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王

第109章 三個室友

許希問的這一段,是《黃帝內經》裏的經典段落之一,是學內經必背的篇目,相對比較淺顯,這許希不敢問得太深,生怕葉知秋答不上來,在王妃麵前這麵子不好看。所以選了個簡單的問了。

葉知秋笑了笑,站在當場,兩手一背,朗聲道: “岐伯對曰:悉乎哉問也,請遂言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

當當一口氣把這一段全都背了下來。中間都不帶停頓的。

許希聽的頻頻點頭,對王妃露出一個讚許的微笑: “國舅爺天資聰慧,背得相當的好!”

王妃很是高興,一張胖胖的白淨臉蛋笑開了花。欣喜地望著葉知秋點頭: “是,這孩子很聰明,前不久,還給我治好了煩躁不寐的毛病呢!這病連太醫都沒治好,對了,他還治好了小公主的病,也是林億那些太醫都束手無策的。官家可高興了。”

古代信息鼻塞,沒有報刊雜誌廣播電視,傳播消息除了正式公文官衙邸報和民間書信往來之外,就是口口相傳了,這件事看著很轟動,但是卻還沒有傳到這許希的耳朵裏,一般的平民百姓知道者就更少了。

所以許希哦了一聲,十分驚訝地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葉知秋,心想這話從王妃嘴裏說出來,絕對不會子虛烏有,因為涉及小公主,王妃~也不敢拿小公主的病來信口雌黃誇讚自己兒子的。如此看來,這件事倒是真的了,一才十五六歲的一個半大孩子,竟然治好了太醫都治不好的病,當真是匪夷所思。許希也是個嗜醫如命者,聽到人家很新奇的病案,那是要問個明白的。當下換了一副真誠的笑臉,甚至還把兩手拱了拱,道: “國舅爺,老朽想討教討教你這兩個病案,不知可否?”

旁邊王妃笑道: “許大人不用如此稱呼,就叫他知秋就行了,這是他的字。”

“也好!知秋,可否賜教呢?”說著,又把手拱了拱。

葉知秋很是感動,一個白胡子白頭發譽滿天下的老名醫,堂堂的最高醫學教育機構的校長,竟然當著別人的麵向自己一個半大孩子請教醫案,這種不恥下問又比上次太醫林億的請教更為難能可貴了,葉知秋也就明白了,宋朝為什麽醫學突飛猛進,其中很關鍵的一點,就是這些醫者精誠治學的作風,為了提高醫術不恥下問的精神。

葉知秋忙躬身還禮,便將這兩個醫案樣細說了一遍。

他說的很細,主要目的也是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向這位太醫局的校長灌輸自己關於溫病的嶄新理論。

隻不過,許希還是第一次聽說溫病不同於傷寒,不能按傷寒的方子醫治,不禁撚著胡須笑了,當著王妃的麵,他沒有反駁,隻是暗自搖頭,心想這孩子不知道從哪裏得了幾個偏方,治好了小公主和王妃的病,讀書讀傻了,想著一些古怪的念頭,當成學說來宣揚。

等他說完了,許希笑著對旁邊王妃道: “知秋當真聰明,能想出這一套一套的東西來,而且還言之成理,實屬難得,在太醫局裏,能與他比肩的,隻怕沒幾個了。”

他這話明顯是過譽之詞,王妃如何聽不出來,卻也笑得合不攏嘴,道: “許大人還得好生教訓丨,孩子能否成才,還得靠你多加教導呢!”

“那是應當的。”許希忙欠身拱手道。

不管許希對葉知秋治好小公主的病案如何看待,到底有這麽兩個成功的病案在先,也說明這孩子醫術是還是有造詣的。許希也不像再考問下去,免得答不出來,丟了王妃的麵子。便起身道: “咱們這就帶孩子去看看住處吧。”

按照規矩,王妃蒞臨,那是要淨街回避的,不過王妃特意說了不必如此,她老於世故,知道如果太過張揚,孩子在這裏會被多數人孤立,而那些趨炎附勢者則會巴結討好,她知道讓孩子結交這樣的人不好,所以,她想盡可能讓孩子平靜地成為一個太醫局的學生。

提舉許希陪著王妃,帶著葉知秋往校園裏走。身後跟著王府的一大幫仆從,扛鋪蓋的,抬箱子的,拎東西的,浩浩蕩蕩進了校園。

這太醫局是最高皇家醫學府,朝廷直接投資建設,所以建設規模自然是十分宏大的,校園裏不時能看見學生在草地樹下背書,這跟現代大學倒是很像,隻是有一點不太相同的,就是太醫局裏女學生非常少,可謂鳳毛靡角,而宋朝雖然受唐朝影響,男女之防還遠沒有明清那麽變態,但是畢竟是封建禮教下的朝代,所以男女學生手拉手的在校園裏走的風景就看不見了,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就更別指望看到了。

葉知秋很是好奇地東張西望瞧著,突然,遠處一棵樹下有人叫了聲! “知秋?知秋是你嗎?”

這裏居然有人認識自己,葉知秋又驚又喜,扭頭循聲望去,隻見一棵樹下跑出一人,一襲青衫,手裏握著一卷書,正是中醫曆史溫病學開拓人之一的龐安時。

葉知秋高興地迎上去,道: “龐兄!你怎麽在這?”

龐安時跑了過來,先畢恭畢敬給旁邊的許希施禮: “拜見提舉老先生!”然後笑嘻嘻對葉知秋道: “我在這讀書啊。你怎麽來了?來找人嗎?”

“不是,我也是來讀書的。”

龐安時很是奇怪,瞧了他身後跟著的仆從們的鋪蓋包裹箱子,到的確像新生入學的樣子,奇道: “招考新生早過了啊,你怎麽……。”

跟著葉知秋的文硯道: “我們少爺是官家特旨,免試入學,直接升入上舍學習的!”

龐安時又驚又喜,道: “原來如此,那可真是大好了,我也在上舍呢!正好我們宿舍空了一張床,你就住我們宿舍得了!”

“好啊!”葉知秋望向提舉許希。

許希望向王妃,王妃笑道: “全憑提舉做主,在這就遵從這的規矩,不必多慮。”

許希撚著胡須點點頭: “行啊。”

龐安時見此情景,猜到了幾分,望著王妃道: “這位是……?”

葉知秋忙道: “這是我母親!”

葉知秋過繼王府的事情龐安時己經聽說了,這才知道眼前這位貴婦原來是王妃,驚駭之下,趕緊撩衣袍跪倒磕頭: “草民龐安時,叩見王妃娘娘!”

王妃微笑說了聲免禮,溫言道: “你跟知秋是好友,現在又成了室友,須得相互關照,相互勉勵啊,知秋年紀小,你這位大哥得多幫幫他。”

龐安時忙恭恭敬敬說了聲 “是!”

當下,又龐安時領路,一行人到了上舍宿舍區。這是一個四合院的小院子,四麵都是平房,中間一個天井,有長凳,種著花草。還有仆從專門打掃院落。

太醫局實行住宿製,學生都要住校,學五天休息一天,休息日可以回家。

龐安時領他到了宿舍門口,搶先推開門進去,嚷嚷道: “咱們來了新室友!曹永澤曹知秋!都來見見吧!”

屋裏有兩個人,一個正蹲在地上,在一個木盆裏洗衣服,聽這話忙站起來,甩甩手,笑嘻嘻走過來。另一個大胖子,則歪在**看書,聽這話,放下了,也不動,躺在**打量葉知秋: “新室友?這還沒到新學年啊!”

龐安時故作神秘狀,低聲道: “猜猜,人家是怎麽進來的?”

“怎麽進來的?”歪在**那胖子嗤的一聲笑, “難不成還是奉旨來的?”

“答對了!還真是奉旨來插班讀書的!人家是堂堂國舅爺,他母親就是皇後娘娘的母親,是吳王王妃!—一快起來!王妃就在外麵呢!許提舉也來了!還不起來,你這死胖子!”

一聽這話,那胖子趕緊以咕嚕爬了起來,震得木床咯吱亂響,忙不迭在床下麵找鞋子,嘴裏埋怨道: “你這死小子,怎麽不早說!”

旁邊那洗衣服的男子一聽王妃來了,立即緊張得漲紅了臉,原地轉了個圈,兩手不停在屁股上亂擦著,然後又趕緊側身站在門邊,本是垂首而立的,忽然又覺不妥,趕緊又跪在地上。

那胖子的一隻鞋子卻不知道哪裏去了,急得滿頭大汗,眼見門口款款走進一個貴婦,想必就是王妃,趕緊耷拉著一隻鞋子在床邊跪倒。

王妃邁步進來,讓兩人平身,然後端詳屋裏。見這屋子並不大,兩邊各擺著兩場床,靠門的一張還空著。屋子正中有個窗戶,窗扇開著,能瞧見院子後麵的樹木山石。屋中間有一張大桌子,兩側兩張床中間靠牆的地方,是兩個大立櫃。

王妃微笑打量了一下垂首而立的兩人,道: “你們都叫什麽名字呀?”

那胖子甕聲甕氣道: “草民朱腦。”洗衣服的也道: “草民唐慎微。,、

葉知秋又驚又喜,搶步上前道: “你們,你們果真是朱腦和唐慎微?”

朱腦,北宋名醫,傷寒大家,著作《南陽活人書》,第一個用足三陰三陽經絡分析解釋張仲景六經辨證者,同時,和龐安時一樣,也是北宋溫病學的開拓者之一,對溫病有開拓性的見解。

唐慎微,北宋名醫,以一己之力著成本草巨著《經史證類備急本草》,對後世中藥學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對於這兩位北宋名醫,葉知秋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想不到穿越過來,竟然能見到,而且還成了室友,真是冥冥中自有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