解蝙蝠俠製作全包式頭盔的腦回路。
但這個在後腦勺上麵印義警標誌的操作就算了吧，這個真的不會成為一個靶子嗎？讓每個想來夜翼頭上來兩拳的人下意識地被吸引過去，然後朝他脆弱的、一被碰到就癱倒在地的致命弱點後腦勺砸去。
超人正想阻攔蝙蝠俠這個荒唐的設計，並告訴他再不攔一下你的親生兒子，他真的要變成隔壁的【達米安】2.0了，是站在自己同位體屍體上的那|種，結果蝙蝠俠猛地站起來，對阿爾弗雷德提議：“我們應該把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地板全部清理一遍的，改造成光滑的地麵，對，建築材料也需要更換，不要太脆弱的……”
對方已經在思考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大改造了。
最後還是阿爾弗雷德協助了一直在身後拚命想要引起他們注意的超人和幾乎快要扭打在一起的超凡雙子：“雖然平行世界的【迪克】少爺的死去讓我們都很傷心，但我想現在我們都需要直麵這件事，並知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布魯斯老爺。”
不隻是那個【夜翼】的死去，蝙蝠俠更想說的是他的死法，他不敢相信幾乎是他的學生中最靈活的【夜翼】在平行世界中居然被短棍一敲太陽穴就摔倒，在這時候居然還無法穩定自己的身體就直接摔在了後麵的石頭上。
這戲劇性的死亡讓蝙蝠俠大為震撼，但平行世界那個【蝙蝠俠】的表現壓下了他亂七八糟的想法。那確實是失去了兒子的父親會露出的表情，哪怕是蝙蝠俠也不可能否認這點。
蝙蝠俠幾個呼吸就鎮定下心神，他暫時收起了全包式頭盔的方案，準備說出他已經猜測到的世界觀：“我想
，萊拉的世界是——”
“我才不會跟你走的！”
達米安的吵鬧聲打斷了他的話，蝙蝠俠這才意識到他還有個大麻煩沒有解決，他趕忙看向那裏，超人正在把那兩個孩子分開，看上去他們兩個已經打起來一會了。
不知道是電影中的那個【達米安】的行為讓這個之前遭受過狂笑和阿卡姆衝擊的孩子誤解了什麽，他現在對超人相當抵觸：“我可不是電影裏麵那個眼瞎的人，我才不會追隨你的，肯特。也絕對不會當你的教子！”
喬納森在頭疼的超人旁邊朝達米安做鬼臉：“爸爸也沒讓你追隨他，達米安，你別太過分了，我可不會讓你說爸爸的壞話的。”
他們不是剛剛才好好的嗎？
蝙蝠俠的頭和超人的一樣疼了，他甚至還記得剛剛在他忙著看平板的時候還聽見喬納森幫達米安說話，怎麽一下子這兩個孩子就打起來了。
結合喬納森的話，看來是達米安說到了【超人】的問題，他的兒子可不是個攻擊會有所保留的人，嘴毒起來的時候不管是那個平行世界的【超人】還是這個世界的無辜的超人都在他的掃射範圍。
喬納森當然忍受不了自己的父親卷入這場戰爭，所以他就和達米安打了起來。
“夠……”剛想說“夠了”但覺得說出來似乎就和電影中的【蝙蝠俠】重複了的男人改了個口，他頗為嚴肅地製止了達米安被創後的發瘋行為：“停下，羅賓。”
蝙蝠俠說：“你需要學會辨別平行世界與我們世界發生的事情，不要再和喬納森打架，也不要再牽扯到克拉克，他是個值得你尊重的人。”
蝙蝠俠對羅賓擁有特攻效果，達米安喪氣地垂下頭：“肯特是肯特，【超人】是【超人】，我會分清的。就像分清你和狂笑蝙蝠俠一樣，父親。”
蝙蝠俠：“……”
這孩子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這還沒處理完，就想把戰火轉移到他身上，要不是熟知達米安的性格，蝙蝠俠都要懷疑他是故意的了。
看來殺死【夜翼】的事情對達米安的影響頗大，讓他腦子都有點不清楚了，這也可以理解，達米安和迪克的關係一向很好，從他願意乖乖做夜翼的羅賓這件事就能看出來。
但這次超人就不好
糊弄了。
超人極其認真地問道：“誰是狂笑蝙蝠俠？之前你們看的那些影片裏麵的【蝙蝠俠】？”
他雙手抱胸，這個動作和萊拉很像，準確來講，應該是萊拉像他。他們氪星人嚴肅起來還是很可怕的，哪怕是蝙蝠俠也會覺得麻煩的程度，他一字一句地看著說完這個名字後突然變得沉默的蝙蝠俠和達米安說：“我希望能在今晚就把其他電影也看完，在這部《紀念日》結束之後。”
完全無法逃避了，蝙蝠俠腦子裏麵閃過幾個打字。但是早就練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雖然我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我就是不想回答以及內心波濤洶湧表麵風平浪靜神功的他像是什麽也沒聽見一樣，自然地站起來路過超人走到達米安身邊。
蝙蝠俠安慰道：“冷靜一些，達米安，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的。”
上次給西爾維婭準備的私人心理醫生診所還不錯，要不過幾天把達米安也送過去看看？
瞅著這孩子看完電影之後精神狀態挺不對勁的，已經從多部電影中學習到了這種心理問題還是留給更擅長的人來處理的蝙蝠俠真的是在很認真地在考慮這件事。
“而且你之後也不能去找瑪格麗特，我以為我們剛剛在通訊器裏麵聊過這件事了，”但蝙蝠俠嘴巴還是一直在動，“你今天的擅自行動為你贏來了一個月的禁閉，達米安……”
“咳咳，禁閉的事情之後再說吧，B，”眼看著蝙蝠俠簡單掠過孩子的心理問題又開始強調義警行動的對錯，超人急忙打了個哈哈，“達米安一定是很在意你們，所以在看到平行世界發生的事情後反應才會那麽大，你可以先安慰一下他。”
氪星人教育家成功讓蝙蝠俠咽下去了後麵的話：“……我相信你，達米安。”
他拍了拍達米安的後背，感受到這孩子一把抱住了自己，蝙蝠俠說：“你不是他，我們都知道。”
成功安撫住達米安，超人鬆了一口氣，他摸了摸喬納森毛茸茸的腦袋，但心中的疑雲卻越變越多，萊拉世界的他和【蝙蝠俠】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發生讓【達米安】站隊的問題？如果【夜翼】的死是真實的過去的話，那麽萊拉之前看到的又是什麽？
“給，克拉克老爺，感謝你剛剛對老爺的幫助。”阿爾弗雷德
為正在思考的超人上了一盤幾乎快堆成一座小山的小甜餅。
超人有些驚喜地塞到嘴裏：“這是我該做的，阿福。但我還在想萊拉的事情，她總讓我有些擔心……”
頗有經驗的阿爾弗雷德實在是很難在這種時候說出無力的安慰話語，他隻是說道：“先慢慢看下去吧，克拉克老爺。”
電影中的萊拉試圖找到【夜翼】，可滿世界都沒有他的線索，反倒是利用氪星科技還查到了一點情報。
“什麽意思？【夜翼】在我出生的那年就死了！”萊拉看著她連接著孤獨堡壘的數據庫的手機屏幕，瞪大了眼睛。
上麵寫的很清楚，【夜翼】是在萊拉出生的那年就因為意外死去了。那天【超人】不知為什麽參與到了阿卡姆精神病院的事情中，而在那裏他和不想被別人插手哥譚的【蝙蝠俠】產生了衝突，他們打了起來。
在亂戰之中，【達米安】用短棍擊中【夜翼】的太陽穴，【夜翼】向後倒去的時候後腦勺砸到了精神病院地麵上的石頭，然後就死了。
十分滑稽的死法，連萊拉都覺得這個死法充滿了荒誕的戲劇性。
“我明明記得小時候【夜翼】還來看過我的……”但那段記憶確實有些模糊，這對於超級大腦來說是不可能的，萊拉越想越煩躁，她的大腦記憶好像是被某個存在操控了一樣，她都快分不清哪邊是現實，哪邊又是瑪格麗特製造的幻境了。
對，瑪格麗特！
萊拉拿起那台相機和【夜翼】微笑的照片：“對【夜翼】拍照之後，裏麵的幻境改變了現實，【夜翼】和幻境裏麵的一樣死在了二十多年前。瑪格麗特讓我對爸爸拍照，那拍完照之後，出現的新幻境也會變成現實嗎？”
“可惡，每個人說話都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肯直接告訴我，”萊拉看向黑門監獄，“要去找教父幫忙嗎……”
說幹就幹，萊拉又飛了進去，但在牢房裏麵，她沒找到她的教父，反而還被獄警發現了。
“快，拉響警報，”獄警拿著槍向她跑過來，他們衝對講機說道，“超能少女越獄了！”
萊拉沒把他們放在眼裏，她開著超級速度先把黑門監獄搜了一圈，沒人能追得上她，這些人連看到她殘影的機會都沒有。隻是越獄被抓
包這件事還是讓她有些心虛，明天的報紙絕對會報道這條新聞的，【露易絲】知道之後又會覺得她不夠乖巧了。
在離開黑門監獄之前，萊拉對被判刑幾百年的罪犯拍了幾張照片。
“其他人都沒有問題，”看著他們沒事人的樣子，萊拉覺得需要動用一下生鏽的超級大腦了，“因為【夜翼】是特殊的嗎？”
高高飛起離開哥譚的萊拉敲了敲相機的外殼，X視線看不出來它和普通的相機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她隻能想到是魔法的作用。
萊拉繞著地球轉了幾圈，她在太空中注視著這顆藍綠色的星球，不知道要向誰求助。她記得【超人】是有很多很可靠的超級英雄朋友的，萊拉想起來他們對她微笑著的樣子——
【神奇女俠】和【綠燈俠】是站在最前麵的，他們對她也最好，不是說其他人對她不行。隻是【閃電俠】和【沙讚】似乎有些不喜歡她，每次看到她的時候總是低下頭，能言善辯的嘴巴也合上了，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會參加萊拉的生日會。
【海王】和【綠箭俠】隻來過一次，在萊拉很小的時候，現在連他們的臉她都記不清了。
“不對勁，我的記憶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不是在拿到相機之後才發生的這種事情，萊拉突然意識到，早在今年的紀念日前，她的記憶就十分模糊了。
好似在她長大的數十年中，除了大都會裏的人和事以外，她對於其他的事情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印象。就像她每次去法國巴黎都是為了救那隻站在埃菲爾鐵塔的貓一樣，她在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每次出動都是為了執行固定的任務。
巴黎的是那隻肥貓、柏林的是那個一過馬路就會眩暈的老太太、米蘭的是那個一聽到遊客說夏威夷菠蘿披薩就心肌梗塞的廚師……
萊拉救下了他們無數次，但他們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又再次遇到同樣的意外，甚至連地點和理由都沒變。
而萊拉直到現在才意識到不對勁，她發現除去大都會以外的那部分，其他地方是不是太單調了點。大都會是很鮮活的，就像是有人用心雕琢了一樣，其他地方雖然也說不上粗製濫造，但比起明日之城還是略顯粗糙了。
“我一直都活在什麽樣的世界之中呢？”萊拉迷
茫地看向地球。
“這個世界的真相又是什麽？”
萊拉已經無法在克製住自己不去思考她的世界的不對勁，她俯身飛向大都會，焦急地那個人身邊趕去。
找不到【克拉克】的身影，但能找到【露易絲】。
“媽！”
萊拉打開公寓的玻璃窗飛了進來。
他們住在大都會頂層的高級公寓裏，無論是【露易絲】還是【克拉克】都是中產階級，在這座城市之中已經算收入不錯的群體了，
那扇巨大的玻璃窗是他們買下這套公寓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之後在上麵開了一個人能通過的小窗戶。
裝修的師傅以為他們是想養某種小鳥，但隻有他們知道，從那裏進來的是能翱翔於天際，但總會回到家中的氪星鳥兒。
【露易絲】被萊拉吵醒了，她立刻就從睡夢中恢複到了白天的狀態，她嚴厲地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萊拉？你應該在黑門監獄，你的父親還沒找到辦法，你怎麽就從裏麵自己跑出來了？”
“媽媽。”
萊拉抱著【露易絲】的腰，她把自己的頭埋在蓋在【露易絲】腿的被子上，在上麵拱了幾下，像是好不容易被主人同意上床的大型犬一樣開心。
“好想媽媽。”
萊拉的話成功把【露易絲】原本的那些責備堵了回去，她摸了摸女兒的短發。
“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的。”【露易絲】沒問萊拉發生了什麽，隻是這樣說道。
她說：“等到【克拉克】把那個壞人找到，你身上的冤屈會被洗清的，萊拉。我們又可以像過去的那樣生活下去，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了。”
“但是，媽媽，”萊拉的聲音十分沉悶，“要是周圍的一切都很不對勁怎麽辦？要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其實是假的怎麽辦？”
“忽視他們吧，萊拉，”【露易絲】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閉上你的眼睛，捂上你的耳朵，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幸福地在一起。”
“但我不想這樣，媽媽，”萊拉猛地推開了她，“我已經受夠了這種感覺！好像大家都在舞台上表演著我不知道的節目，我還要惶恐不安地配合他們演下去，但我甚至連節目什麽時候會結束都不知道。”
“隻要你想，永遠都不會結束的，萊拉。”
【露易絲】隱含深意的話讓萊拉明白她的有些猜測是對的。
萊拉深吸一口氣，她捏緊手中的相機：“如果我想結束呢？”
【露易絲】沉默，她最後說：“真相對於你來說很重要嗎，萊拉，重要到你可以放棄一切去交換它？得知了真相之後你又能做什麽？你隻會感到無盡的孤獨罷了。”
“孤獨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萊拉，”【露易絲】不安地撫摸著她手上的戒指，她的語氣卻很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特別在你馬上就可以不再感到孤獨的時候，有人剝奪了你的希望。”
“從此之後的每個日日夜夜，你都會憎恨自己，憎恨所有讓你處於如今的境地卻無法幫助到你的人。你會恐懼更可怕的事情發生，所以你變得易怒；你會害怕有人再度傷害你重視的東西，所以你變得多疑。”
“直到最後所有東西離你而去之時，你就會成為孤獨本身。”
萊拉有些害怕，因為她知道【露易絲】並沒有欺騙她，她的母親的心跳直到現在都是那麽地穩定，原本能讓她安心的聲音此刻變成了末日到來前的鍾聲，一刻不停地響著。
“我……”
很重要嗎，萊拉捫心自問。
她想起多年前在那片森林之中【克拉克】對她說的話，做出選擇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但他們不能停下腳步，總是要朝前走的。
那麽多年以來，萊拉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到周圍的不對勁嗎？
要說“完全沒有”那絕對是謊言，隻是萊拉每次詢問的時候都不會有人正式回答她的問題，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問了。
她隻是自己一個生著悶氣，想著是不是因為她的實力還不夠格才會讓所有人都無法信任她。
而到今天她才擁有一個知道真相的機會。
必須要向前走，不能在原地繼續徘徊了，哪怕之後會很後悔，但萊拉現在已經下定了決心，她不能因恐懼未知的真相而停下步伐，她答應過【克拉克】，要做比他更加勇敢的英雄。
萊拉說：“我還是想知道真相，媽媽。”
【露易絲】點點頭，她的眼眸裏麵有著一碰就碎的驕傲，好像
這一刻的萊拉終於在她的心中成為了一個能獨當一麵的大人。
她伸出手說：“替我摘下婚戒吧，萊拉。”
萊拉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但還是聽話地替【露易絲】摘下了她手上的戒指。
【露易絲】摘下戒指後仿佛年輕了幾十歲，她笑著站了起來，連眼角的細紋都消失了：“你手上的相機是從那個入|侵者手中拿來的？”
萊拉點頭，告訴了【露易絲】和這台相機有關的事情。
“想讓【克拉克】出現的話很簡單，你隻需要給我和大都會拍一張照片就足夠了，萊拉。”
“但……”【夜翼】之前就因為拍攝死去了，萊拉感覺自己才做出選擇就開始後悔了，她習慣性地瞻前顧後，不知道要不要繼續。
【露易絲】強勢地打斷了萊拉的話，她用手隔著玻璃撫摸著櫃子裏麵的普利策獎杯，扭頭對女兒說：“這就是真相，萊拉。那個入|侵者沒有欺騙你，這是能拍攝真實的相機。”
“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必須要行動起來，我的女兒。”
【露易絲】打開公寓裏麵的收藏櫃，她親吻了裏麵放的那張全家福照片，然後莊重地從裏麵拿出她拿下的那座普利策獎杯抱在懷中，站在了萊拉的麵前，臉上掛著明媚的微笑：“這麽多年來，我每天都很幸福，萊拉。哪怕這可能是虛假的、錯誤的，但我仍舊想要對你這麽說。”
“哪怕不成為這個殘破不堪的世界的保護者也是可以的，萊拉，你擁有無盡的可能。”
【露易絲】頷首：“按下快門。”
萊拉的手指有些僵硬，她可以一拳擊碎即將砸到地麵的流星，用肩膀扛起來快要倒塌的整座大樓，卻很難在這個時候花上一點力氣按下相機的快門。
但【露易絲】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催促她了，她靜靜地看著萊拉，像是站在不遠處看著女兒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嚐試著靠她短短的兩隻腿走路的母親。
她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恐懼，兩隻手下意識地向前撲去，雙腿也止不住地顫抖，嘴巴裏麵也開始念叨著“媽媽”，以為這樣就能得到母親的幫助。
但她的母親知道，她總會離她而去的。
所以她隻是站在女兒幾步路就能走到的
地方，朝她露出溫暖的微笑，用眼神讓初次行走的孩子安心下來，看著她搖搖晃晃地踏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的時候她差點要摔倒了，這讓她的母親下意識地想要上前牽住她的手，但她還是克製住了這股衝動，她鼓勵道：“你是個勇敢的孩子，一定可以做到的，加油。”
第二步的時候她已經能穩住腳，讓它落在合適的地方了，踏在地上的那一刻讓她整雙眼睛都亮了起來，像是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第三步、第四步……
她的步伐越來越穩，也越來越快，甚至到最後已經可以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而不會歪倒了。就在她往前走下去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母親已經不在前方了，她扭過頭，發現母親早被她甩到了後麵。
她走得太急了，因此沒發現母親被她忘在了身後；她走得太快了，以至於氣喘籲籲的母親最後停下了追逐的步伐。
母親欣慰地注視著她，她朝女兒招招手，給了她們之間一個還算體麵的告別。
“哢嚓。”
萊拉按下了快門。
她不敢看向【露易絲】的位置，瘋狂地檢查著照片，照片上，風華正茂的【露易絲】看著鏡頭，抱著獎杯朝那裏露出驕傲的微笑。
有什麽東西摔倒在了地上。
萊拉更不敢看，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相機屏幕上【露易絲】的臉，不敢讓眼睛瞥到躺倒在地麵上的那具屍|體。蘋果腐爛的味道從那裏散發出來，那股帶著酸澀的臭味彌漫在她們之中，像一條看不見、摸不著的臍帶將她們連接在一起。
萊拉的眼睛裏麵已經盈滿了淚水，她小聲啜泣著：“我……我愛你，媽媽。哪怕在這個虛假的、錯誤的世界，我也依然想對你說，我愛你。”
“這份愛是真實的吧？”她哭著問。
腐爛的蘋果無法回答她。
而屏幕前淚灑蝙蝠洞的喬納森可以回答她。
男孩哭得像條狗：“是真的嗚嗚嗚，萊拉姐姐。愛都是真的……媽媽，嗝，我要去找媽媽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