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狼
丹藥已經吃下,但記憶還在,起作用還要一段時間。
蘇禾不知自己此刻是何種狀態,不知是意識凝聚成鴻雁,還是侵占了一隻鴻雁的身體。
夜幕籠罩,他小心翼翼落在一戶農家院中,輕手輕腳的走進牛棚,沒有驚醒睡熟的老狗。
身體已經凍僵。
這時節著實不適合大雁出沒,早了月餘,一具普通鳥身受不得這般寒冷。
牛棚裏沒牛但有曾經養牛留下的穀草,歸攏一下粗略搭了個鳥窩,鑽進去足足大半個時辰身體才漸漸恢複熱氣。
躡手躡腳的走出牛棚,掀開簸籮雞槽裏飽飽吃了一頓雞食,骰子降臨幫農戶添滿雞槽。
老狗沒有吠叫,回頭才發現它已死去多時,屍體都硬了。
蘇禾重新鑽進鳥巢,合眼睡下。這一天整整飛了一日。蘇禾在往雲夢澤飛行,隻怕真有什麽意外,鴻雁就在身邊,或能起幾分作用。
這一覺睡的並不塌實,一會兒夢到回到聽海湖被狼群圍攻,一會兒夢到龍龜長了翅膀,一會兒又夢到猛然在福利院醒來,玄荒界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這個夢太可怕,蘇禾被生生嚇醒了。比起前世,他更喜歡現在的生活,尤其成就龍龜之後。
長生不死,還能登九霄潛深淵,誰不想?
蘇禾醒來就聽到一陣抽噎聲。悄悄探頭出去,院子中央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抱著老狗邊剝狗皮邊嗚嗚流淚。
心疼老狗的逝去,又不可能埋掉,這年代所有吃食容不得浪費,尤其這個時節家裏雞鴨豬仔食量見長,外麵卻連一片野菜都采不到。
他哭著抬頭,和蘇禾四目相對。
“婆婆!有雁!不吃大虎了,吃雁啊!”少年驚喜大喊。
蘇禾:“……你大爺!”
他衝出牛棚,振翅而飛,卻聽下麵吱呀一聲門響,一個老嫗虛弱聲傳來:“雁?什麽雁?”
“不知道,黑白兩色的。”
老嫗的聲音頓時急促起來:“那是鴻雁啊!傳信的,是不是你阿爹有信傳來啊!”
老嫗聲音淒慘起來。
這狗日的世道,好似有孽障作祟似的,兩月前突然戰事起,家裏唯一的壯丁就被拉去充苦力。兩個月了一點兒信兒沒有。
怎麽鴻雁來時老狗恰好死了?怕不是鴻雁帶回兒子死訊,老狗去下麵護主了啊!
老嫗扯開嗓子就要慟哭,卻聽門外一陣吵鬧,一輛牛車拉著一個傷了腿的漢子闖進門來。
“老嬸子,川娃回來了!”那老嫗悲慟的情緒都被打亂了,摸索著往外走去,雙目緊閉竟是盲人。
“老嬸子,運氣啊!”趕車的的漢子哈哈笑著:“昨兒回來半夜碰到剪徑的,差點兒砍了川娃子,但天黑路滑,反把自己摔死了,川娃子隻被削了皮肉,歇息一個月,不耽擱種地!”
老嫗摸索到兒子身邊,臉上身上來回摸了,確認兒子傷的不重,又哭又笑,回頭衝孫子大喊起來:“蛋孩!快把那鴻雁召回來!好雞食供著!老狗也不殺了,埋了!埋了!”
這是鴻雁傳來信兒,老狗給他家川娃替死去了啊!不然哪有這麽湊巧,三件事兒湊在同一晚上。
歡喜、埋狗、單獨的雞食……
蘇禾又拍打著翅膀落了下來,今兒天色陰沉狂風落雪,確實飛不遠了。這般天氣在外飛行,身體會出問題的。
蘇禾向安逸妥協,在農家牛棚裏裏住了下來,這一日他嚐試過修行想進階異獸,卻做不到。
龍神祭的化獸不是真的化獸,不是第二身,不能修行。
但這般天氣著實不能飛,得三月開春了。蘇禾仔細感悟龍龜肉身。恒卦還在瘋狂吐露本源,一時半會兒應該不能開天。
……
雲夢澤上,蛤蟆已經走出千江玄界,在玄界小島上做了標記,算是第二個常駐玄界。
魂獸每提升一品可多常駐一個玄界,蛤蟆不知自己是幾品,隻感覺再來三四個玄界常駐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它跳出千江,迎麵一顆碩大的蛇頭。
蛤蟆咕兒呱一聲跳了起來,這特麽可太嚇蛙了!這是天敵,尤其這蛇半虛半真,仿佛專門針對魂獸一般。
蛤蟆拍著胸口落定驚魂,仔細看才看清這是蘇禾玄武真身的靈蛇凝聚出來了。
還沒徹底凝實,但已經有了外形。
雙目緊閉一樣沒有意識——靈蛇並沒有獨立意識,還是蘇禾本身。
蛤蟆沉默片刻,以後是不是蘇禾不開領域也能顯現靈蛇了?靈蛇能離開龍龜身體獨自行動麽?
能的話——它是不是可以騎蛇了?騎天敵可比騎一頭烏龜有感覺!
蛤蟆向旁邊看去,紀妃雪素手按在龍龜龜殼上,意識進入龍龜體內,正在一絲不苟的檢查著。
怪不得芊芊子沒看到她,她躲這兒來了。
蛤蟆坐在一邊,小心翼翼的陪伴著,有心跳進蘇禾體內檢測一下紀妃雪在做什麽,又怕突然出現打亂長公主的節奏,給蘇禾帶來什麽傷害。
隻能安靜坐在一旁。
時間便這般過去,日落月升。直至夜半紀妃雪才緩緩睜開眼。
“開始了。”
迷迷糊糊幾乎要睡著的蛤蟆一個激靈醒來:“什麽開始了?”
“藥!”
蛤蟆給的離魂丹分陰陽,意識化獸一枚,本體一枚。本體這裏丹藥已經起了作用。
……
圓月高懸,蘇禾在這戶人家一住便是半個月,天氣逐漸回暖。明日太陽出來差不多可以向西而飛了。
從這兒到東雲山至少要飛五六個月,橫跨東雲又不知得多久。
蘇禾已經疑惑好幾天了,這兒的野雁與前世的相差無幾,但是玄荒界太大了!自北向南飛,那些候鳥一輩子也飛不到頭,它們怎麽做到遷徙的?
這是個有趣的話題,蘇禾決定回歸真身後可以跟蹤研究一下,或有所得?反正龍龜壽命無盡,權當解悶。
半夜無話,蘇禾淺淺睡下,能聽到雞窩裏咕咕的聲音,豬圈有豬仔哼唧哼唧地吃著母乳。
一陣風來,帶著腥氣。
又是狼!
這個氣息蘇禾太熟悉了。
而且不是一隻,他睜開眼急速飛出牛棚站在棚頂。豬圈裏母豬聞到狼的氣味,躁動不安起來,粗暴地將小豬仔往身後攆去。
一共六頭狼,兩頭在外,四頭翻牆而入。兩頭直奔豬圈,兩頭衝著屋子虎視眈眈。
它們還想吃人!
這個季節是最難熬的,比冬天還難!冬日活動的獸類被捕殺的差不多,冬眠的還不到破土的時節。難怪會入人院子。
蘇禾撲棱著翅膀落在主屋屋頂上,嘎嘎叫起來,邊叫邊踢踏身下稻草。
屋裏老嫗年紀大了睡的輕,立刻醒來。便聽母豬嗷嗷大叫,聽著外間聲響立刻知道有狼入院。
在屋裏敲著鐵盆大聲咒罵起來。
鐵盆聲吵醒了四周鄰居,卻無人敢出院門,隻把自家大狗放了出來,頃刻間十幾隻大狗湧入川娃家。
野狼落荒而逃,麵對十幾隻大狗根本不肯戰鬥,掉頭翻出院牆,夾著尾巴就跑。
它們和狗不一樣,狗有必須守護的東西,它們隻是捕獵。
捕獵不怕失敗,隻怕受傷。狗受傷有主人照顧,它們受傷基本宣判死亡。
十幾隻狗將狼群攆出村子便不再追趕,這時才有大膽的人點著火把走出院子,往川娃家而來,要急忙查看野狼是否傷了人。
一頭野狼在村外孤坡上回頭,幽幽狼眼直視蘇禾。
這家夥還記仇了!
蘇禾振翅而起,鳴叫著向西飛去。
一頭野雁惹不起狼群的,被狼惦記不一定什麽時候就被偷襲了,惹不起躲得起,蘇禾決定即刻啟程,立刻離開。
這些日子蘇禾愈加感覺到了,化獸時間越久與這天地交融越深,回歸本體後,體悟天地規則、汲取天地元氣必然愈加便捷。
潛力提升了!
有此好事,當然要盡量活的久。
雁在高空,寒風一吹,又凍的打哆嗦,這夜間到底還是太冷了。
他逆風起飛,出了村子,飛出十幾裏便凍到雙翅僵硬,找到一處荒廢的喜鵲窩,緩緩落下。
有點兒小,但湊活可以避風,蘇禾又落進窩中,準備等到天亮再重新出發。
樹下一抹幽光透過樹枝傳了上來。看得蘇禾羽毛倒豎。
向下看去,又是一頭野狼。但不是剛才那一夥兒,而是一頭孤狼,身上還有新傷,抬頭幽幽看著蘇禾。
這個眼神略熟悉。
熟人……熟鳥!
畢方!這眼神太熟悉了。
畢方意識化獸成野狼了?
野狼眼中仇恨濃鬱至極,一隻眼閃著地衣的光芒,一隻眼化作萬年囚禁。
不是蘇禾,它怎會失去一件至寶地衣,事後還會被族叔囚禁萬載。
蘇禾看著它。
這眼神是想搞事啊!
活了兩萬年的鳥,這麽沒腦子麽?
對一頭龍龜表露仇恨?你不應該乖乖的藏起來等我落單,徹底禁絕空間,防止魂獸報信,再一擊必殺,毀屍滅跡嗎?
一狼一雁隔樹對望,一陣狂風吹來,年久失修的鳥巢禁不住野雁肥碩的身形,哢嚓一聲樹枝斷落,鳥巢無事,但蘇禾已經被甩了下去。
驟然間來不及反應,撲棱著翅膀掉了下去。下方野狼雙目一凝,陡然射了過來,一口向鴻雁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