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飛龍記

四、山雨欲來

四、山雨欲來這本是他心中的話,在萬千感傷中,卻自言自語地說出口來。

但愛妻已去,芳蹤早杳,這些肺腑之言,縱然能說出口來,卻已經無法入愛妻之耳了。

陳道隆鎮定一下心神,拭去臉上淚痕,細看簡上血字,雖已幹去,但血色仍極濃豔,想來,陳夫人寫成的血書,耗去了不少鮮血。

折好書簡,陳道隆不由得暗自忖道:“陳道隆啊!陳道隆,她要我作父親的多和孩子親近,已經暗暗點明了此事,你怎麽竟然沒有料到呢?”一想到孩子,陳道隆頓然覺得肩上增加了不少負擔,藏好血書拭去臉上的淚痕,緩緩轉回大廳。

葛元宏、譚家麒、陸小珞、郭文章四大弟子,齊齊起身相迎。

陳道隆以最大的耐力,保持著勉強的平靜,揮揮手,道:“你們都坐下。”

葛元宏察顏觀色,已瞧出師父眉宇間,隱有著濃重的悲淒,心中已警覺到有些情形不對,立時默然不語。

郭文章卻未瞧出陳道隆深藏眉宇間的悲淒,問道:“師娘沒有來麽?”陳道隆嗯了一聲,道:“你們的師母,有些身體不適,不來吃飯了。”

郭文章哦了一聲,還想再問句什麽,卻為葛元宏示意阻止。

陳道隆當先入席,道:“咱們吃吧!”舉筷大吃大喝起來。

他為了掩飾心中憂苦,吃了不少酒飯,才放下筷。

陳道隆放下筷子,道:“元宏……”葛元宏欠身而起,道:“師父有什麽吩咐?”陳道隆道:“你坐下……”目光一掠譚家麒、陸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接道:“為師本想在府中多留幾日,但因一樁要事,卻必得立時動身不可……”郭文章愕然接道:“怎麽?師父又要走了。”

葛元宏道:“四師弟,不許插口,師父訓論,何等難得,還不用心聽著。”

郭文章道:“大師兄說的是。”

邊俯首受教,不再多言。

陳道隆長長籲一口氣,道:“為師的此番離去,和過去有些不同,過去,為師的一直單人匹馬,獨自離府……”陸小珞接道:“這一次師父可是要帶我們同到江湖上曆練一番。”

陳道隆搖搖頭,道:“不!這一次,我要和你們師母一起去。”

陸小珞一臉驚奇之色,忙問道:“師父要帶著師母同行?”陳道隆道:“不錯,你師母有事,必須自理,為師的自然要陪她一行了。”

陸小珞還待再問,卻被葛元宏插口所阻,道:“不知師父和師母幾時動身?”陳道隆道:“你們師母已經先行一步,為師這就動身。”

葛元宏啊了一聲道:“小師弟是否隨往同行。”

陳道隆搖搖頭,道:“你們小師弟年紀幼小,途中趕路,諸多不便,留在家中,要你們妥為照顧了。”

葛元宏已意識到師父言末盡意,但他並未追問,欠身應道:“師父之命,弟子等自當全力以赴,小師弟如有什麽意外,弟子願以命相償,但請師父放心。”

陳道隆暗暗歎息一聲,抱起愛子,輕輕在愛子臉上親了一下。

陳公子年少不知離愁滋味,轉動一對圓圓的大眼睛,道:“爹又要出門了?”陳道隆勉強笑一笑,道:“是啊!爹盡趕回來看你,爹去之後,你要聽師兄的話。”

陳公子幼小心靈中的記憶,爹爹是常年出門,司空見慣,也並未太多的依戀。

點點頭,眨眨大眼睛,道:“爹爹早些回來啊!”陳道隆緩緩把愛子交到葛元宏的手中,笑道:“元宏,為師的未返家門之前,府中任何事,都由你權宜處置……”葛元宏一欠身,接道:“弟子少不更事,隻怕難代師父分勞。”

陳道隆道:“你知機斷事的才慧,一向過人,為師的信得過你……”一麵伸手從懷中取出一串鑰匙,和一塊玉牌,交到葛元宏的手中,接道:“這串鑰匙,是府中寶庫之鑰,為師的如是過了一月之期,還不回來,你就打開府中寶庫之門,取出禦賜六合寶刀,持此玉牌,帶著你師弟等,趕往九華山消氣穀,埋名廬,求見散淡老人,你心中如有什麽疑問?屆時隻管問……”這幾句他說的聲音極低,似不願讓譚家麒等三個弟子聽到。

葛元宏略一沉吟,肅然說道:“那消氣穀,埋名廬,很好尋找麽?”陳道隆道:“不好找!但九華山玉虛觀名氣很大,見著觀主時出示玉牌,他自然會指示你們的去路。”

葛元宏黯然說道:“師父……”陳道隆搖手接道:“記住我的話……”勉強笑一笑,又道:“也許我十天半月就趕回府中,也許我會趕到埋名廬和你們見麵……”突然改用傳音之術,接道:“元宏,如果府中有變,你就取出六合寶刀應用,以你此刻的功力,如有寶刀在手,威勢必可倍增。”

葛元宏點點頭,道:“弟子明白。”

陳道隆又以傳音之術,接道:“如有驚變,就不必守候一月之期,立時動身趕路,多發金銀,遣散仆傭,你們也多帶珠寶、細軟,以備日後之需。”

突然提高聲音,接道:“長兄如父,為師不在時,你們都要聽從大師兄的吩咐。”

譚家麒、陸小珞、郭文章,齊齊欠身應道:“弟子等一向敬重大師兄。”

陳道隆道:“那很好!”大步向外行去。

仆從周福,早已奉命備好了主人健馬,恭聽在大門之外。

陳道隆以往出門,都有周福隨行,所以,周福也備了自己坐騎。

哪知,這一次陳道隆大反常情,縱身躍上馬背後,沉聲說道:“周福,這一次你不用去,你閱曆豐富,見識廣博,留在府中,助元宏一臂之力。”

周福微微一怔,道:“奴才遵命。”

陳道隆一帶馬韁,健馬奮蹄揚鬃,疾奔而去,得得蹄聲,消逝於暮色蒼茫之中。

葛元宏等把陳公子交給秋蘭,帶著三個師弟追到大門外麵時,隻見到師父一點背影。

五個人,十道眼神,望著陳道隆身形消失的去向良久,葛元宏才長長歎一口氣,道:“師父去遠了,咱們回去吧!”郭文章回顧了周福一眼,道:“周福,你怎麽不跟著去呢?”周福苦笑一下,道:“主人吩咐下來,不要老奴同去,老奴也不敢多問。”

目光轉到葛元宏的身上,道:“葛爺,老主人吩咐奴才留下,聽候你的差遣。”

葛元宏一揮手,道:“師父留下你來,用心是要我等借重大才……”周福接道:“葛爺言重了,但有吩咐,奴才無不全力以赴。”

這周福本是一位江洋大盜,在一次做案中遇上了忠義俠陳道隆,百合之內,被陳道隆五度生擒,均未殺害,周福既是感恩,又是敬佩,苦求陳道隆收留身側,執鞭隨鐙作一仆從,陳道隆看他用心堅誠,隻好答應,希望他惡性消盡之後,再遣他離去,那知這周福雖然出身盜匪,卻是一條義氣漢子,竟然真的改邪歸正,要終身追隨陳道隆的身側。

陳道隆數度遣他離去,周福卻涕淚橫流,堅拒不肯,陳道隆無可奈何,隻好任他留下。

周福追隨陳道隆將近十年,惡性全消,陳道隆看他本非惡質,常常指點他的刀法,使周福也精進許多,兩人名雖主仆,但十年常處,情義橫生,陳道隆視他有如兄弟一般。

葛元宏聰慧過人,早已瞧出兩人之間有著很深的情意,當下說道:“你常年追隨師父,照顧他生活起居,晚輩們……”周福急急接道:“葛爺,周福是仆人,葛爺不可亂了禮法。”

葛元宏道:“師父和你名雖主仆,情同兄弟,算起來晚輩等還該尊你一聲叔叔才是……”周福急急接道:“老主人待我好,那是不錯,但禮法稱呼,決不能亂,諸位抬愛我,就請叫我一聲周福,我是粗人,隻認這一麵理,葛爺要是不肯聽從,周福隻好暫時告別了。”

葛元宏歎一口氣,道:“禮失求諸野,你周福也算得一個義氣漢子了。”

周福笑一笑,道:“葛爺這般讚許,倒叫奴才臉熱了。”

葛元宏道:“這麽辦吧,咱們各交各的朋友,撇開你和師父的關係不談,咱們以兄弟相稱如何?”周福道:“這個一樣有失禮數,不太妥當吧!”葛元宏道:“武林論交,達者為先,你再推辭,那就有些矯情了。”

周福道:“這麽吧!四位叫我周福,我叫四位少公子,咱們禮製不亂,各存敬意。”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好吧!但奴才自稱,最好免去……”語聲一頓,接道:“師父臨行之際,對你說些什麽?”周福道:“屬下不敢隱瞞,老主人臨去之際,吩咐屬下留在府中助你葛大少公子一臂之力。”

葛元宏點點頭,道:“我和三個師弟,雖得師父訓誨甚多,但終是缺少江湖曆練,府中事物,還要你多多費心了。”

周福道:“老主人可曾交代過諸位什麽?”郭文章道:“師父交代我等,一切聽從大師兄的吩咐……”周福接道:“那是當然,老主人離開府第,葛大少公子是首徒代師行命,人人都得遵從。”

葛元宏沉吟片刻,道:“周福,你選四個精明的壯仆,在咱們府外四周,埋下暗樁阻線,發現有可疑人物,盡快傳入府中……”笑一笑,接道:“江湖謀略,在下所知不多,全要仗憑周兄鼎力了。”

周福道:“這個我懂,葛大公子盡管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一抱拳,轉身而去。

郭文章目睹周福去遠,低聲說道:“大師兄,好像府中發生了很重大的事情?”葛元宏道:“有備無患,上一次,咱們全無所覺的被人在小師弟身上下了毒,這一次,師父、師母都不在家,咱們更得小心一些才是。”

譚家麒抓抓頭皮,道:“大師兄,小弟總覺得情形有些不對?”陸小珞道:“不錯,小弟也有此感,似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葛元宏歎道:“目下的情勢,確然如此,所以咱們要多加小心,不可有絲毫的大意,師父留下周福,對咱們幫助很大,他久走江湖,閱曆豐富,江湖上的鬼計,都瞞不過他的雙目。

咱們隻要能早得警訊,不為暗算,明槍明刀的和人交手,勝負之分,憑藉真功實學,咱們都可以為師門一盡心力,拚他個血染黃沙,雖死亦無憾,如是糊糊塗塗的被人謀算,那就死難瞑目了。”

譚家麒道:“大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葛元宏道:“師父臨去之時,已替咱們安排了後退之路,但究竟是什麽事情,小兄也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其實,何隻小兄,就是師父他老人家,也是未全了然,正在摸索、追查階段。”

郭文章道:“我瞧這件事,隻怕和師母有關。”

葛元宏沉吟了片刻,道:“咱們作弟子的,最好不要妄猜師長的事,目下,咱們第一件重要的事,是先設法保護小師弟,一旦發生事故,不能讓小師弟再受傷害、驚駭……”放低了聲音,接道:“我已交代了秋蘭,先把小師弟隱藏起來。”

譚家麒啊了一聲,道:“藏在何處了?”葛元宏道:“自然是在內宅之中,恕小兄暫時賣個關子不能說明,這樣咱們才能騰開手腳,全力對敵。”

陸小珞道:“大師兄言中之意,似是近日之中,一定有敵人上門了。”

葛元宏道:“會不會有敵人找上門來,小兄也不敢斷言。

不過,就目下情勢而論,此事大有可能,從此刻起,咱們多作防備功夫,三位師弟,盡量利用白天休息,夜間加強巡視,但千萬不能使身體太過勞累,影響到體能。”

譚家麒、陸小珞、郭文章、齊聲應諾道:“小弟等遵命。”

葛元宏歎息一聲,揮揮手,道:“天色還早,你們去休息一會。”

譚家麒道:“大師兄不休息麽?”葛元宏道:“我還要等周福回來,和他商量一點事情。”

陸小珞道:“大師兄內功精深,小弟等自知難及,但目下師兄是主持大局的首腦人物,大師兄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葛元宏笑道:“我知道,你們休息去吧!二更時分,咱們在廳中見麵。”

郭文章還待再問,卻被譚家麒伸手牽住了右腕拖出廳去。

葛元宏目睹三個師弟離開大廳之後,取出身上的火折子,一口氣點燃了四支火燭。

這廳中的火燭,都是特製的巨大蠟燭,粗如人臂,四燭齊燃,照得大廳中一片通明。

燭火輝煌中,葛元宏獨坐在大廳中一張太師椅上,沉思不語。

他已從師父臨去的神情中,瞧出發生了大變,雖然,他還未完全了解詳情。

三個師弟,一向都很敬重大師兄,但因有師父頂著,平常也都不過是處置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想今日這等要獨擋一麵,領袖全府的事,也還是初次擔待,他不能讓三個師弟失望,更不能辜負了師父所托。

但葛元宏又有著自知之明,自己是一個全無江湖曆練的人,對江湖中的事物、詭變,隻從師父口中聽到一些而已,所以,他不得不振作起全部精神,兢兢業業地處置事情。

過了約一頓飯之後,周福一身勁裝,佩裝著兵刃,行入廳中。

葛元宏臉上掠過一抹輕微的笑意。

原來,他證實了自己的推斷,周福布置好人手之後,定然會來廳中和他報告一番。

果然,周福進入廳中就抱拳一禮,道:“大公子,還沒有休息麽?”葛元宏道:“我睡不著……”欠身還了一禮,接道:“周凡你請坐,咱們仔細地談談。”

周福笑一笑,坐了下去,道:“大公子,你還有什麽吩咐?”葛元宏道:“是否在四麵,都下了暗卡子。”

周福沉吟了片刻,道:“咱們這座府第,四麵通達,如是要遍設暗樁,需要的人手太多,所以,我把暗樁安在高處,不要他們阻擋來敵,而以監視敵人為主。”

葛元宏道:“夜色幽暗,來人的行動又隱密,高哨瞭望,隻怕是不易瞧得出來。”

周福道:“這個屬下也想到了,所以,我另有一番布置。

隻要有人敢來,在下相信就不致於逃過咱們的監視?”站起身子,接道:“大公子,你也該休息一下,照我老周的看法,今明兩天,他們來的機會不大。”

葛元宏道:“周兄,咱們有兩天時間,是否可以從容的布置一下。”

周福沉吟片刻,道:“如是有兩天時間給我,在下相信可以在宅院附近仔細布置一下,那時,就是飛馬渡過,也要照它一點影子下來。”

葛元宏道:“咱們府中的人手夠麽?”周福道:“如是把十幾個雇的長工,也調出府外作成暗樁子,那自然是夠了,不過宅院裏麵沒有埋伏,萬一讓人趟進來,那就有些麻煩了。”

葛元宏道:“說得是,我也有此顧慮……”語聲一頓,道:“明天,咱們化幾兩銀子,雇幾個地形熟悉壯漢,目下不是農忙時期,在近村子裏,閑人很多。”

周福道:“這法子未始不可,不過,村農壯漢,最喜傳言,咱們派人作暗樁,難免會被他們傳說出去。”

葛元宏道:“周兄之意呢?”周福道:“明天,我去安排一部分眼線,大概差不多了,盡量把十幾個護院安排在宅院裏。”

葛元宏道:“那就偏勞了。”

周福道:“屬下理當效命。”

葛元宏對上一次,讓人混入府中,在小師弟身上下毒一事,一直耿耿於懷,無法忘記,生恐舊事重演,被人摸入府中,而毫無所覺,是以,防敵混入布置特別小心。

三日匆匆而過,忠義俠府中,未發生任何事故。

周福也利用這三日時光,布下了很嚴密的暗柱,和放出了很多眼線。

葛元宏帶著三位師弟,作了數次敵入侵府中後的迎敵演習。

整個忠義俠府,一入夜間,府內府外,防守的十分森嚴。

第四天,太陽下山時分,周福一身土布褲褂,匆匆行入客廳。

葛元宏帶著三個師弟,早在廳中等侯。

原來,這幾日中,每當太陽下山時,葛元宏、周福等五人,必在廳中會晤,研商一番當天的情勢變化。

周福上午外出,太陽下山時回到府中,把一日查訪所得,報告給葛元宏聽。

葛元宏起身相迎,拱手說道:“周兄,今日的情形如何?”周福道:“有三批武林人物,今日下午到了襄陽府口。”

葛元宏道:“是些什麽路數?”周福道:“一批是萬勝鏢局子的鏢車,由總鏢頭萬勝刀劉文升親自率了四位鏢師,看上去,這趟鏢十分名貴,他們下榻在合盛客棧,很可能來咱們府中投柬拜會的。”

葛元宏道:“還有些什麽人物?”周福道:“第二批是排教總壇中兩位壇主,趕到了襄陽,排教一向在長江走動,湘江水道,也有他們的船隻,排教中人到此,本不足為奇,但這次兩位總壇中的壇主,聯袂而至,似乎是有點特殊,但排教中人和老主人常有交往,屬下覺得他們也可能登府拜會。”

葛元宏沉吟了一陣,道:“那第三批,又是些什麽人物?”周福道:“一行四人,三男一女,騎俊馬,佩兵刀,行蹤很神秘。

一進襄陽府,就躲入了客棧之中……”葛元宏接道:“他們幾時到的?”葛元宏道:“一大早就到了襄陽,一天躲在客棧裏,未出進一步。”

葛元宏道:“周兄,沒有摸摸他們的底子麽?”周福道:“我試過了,但摸不出來,不過,他們可能是為了萬勝鏢局的鏢,也可能隻是一場巧合,這襄陽府來來往往的武林人物,一向很多,隻不過,咱們沒有注意它罷了。”

葛元宏道:“照周兄這麽說來,這三批人物中,以那三男一女最為可疑了?”周福沉吟了一陣,道:“大相公,這襄陽府,本是一條往來南北的要道,平常日子裏,也有很多武林人物,路過此地,隻不過,那時間,咱們沒有注意這些事情罷了,除非他們對忠義俠府有所舉動,咱們勢又不能對每一起人,都去盤問。”

葛元宏道:“周兄說的是,咱們目下的處境,以守為主,人家不上門,咱們也盡量少找麻煩。”

周福道:“莊子外麵,四麵都有暗樁,我已在前庭裏裝了三處煙花筒,有十二道火引子通往各路暗樁,他們隻要瞧到有身佩兵刃,有偷襲莊子企圖的夜行人,就會點燃火引,燃放煙花,咱們極快就得到警訊。”

葛元宏道:“多虧你想得出這等法子!”周福一欠身,道:“屬下告辭了。”

葛元宏道:“周兄也該請去休息一下了。”

周福道:“屬下毫無倦意,我要去查一下,埋伏的暗樁,是否已把所有的通路,都擋了起來,要不要再加增兩個人手。”

葛元宏道:“周兄,雇來的那些人手,都可以相信麽?”周福道:“葛大相公放心,他們都是世居左近的鄰居。”

葛元宏一拱手,道:“好!那就有勞了。”

一夜戒備中,平安而過。

第二天中午時分,葛元宏正在後院和三位師弟習練刀法,周福匆匆而至,欠身說道:“三位相公,萬勝鏢局的總鏢頭萬勝刀劉文升,持柬拜府。”

葛元宏道:“人在何處?”周福道:“屬下不敢作主,現在府外候話,這有拜帖一份,請大相公裁奪。”

葛元宏道:“周兄,我該如何應付?”周福道:“萬勝刀劉文升在湘鄂武林道上,很有點名氣,大相公最好能給他一點麵子。”

葛元宏道:“好!三位師弟請到廳中候客,我到府外迎接。”

周福道:“屬下帶路。”

葛元宏放下兵刃,穿上長衫,隨周福迎出府外。

隻見一個身著灰色勁裝,足登牛皮快靴,外罩黑色鬥蓬,身軀高大,留著黑色長髯,年約四十五六的大漢,站立門前石階之下。

在那大漢身後,站著一個三十四五的勁裝漢子,身前放著一個禮盒,手裏牽著一匹健馬,馬鞍上掛著一口金柄古形大刀。

葛元宏搶前兩步,一抱拳道:“劉總鏢頭。”

那長髯大漢正是劉文升,急急抱拳還禮,道:“在下劉文升,大相公是……”葛元宏接道:“區區葛元宏,家師因事離府,葛某代師迎客。”

劉文升哈哈一笑,道:“鐵口書生葛大相公,劉某聞名已久,今日有幸一晤。”

回頭取過馬前禮盒,道:“陳大俠威震江湖,八方豪傑景仰,劉某人錦上添花,奉呈微禮,略表敬慕。”

葛元宏道:“卻之不恭,受之不安。”

劉文升笑道:“令師回府之後,大相公代劉某轉告一聲……”葛元宏接道:“劉總鏢頭的盛情雅意,葛某自當詳陳家師。”

劉文升道:“有勞大相公,劉某告辭了。”

抱拳一揖,轉身欲去。

葛元宏急急還禮,道:“廳中已備茶待客,劉總鏢頭,請入廳稍坐,用過午飯,再走不遲。”

劉文升略一沉吟,道:“葛大相公盛情,劉某本不致推辭,但鏢車待發,勢又不能多留,酒飯不敢叨擾,入廳討杯茶吃就是。”

周福急行兩步,接過葛元宏手中的禮物,帶著那牽馬的趟子手,由一側便門中行入府內。

葛元宏陪著劉文升步入大廳。

譚家麒、陸小珞、郭文章齊齊迎了出來。

葛元宏道:“三位師弟,見過劉總鏢頭。”

譚家麒等齊齊抱拳作禮,道:“見過劉總鏢頭。”

劉文升哈哈一笑,抱拳還禮,道:“三位大相公,兄弟這廂還禮。”

葛元宏欠身肅客,把劉文升讓入廳中。

小童分別獻上香茗後,悄然退下。

劉文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聽說陳大俠已回府中……”葛元宏接道:“是的,家師回府一天,又因事匆匆他去。”

劉文升啊了一聲,道:“陳大俠什麽急事,這般匆匆來去?”葛元宏道:“家師未交代清楚,我們作弟子的,也不便多問。”

劉文升道:“葛大相公說的是,陳大俠名滿江湖,自是事務繁多。”

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接道:“區區告辭了。”

葛元宏道:“已屆中午,酒飯早已備好,總鏢頭何不用過酒飯再走。”

劉文升沉吟了一陣,道:“不好叨擾。”

葛元宏道:“劉總鏢頭賞臉。”

回手一揮,道:“擺上酒飯。”

片刻之後,酒飯齊上大廳。

葛元宏坐了主位,把劉文升讓上首席。

酒過三巡,劉文升豪氣大發,道:“令師歸家不久,又匆匆外出,想必有什麽要事待辦,兄弟走了大半輩子江湖,事業未成,但卻交了幾個朋友,葛大相公,折節下交,劉某是衷心感激,如是需得劉某效勞之處,但請吩咐一聲。”

他走鏢數十年,見識的豐富,閱曆的廣博,可算是武林少有之人,雖然,葛元宏極力想裝的若無其事,但卻一直無法掩去那眉宇間一種隱憂。

尤其譚家麒,陸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更是強顏歡笑,憂苦隱現,就是一般人,也能瞧出一點眉目來,何況久走江湖的劉文升,對四個的隱藏憂苦,簡直是一目了然。

葛元宏一揚雙眉,道:“劉總鏢頭是見過大風,經過大浪的人物,在下倒有一件不解之事,希望能請教一二。”

劉文升道:“在下知無不言。”

葛元宏道:“目不見人蹤來去,耳不聞半點聲息,竟然隻身出入禁地,江湖上可有這等人物?”老江湖劉文升,也被葛元宏這等若隱若現的幾句話,問的微微一怔,道:“葛大相公的意思是……”葛元宏接道:“在下耳聞一事,門窗不動,夜犬不驚,竟然被人來去自如的走了兩趟,此種人物,武林中是否具有?”劉文升沉吟了一陣,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武功一道,更是浩瀚如海,也許世間真有飛行絕跡的人物,但就算他能夠來去自如刁鬥森嚴戒備之中,但事後查看,也並非全然是無跡可尋。”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劉總鏢頭說的是,但經過之情,又確然如此,那人來去之間,全無可循跡痕。”

劉文升心中一動,放下酒杯,道:“可是失去了什麽?”葛元宏道:“縱有遺失之物,那也已然失去,在下心中不服氣的是,找不出一點痕跡。”

劉文升道:“大相公,江湖之上,新近崛起了一個門戶,不知四位是否聽人說過了。”

葛元宏道:“什麽門戶?”劉文升道:“地鼠門。”

葛元宏搖搖頭道:“沒有聽人說過。”

劉文升道:“這個門戶,顧名思義,就不難了然他們的特別之處,這一門戶,不是以武功和同道武林爭雄,而是集千古偷竊大成之能,他們偷竊之技,千方百計,叫人防不勝防,其中有一個特殊之能,那就是穿牆打洞的技術,在下聽說,地鼠門中,兩個首腦人物,一夜間能夠挖出四丈以上的穿越地道,而且他們有一套計算之法,瞄上一眼,就能算出距離。”

葛元宏道:“有這等事。”

劉文升道:“地鼠門中人,行動十分詭密,他們善長易容之術,又善逃循之法,聽說他們也有幾種戒規,但此門戶,不登大雅之堂,所以,武林中人,很少談起他們,是什麽戒規,在下就未聽說過了。”

郭文章霍然起身,道:“我去瞧瞧……”葛元宏一皺眉頭,冷冷道:“老四,給我坐下。”

郭文章若有所悟,依言坐了下去。

劉文升看的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忠義俠府中,失去了什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