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氣晴朗(十一)
“什麽叫好過頭?”周遇清輕輕的問,似低語:“我隻覺得她得到的還不夠。”
他想起了前兩天江裕告訴自己的一件事。
江明月從國外出差回來,給家裏的兩個孩子帶了禮物。
表麵上看,兩個孩子一個人都買了一樣東西,阮舟的禮物比阮檸的貴個一千塊左右,但重在江明月親自挑選的心意,所以阮檸拿到的時候還是很開心。
但江裕說,阮舟得到的不止是一樣,還有一堆七七八八的精致玩意兒。江明月親自送到了阮舟房間裏,沒有告訴阮檸。誰料江明月在阮舟長大了以後,進他房間就習慣性的隻掩著門,而本以為關在房間裏學習的阮檸正好出門倒水。
總而言之,就是母女兩又恢複剛見麵時那種尷尷尬尬的陌生氣氛。
也不是說阮檸就非要也得到那幾個玩意兒,但江明月這個做法實在有點膈應人。一想江明月的性格,周遇清大概推測出了阮檸的禮物是怎麽得來的。
江明月和阮秋知再婚後,感情十幾年如一日,繼子阮舟更是被她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不是為了證明什麽,她是真的喜歡阮舟這孩子,因而一直把阮舟養得金貴外,每次有什麽好東西絕對不會落下阮舟。
這次出差,那些小玩意兒和給阮舟買的禮物估計是時時刻刻都被她掛在心上的,可能是某一瞬突然想起了阮檸才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現在也在家裏,總不好太厚此薄彼。
於是江明月就也“挑”了一份禮物。
但江明月一向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子,和阮檸生父和平分手決絕的強調絕對不要這感情破裂的結晶就可看出,她對阮檸的情分都基於她曾經對阮平山的愛上。
愛沒了,那孩子接下來如何跟她也沒了多大關係。
這一回阮檸父親出事,為了那一份責任,江明月才把阮檸接來了身邊。
雖然江明月對他一直還算不錯,周遇清不能對這種事情評價什麽,但聽說這件事後心疼阮檸是真的。
也因此,聽說阮檸早戀之後,他很擔心。
一個沒有父母關照的孩子,如果因為一時情迷,又沒了前途該怎麽辦呢?
阮檸那麽小,他不想阮檸走彎路。前十幾年,已經過的很辛苦的小孩兒,接下來要一直順順利利的才好。
他願意護著這個小孩兒。
……
程硯南問完了也覺得自己說的話突兀,周遇清家和江家關係好,他對阮檸好也很正常。
就是,他總覺得周遇清好像有點太心疼那個小姑娘。
心疼,就是感情的開始。
是什麽感情?總不至於是兄妹之情吧。
想到這裏程硯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高三壓力那麽大,你帶她出去吃點好吃的,喝點好喝的,緩解一下心情。這個年齡段的小丫頭,最大的快樂除了成績應該就是吃喝和帥哥了。”
“有你這個帥哥陪她吃喝,成績算個屁啊。”
周遇清作勢輕輕錘了一下程硯南的肩膀,不再否決這個提議,笑:“你正經一點,我可是她小哥。”
“嗤……”程硯南薄薄的兩片唇不羈的勾起:“人家真有把你當過哥哥?我看未必。”
確實沒有。
周遇清默然。
程硯南拍了拍周遇清放著A4紙的襯衫口袋:“人家還沒成年。”
周遇清眉頭一皺,直覺這人說不出好話,果然——
“別發展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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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晚自習,阮檸如約在班級門口等著舒檬西,阮舟得知阮檸有人相伴一起放學回家,高興的早早就和黎開一起跑了,隻告訴阮檸他今晚會晚點回家。
阮檸一向走的晚,隻是沒想到今天梁之晗也還沒走。梁之晗不知道為什麽在位置上坐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收拾書包慢吞吞的出去了,一句話也沒和阮檸說。
眼看著一樓教室差不多都熄燈了,舒檬西還沒下樓,阮檸的眼皮猛地一跳。下一秒就聽到舒檬西近乎咆哮的聲音在空****的黑夜中響起:“阮檸,你還在教室嗎?我又被鎖住了!”
她應當是用盡了力氣,站在了教室右邊窗戶處,朝下努力喊著。
怕她傷到喉嚨,阮檸也急切的叫了一聲:“我在,你等等,我去找人來!”
可現在哪裏還有人,也不知道是誰要這麽作弄舒檬西,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她!
之前隻覺得阮舟的房門可憐,想到等下可能又要被踹開的文重班後門,阮檸覺得這個後門也好不到哪裏去。
在連續爬了兩棟樓都沒有看到人後,阮檸隻能先站在文重班門口安慰舒檬西:“你再做幾題英語,我去找保安來。”
這回舒檬西臉上沒有頹然,顯然是因為知道了阮檸不會棄她而去所以心底有了勇氣,不再彷徨,反而慢聲細語的安撫阮檸:“好,謝謝你,不著急,你晚上跑慢一點哈。”
阮檸扯了下嘴角。
好在上天總是眷顧好人多一點,保安這回剛好巡邏到了二樓,在發現教室裏鎖著人之後,立馬掏出了身上的一長串鑰匙,找到了文重班的那一把後很快的開了門。
保安憨厚的說道:“也不知道鎖門的眼睛怎麽回事,教室裏有人看不到嗎?”
舒檬西什麽都沒說,彎著嘴角,像是被鎖的人不是她一樣,溫溫和和的道謝。
兩人並肩往校外走,八點半的恒城一中,所有的教學樓全都熄了燈,隻有路邊星星點點的路燈在亮著,路上有三三兩兩的住校生經過。
阮檸捏著書包的肩帶,頭也沒抬的問:“你知道是誰鎖的你吧?”
“知道,也不知道。”舒檬西有一瞬間的愣神:“這個星期剛好是我值日,等我弄完,門就鎖了。不過今天,我看到那個女生的側臉了。”
那就說明不是舒檬西本班的人。
阮檸眨眼之間,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問:“是不是披肩長發,齊劉海,身高和我差不多的女生?”
舒檬西的腳步一頓,想了想之後說:“你這個形容太籠統了,我不知道咱們倆想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也是。
阮檸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兩個人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恒城一中外的小吃街,舒檬西拉住阮檸的手,指著馬路對麵的小吃攤子道:“你等我一下,我請你吃好吃的!”
阮檸本想和她一起走過去,偏偏舒檬西不讓,說阮檸是一起估計又要和她客氣。
知道舒檬西如果不表達謝意,心裏可能過不去,阮檸隻好站在原地等她。
對麵的小吃攤子生意火爆,阮檸估計著要等一段時間,她站在馬路對麵,看著車來車往,心裏突然升起了一股很隱秘的期待。
那天晚上,周遇清就是在這車來車往之中,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發著呆,校服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難言的喜悅在心頭劇烈膨脹,阮檸的心髒仿佛已經成了一個即將爆裂的氣球。她平靜的臉因為興奮有了裂痕,直到掏出手機看到“媽媽”的備注閃爍,氣球徹底炸裂,卷走她心底幾聲因為落空而產生的無聲哀嚎。
“媽媽,有事嗎?”阮檸的語氣很疏離。
從那天發現江明月像是防著她一般的偏心阮舟,阮檸就放棄了再去主動親近母親。
她每次主動靠近,江明月都有點抗拒,哪怕她是親生的小孩,也不及阮舟半分。
保持適當距離,對誰都好。
江明月顯然也不在意,語氣平淡:“軟軟,今晚我和叔叔加班直接睡公司了,你和阮舟早點休息。”
阮檸“哦”了一聲,沒再說話,空氣都沉默了幾秒,電話那頭突然問了一句:“數學不會的多問問舟舟,他挺喜歡你這個姐姐的。”
好像每次江明月都是這樣,說兩句就要提到阮舟,阮檸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身上這個XS碼的衣服可能真的小了,不然怎麽勒的她喘不過氣,解開最頂端一顆扣子後,阮檸說道:“知道了,媽媽,你忙吧,再見。”
幾乎就是在電話掛斷的同時刻,馬路對麵響起幾聲不同的尖叫。
“天啊!發生車禍了——”
“我靠!是不是撞到人了?!好多血!”
“那兩個女生幹嘛闖紅燈啊!”
……
阮檸猛地一抬頭,就看到馬路上躺著兩個人,全是她認識的——梁之晗和舒檬西。
在看到舒檬西左手一大塊被擦破,鮮血淋漓的時候,阮檸如失了魂一般往馬路上跑。
恒城的晚風涼到了阮檸心底,她隻知道舒檬西是為了請自己吃好吃的才會突然遭遇這一場災難。
她惱怒且害怕,惱怒自己剛剛沒有攔住對方,害怕舒檬西出事。
所幸……
所幸阮檸跑到的時候,舒檬西已經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雖然疼的直嘶氣,但卻堅定的告訴阮檸她身上別的地方沒有大礙。
說著,她眼色不明的看向躺在地上哭聲破碎的梁之晗,眼底也浮出一串水珠,哽咽道:“我沒想闖紅燈的,是看到她我才追過來的,我隻是想問問她為什麽把我鎖在教室裏。”
阮檸捏了捏衣角,平複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現在才知道,這四個字多麽可貴。
地上的梁之晗顯然傷情比舒檬西嚴重,喊著手好疼,不像是作偽。
打完保險公司電話的司機叉著腰,臉色很差,想罵人,又看著是三個小姑娘,隻能瞪著眼睛。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轉過頭一臉惱火的朝著舒檬西吼道:“你知不知道這是馬路啊,那麽多車,你還推她,要不是我刹車踩得快,她就被我撞死了,你知不知道?”
頓時,梁之晗哭聲如雷。
周圍圍觀群眾議論紛紛,舒檬西的臉在眾人時不時的打量之下一瞬間變得慘白,一雙無辜的眼睛忐忑的望向阮檸,語不成調:“我沒有……我沒有推……”
司機還指著舒檬西的鼻子:“你推沒推我沒看見,你手都伸出去了!”
司機的氣勢太凶,阮檸微微擋住舒檬西,司機又去打了救護車電話,阮檸蹲到梁之晗麵前,不敢碰她,問道:“除了手還有哪裏疼嗎?”
梁之晗抽抽噎噎著,因為疼痛,額頭已經冒了不少汗,在場沒人敢動她。
穿著短袖短裙校服的她還躺在地上,齊劉海散開,露出少女稚嫩的臉,一向保養得到的柔順長發亂糟糟的鋪在地上,十分淒慘的樣子,她的眼淚染濕了整張臉,似小獸嗚咽,眼神卻迸發著一種劇烈的光芒射向舒檬西,說話的對象反而是和阮檸,像是要給自己找個依靠:“檸檸,就是她……就是那個女生推的我……我都……我都不認識她。”
阮檸回頭看,舒檬西的臉蒼白一片,眸光閃爍不定。
作者有話說:
梁之晗——我寫文到目前為止最慘女配,一言不合就斷手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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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一下錯別字,順便感謝一下留評的同學,讓我覺得不那麽寂寞了哈哈哈哈哈-2022/0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