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血液
死亡距離德裏克的母親瑪莎已經越來越緊了，瑪莎的頭逐漸下垂著，眼睛也隨著頭部下垂的頻率慢慢閉合著，就在瑪莎已經決定也已經肯定自己必然擺脫不了死去的命運的時候，一隻寬大結實的厚實的手掌忽然出現在瑪莎眼前，穩穩地拖住了瑪莎的頭部，瑪莎心中一驚，眼睛也瞬間猛地睜了開來，她還是沒有力氣抬頭去看，是誰來到了自己的麵前，但是那熟悉的寬厚結實的手掌與她皮膚接觸所傳遞的溫度讓瑪莎在直覺上就感到來者必然不是敵人，而是好人，而且絕對是自己熟悉的人。
“你就是個傻瓜，瑪莎。”這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蒼老的老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喑啞的腔調裏暗含著的是一種來自長者的心痛。
“你怎麽來了。”瑪莎奇跡般的能夠說話，她微弱的聲音夾雜著同樣微弱的鼻息噴灑在老男人的手掌之上。
“瑪莎，你是不是應該承認，從一開始，你的選擇就是錯誤的？”老男人問著，語調裏麵沒有半點質疑，他是在用肯定的語氣去詢問眼前這個用自己的生命耗盡自己生命的女人。一個可憐的女人。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瑪莎說道：“我的選擇，注定了……注定了我的現在，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當時的選擇決定的，而是我一步步自己走下來的。我沒有錯。”瑪莎繼續用那種極其無力地聲音回應著蒼老男人的問題。
“嗯。”對於女人的固執或者說是執拗，來者你早就預料到了。這個蒼老的男人隻是繼續托著女人的頭，似乎，他托著女人遲遲沒有垂下去的頭顱。就好像掌握著瑪莎最後的一丁點兒生命一樣。
“放手吧，我沒有指望你回來。”瑪莎繼續說道，從她的視角來看，隻能看到眼前的這位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也同時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男人半蹲的胸口罷了，他穿著的衣服她甚至還能認出來，那是一件灰色的羊毛紗，在它的胸口位置還印著一段神秘的文字。
“我會放手的，隻不過，不是現在。”老男人繼續說道：“瑪莎，當年夏洛克……哦”老男人本想問些什麽問題，卻忽然發現了些什麽，他感慨著，吱吱地發出著感慨的發語詞，轉了轉身子，望著地麵上瑪莎用血寫下的文字：“ihavefivenyou”
看見老男人注意到了自己留給那個在自己的回憶裏留下深刻的揮之不去的印記的男人的話，瑪莎尷尬地轉了轉頭。
“呦嗬。不錯嘛，挺感人嘛。”老男人說道，用著一種諷刺般的調侃的腔調：“瑪莎啊瑪莎，我原本以為這些年你經曆的一切已經足夠讓你認清一些你不願意去承認的本質了，但是看恰來，即便你已經死期將至了，還是對那個狼族的男人放不下啊，ihavefivenyou，嗬嗬，你知道你這一句話如果被他看見，堆積在他內心深處的多年的愧疚和罪惡以及那種揮之不去的陰霾會減少多少？”
“我的事情，不比你管。”瑪莎說道。
“哦，不必我管，那我就好好地把幫你一把吧。也不枉我和你之間這麽多年的情分。”男人說著就用另外一隻手動了起來。
“你要幹什麽？”瑪莎艱難地在男人的手掌的束縛裏轉過了頭，隻見這個老男人將自己寫下的血字改成了：“ihavenotfivenyou。”
“哈哈。你看看這樣不就好多了嗎？”老男人說道。
“你究竟要幹什麽，你住手，你馬上給我改回來！”瑪莎尖叫著，身體開始反抗扭曲。她的頭因為掙紮脫離了男人手掌的托撫，離開了男人的托扶，瑪莎似乎立刻失去了生命流動的力量，她的眼睛立即合上，頭也快速下垂著。
“你不要命了？！”老男人怒吼著，再一次拖住瑪莎的頭，瑪莎從虛弱中醒了過來。
“你馬上把這些字跡弄幹淨！馬上！”瑪莎的聲音雖然因為虛弱而弱小，但是她的語氣卻充滿了一種極具威脅力的威懾感。
“我不會這樣做的。”老男人似乎也被瑪莎惹怒了，他惡狠狠地說道：“我就是要留著這句話。留著這句你永遠也不會原諒那個狼族敗類的男人，我要讓他真正地後悔，真正地為你痛苦一輩子，真正地背負著那種無邊無際的痛苦一輩子，我要讓他帶著傷痛，帶著濃烈的傷痛活一生。”
“求求你，別這樣。”瑪莎的眼淚流了出來。
“我不能！”老男人的身體似乎都在顫抖，他的聲音裏夾雜著無限的憤怒，無限的憤怒，他幾乎是怒吼著，連聲音都在顫抖：“就算你能原諒他，我也無法原諒，作為一個父親，我絕對不會原諒一個把我的女兒傷害到這種地步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我不僅要讓他後悔活過他人生的最後的時間，而且還要讓他帶著這種可憐至極的後悔和無限的愧疚死掉。”
“嗚嗚嗚嗚……”瑪莎大口地喘息著，她沙啞地說道：“父親！”
“……。”蒼老的老男人緩緩地呼吸著，氣息吞吐在他的鼻尖。
“你知道嗎？”老男人說道：“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無論我們之間存在著什麽樣子的誤解和誤會，你都要明白，歸根到底，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因為你違背我和你母親的意願嫁給非四葉草精靈族的狼人而真正的恨上你。”
“我違背了四葉草精靈家族的神秘契約，我活該被你們恨。”瑪莎說道。
“那隻是關乎整個四葉草精靈家族的秘密而已，這個責任還有其他尚且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四葉草精靈去維護，去繼承，但是你的幸福，隻有你一個人可以把握。”瑪莎的父親繼續說著，他伸起另一隻手挽起自己這個不聽話的女兒的頭發，輕聲說道：“你決定和夏洛克結婚之後，我和你的母親都已經認了，因為當時已經沒有什麽能夠把你和他分開了，其實，當我和你的母親看到你臉上的笑容的時候，我們覺得，或許也到了該讓你自己做選擇的時候了。可是你知道嗎，我們錯了，夏洛克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愛你，所有的一切，以後發生的那些肮髒的事情，讓我們驚覺，你已經越來越不快樂了。現在，我過來了。就是要將你帶離那片已經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美好的貧瘠的土壤。”
“父親。”瑪莎想要說什麽，但是始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曾經長達幾十年的矛盾已經被自己的父親給一下子捅破了，長久以來的矛盾既然都已經被諒解，此時此刻的她又能說些什麽呢，畢竟，一切都是真的，夏洛克真的背叛過她，即便後來他和她都知道，他們對互相的愛都是不會消失和減弱的，但是，這些真真正正發生過的事情又不可以也不可能那麽簡單地被這樣忘記，它們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甚至因此幾乎毀掉了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德裏克以及他們的家庭，這些傷害牽絆著瑪莎，讓她苦苦地陷在這無止境的混亂之中，就這樣，糾纏著，猶豫著。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瑪莎，讓他痛苦下去，順便完完全全地斷了對你的念想，在之後，你，也該離開了。離開這一切了，瑪莎。”瑪莎的父親繼續說道：“瑪莎，我的孩子，你折騰了這麽久，這潭水已經渾濁到極致了，無論你和夏洛克再付出些什麽也無法讓這潭水變得清澈了。”
“除了夏洛克，我還放不下德裏克，他是我唯一的兒子，他遭受的苦難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這不是他應該遭受的，而他之所以遭受著一切，我也要負起一部分的責任。我……”瑪莎哭哭啼啼地說道。
“瑪莎，德裏克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難道沒有想到嗎？作為四葉草精靈族和狼王的兒子，他的血液將是整個西方都少見的珍貴，順理成章，他的命運也不可能像其他生物一樣平淡，他要經曆的一切，都是命運安排給他的，你要記得，他經曆了這麽多，都是上天的安排，是他必須要經曆的和必須要承受的責任。他注定不平凡。”瑪莎的父親伸出另外一隻手對德裏克的母親嗎撒謊說道：“是時候選擇了，你沒有多少時間，該離開了，離開這凡世的浮華和糾結不清的混亂，真的是時候離開了。”
“我……”瑪莎慢慢地說道，她皺了皺眉似乎做出了什麽抉擇一樣，接下來，小屋子裏已經沒有了人的身影，隻是那片有血跡寫著的話依舊在，在用血跡寫成的“ihavenotfivenyou”的旁邊還依稀有一灘奇怪的**，它在地麵上正好形成了一個輪廓，這輪廓正是德裏克的母親瑪莎的樣子，再仔細去看，象征著精靈身份的翅膀也溶解在這濃稠的**之上，德裏克的母親或許已經做出了選擇，她已經消失了，就好像她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