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山神老爺
宗孫野一路狂奔，跌得撞撞的衝了出來，好似幽冥之中有大恐怖。
他一路撞出來便見幽冥通道外的龍龜，怔了一下即刻大喜：“師叔，是我！是我！救我一救!”
他大喊著，卻沒有聲音傳出，恍如啞劇。蘇禾隻是讀出他的唇語。
宗孫野麵上歡喜！
是師叔！龍龜師叔！一塊兒上過離南苑課程的，這是打小的交情。師叔來救他了！
雖然好久不見，龍龜已經徹底變了模樣，足是原先三倍大。但是龍龜特性，一眼落上去名字便冒出來“禾”。
不是師叔又是誰來？
他歡喜著，就見前方龍龜張口一聲吟叫，吐出一道琉璃光罩，兜頭向他罩來。
好凶狠的模樣，龍龜師叔是在打我嗎？
宗孫野一怔。
琉璃罩無聲無息落下，霎時間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外，聽不到外界半點兒聲音，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
“師叔，師叔！”宗孫野大叫。
蘇禾卻已經將琉璃罩招了回來，正是那隻囚禁芊芊子神魂的琉璃罩。三相和尚早磨滅了其中印記，蘇禾隻是留下自己烙印，雖然還沒正式煉化，卻已經可以粗略運用。
琉璃罩可以封印神魂，自也能保護魂魄。將宗孫野魂魄扣在其中，隔絕外界，不至於神魂消散。
他道行終究太低了。就這麽不管不顧衝過來，被蘇禾氣勢一衝就該魂飛魄散了。
便是沒有蘇禾，暴露在外日光曝曬，要不了幾日便會化做最純潔的精氣。
蘇禾回頭向雪山看去，蘇華年已經沉入修行，對外界近乎沒有感知。
招來龍旻，告訴她看好洞府，蘇禾向前一步化作孔雀真身，抓起琉璃罩出了長月府，向青元振翅而飛。
有魂魄有肉身，不知還能不能複活過來？
生死之事涉及到蘇禾的知識盲區了。
孔雀不善飛，但這是相對其他鳥類神獸而言。相對龍龜真身，再不擅長孔雀也是長著翅膀的神獸。
振翅而起，東南飛行。速度之快已有飛舟一半。鳳凰一族有遁法類神通，待凝聚渾沌大陣後，遁法必須提上日程。
刺破雲霄，半個時辰便看得到青元山上熠熠霞光。這是眾多修士采天地元氣，呼吸吐納，引氣的靈光。
愈是強大的宗門，靈光愈加耀眼。若是山門有重寶，遠遠的還能看到寶光。
但青元門真正的至寶，青元陣旗已經在天劫中隨著風易居化作飛灰。此刻也就一枚青元大印還有幾分寶光。
蘇禾飛至青元山中，目光卻落向南方與封祿對戰之地，青雷的氣息從那兒傳了過來，並不強烈，雷叔有意識的收斂了氣息。
雷叔在東雲？
蘇禾心底歡喜片刻，隱了身形落在青元門中——雪隱在孔雀真身時用不出來，那是龍龜的神通。不過隻是簡單的真元運用，靈符幻形，瞞不住踏天修士，瞞住青元弟子還是沒問題的。
無需動用神識，已經找到司則所在，她不在青元門中，反而在狼王山上——就是大壯帶著蘇禾強搶丹陽果的地方。那兒有一頭一玄月的青狼，從氣息判斷數年過去了依舊沒有進階。
琉璃罩好似王冠一般戴在蘇禾頭頂，略作操控，外界看不到裏麵的靈魂。但宗孫野卻可感知外界狀況了。
司則依舊一身紅裝，並未因為宗孫野離世而換做素裝，反而愈加鮮豔了幾分。
好似嫁衣。
她臉上帶著強顏歡笑，麵前一座新墳，那頭一玄月的青狼就趴在她身邊。
琉璃罩裏，宗孫野剛能感知外界，立刻撲在琉璃罩上呼喊師叔，嘴未曾張開卻愕然怔住。
四方沒有龍龜，隻有他身下一隻英俊的孔雀。前方司則師姐正在為人掃墓。
那墓是他的！
墳前墓碑上極醜的字清楚寫著：弟宗孫野之墓，姊司則立。
我死了？宗孫野怔怔愣住
他隻記得當日為司則斷後，一番大戰，數道劍光殺來便什麽都不知道了，再有意識便在一方幽暗陰沉的世界中，被壓在河底，一動都不能動。
直到一道空間通道在身邊打開，通道一出現，壓在身上的河水便似消失一般，可以行動。可還沒來得及逃出，通道便又關閉，正懊惱著，通道再次打開，他便不管不顧的逃了出來。
雖不知通道對麵是什麽，但總好過一動不動的被鎮壓在河底。
運氣不錯，一出來便看到了龍龜師叔，或者就是師叔強開的通道在救他？畢竟當日爭鬥起因就是為師叔爭論了幾句。
原來我已經死了麽？
那河底是死人去的地方？
宗孫野望著自己墳墓，半晌長籲一口，五內雜陳，不知該做和表情，卻又驀地跳了起來：“等下！等一下！為什麽是弟宗孫野和姊司則？！”
他哇哇叫著：“你又騙我！都說好了，修行漫漫誰先死對方就依夫妻禮給對方下葬的！”
他大叫著卻依舊沒有聲音傳出，修士靈魂依舊能夠發聲，宗孫野是自己原因，因為進過幽冥？
蘇禾疑惑著。
便見司則摸了摸青狼腦袋：“狼叔，這是阿野的墳墓，你替我守好啦！你放心，一般不會有人來搗蛋的，就怕阿野被人挖出來祭煉屍傀，我呀，已經把他燒成灰了！”
師弟天賦那麽好，入門不過兩三年就從普普通通的凡人，修至真血境後期，一身凡血都蛻變了。這般天賦會有不少人惦記吧？
天賦越高煉屍傀效果越好，尤其師弟殺了無相劍宗好幾人，聽說那邊的弟子要被強行並過來了。不懷好意的總有吧！
我，被燒了？
琉璃罩裏宗孫野愕然怔住，嘴巴一張一張的，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蘇禾望著墳墓，神識透過三尺黃土，直接落在其內棺材裏，棺材裏一個陶罐，幾許骨灰。
這虎巴女子，真把他屍體燒了！
蘇禾都愣住了，一個念頭在心底升起來，要不要現身出來，將宗孫野魂魄在她麵前抖一抖，做興奮狀同她索要宗孫野屍體，告訴她要嚐試複活她的小師弟？
應該會很有趣，但是……這樣的消息會殺人吧？
幸好怕麻煩，隱了身形來的，不然這姑娘可能真的受不了了。
不知這世界有沒有鬼修一說？去見見雷叔，捎帶問一下。
靈族？
蘇禾腦海莫名閃過一個特殊種族。振翅而起向西南方飛去，出了青元一聲尖銳孔雀鳴叫。
“嗷啊！”
雷叔，我來啦！
青雷沉悶聲音傳來：“別叫，難聽，刺耳！”
這世上最難聽的鳥叫，就是孔雀了，聽著心煩！
一陣風襲來，麵前景色驟變，蘇禾站穩已經落在青雷身前。
青雷體形又小了三分，越修行越回去了。
琉璃罩裏宗孫野瞪大了眼睛，一臉呆滯。不可思議的看著青雷。聽門中師兄弟說過，龍龜師叔渡劫時，曾有族中前輩前來護法，那是一座巨山一般的龍龜，往那兒一趴整個世界都在腳下一般。
起初他還不信，此刻看著麵前龍龜，隻覺得整個世界觀都被顛覆了，這世上竟真有這般大的生靈？
吃什麽長大的？
青雷俯視著腳下小雞仔：“換回龍龜身子！這模樣醜死了！”
蘇禾鳥喙抖了抖，**裸的歧視啊！
他翅膀一扇，恢複龍龜真身，蛇尾一卷將琉璃罩從頭頂拿了下來。換回龍龜真身這玩意兒便卡在兩根龍角之間，那種感覺就像塞牙一般，很別扭。
“你帶隻小鬼做什麽？”這小鬼兒看著麵熟，是當日鎮殺朱厭時被龜仔護在冰棺裏的屍體吧？
蘇禾苦笑：“他因我而死，今日偶然發現他的魂魄，便想帶過來看看能不能魂魄歸位，讓他複活。結果……他屍體沒啦！”
琉璃罩裏，宗孫野整張臉都垮塌下來了，司則，親姐姐嘞！
青雷聞言笑了起來：“你怕不是在異想天開？”他看著蘇禾：“他靈魂為何會離體？”
蘇禾眨了眨眼沒太聽明白：“死…死了啊！”
渾身上下幾十道貫穿傷，哪有活著的可能性？
青雷龍須飄**：“對啊！死了，人死燈滅，魂魄自然離體。若是將靈魂魄塞入屍體就能複活，那豈不是人人可得長生？”
蘇禾一怔，活不來嗎？
青雷輕笑：“生死人，不是做不到。但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救世樓的母神葫蘆和萬天宮的存身殿都有複活效果，不過那要提前留存氣息。
毫無準備便死去，還想複活，便是咱龍龜一族也不可能做到——或許鳳凰一族有幾分可能？
不過那也要傾盡全族之力了，不可能隻為救一個蛻凡人類就這般做，你第二身是孔雀也沒用。除非你生下三五隻鳳凰出來。”
若輕易就能做到，鳳凰一族該是諸天萬界的皇者才對，蘇禾第二身母親也不會死的徹底了。
蘇禾看著青雷：“雷叔，有鬼修嗎？就是不複活了，以靈魂之軀修行。”
青雷搖搖頭：“有，但至少都要化妖境神魂才能轉修魂道，這道靈魂太弱了。”
又一條路堵死了。
琉璃罩內宗孫野愣了片刻，忽地笑了起來，臉上反而一陣灑脫：“龍龜師叔，師侄活不了了，求您件事唄？”
蘇禾神識沒有外放，也沒有看他，不知他在說話。隻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麽。
宗孫野扯著嗓子大喊：“師叔，回青元，把我墳上的‘弟’和‘姊’給改了唄！改成‘夫’和‘妻’！”
不改死都不瞑目啊！
青雷看著他，這小鬼兒不能出聲？他龍須一挑便將琉璃罩打開，看著宗孫野眉頭微微一皺：“什麽東西？出來！”
龍須如鞭，一鞭抽在宗孫野魂體上，帶出一團至陰之氣。以陰氣為中心，一道暗黃色的冰圈迅速蔓延開，所過之處潔白積雪化作暗黃堅冰。
至陰，至幽！與這世界格格不入，好似不是這個世界的氣息一般！
青雷兩條龍須接連點出，一枚枚符籙落在陰氣上，片刻間便將那陰氣團成一個球。眼中充滿驚奇的看著這團氣息。
蘇禾眨眨眼，黃泉！這氣息裏有幾分騰蛇黃泉領域的意蘊。
抬頭便聽青雷道：“這東西，我要了！”
想不到一個小鬼兒送來這般禮物，這東西研究價值極大！
他轉頭看向宗孫野：“複活便別想了，我這兒有兩種方式，可教你繼續存世，你考慮一下想怎麽選。”
既然是為龜仔兒死的，龍龜便欠他一個人情，不能不管！
宗孫野被抽了一龍須便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還沒來得及驚喜便聽到這位山一般龍龜的聲音。頓時驚呆了，滿麵驚喜看著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前輩，爺爺！您說！”
能活著，誰想死啊！
青雷嗬嗬笑著：“第一，我固化你記憶，再送你投胎。來世修行有成，有機會覺醒此生記憶，算是正統路子。”
既然龍龜欠了人情，送其投胎自然會幫一把，幫其擇取天賦高絕的父母，孕育之時還可盡力提升他的潛力和天賦。
也算是一條通天道途。若是肯投胎到鮫人族群，青雷甚至可幫其凝聚鮫人女皇血脈——都轉世了，成男成女也沒那麽重要了。
宗孫野沉思許久，抬起頭來：“前輩，另一個法子是什麽？”
“不想投胎？”青雷笑著問道。
宗孫野搖了搖頭：“投胎轉世記憶不會立刻複蘇，那便是另一個人了，待到記憶複蘇時，與奪舍有何區別？一旦記憶不能複蘇，卻也是徹底變作其他人了。與死無異啊。”
蘇禾沒有插話，這個顧慮倒也不假，巫娘、牟萬投胎轉世，而今一位踏天三重一位踏天六重，不一樣沒有恢複記憶？
有了此世的出生成長，親人朋友，終究不再是那兩位了。
就連蘇華年也沒有複蘇記憶，隻是將前世學識、經驗化作了傳承。
青雷不以為意，總有這般人的，對投胎轉世帶著抗拒。
“若不想投胎，那便換個方式，做個囚徒吧！”不見青雷動作，一團陰影落了下來，卻是一道虛幻的山影。
“山魂？”蘇禾驚訝，這東西被風易居煉化，後來被他打入書生體內部分，風易居和書生都死了，山魂居然落在雷叔手裏。
青雷笑著，看著宗孫野：“我可將你同山魂融合，此後你便是東雲山山靈，亦可叫山神。於東雲山中便是不死的存在，可借地氣修行，亦可走香火之道。山不滅你便不滅，也算得上另類長生。”
“隻是……”：他神色嚴肅了幾分：“做了山靈，你便再也無法離開東雲山，終生困守此地!”
有利有弊，世間本就沒有完全之法。
宗孫野沉默了下來，低著頭沉思著。兩頭龍龜都沒打擾他，靜靜等著。
他身上兩道電光來回穿梭，這是青雷護持手段，保證他不會被日光和龍龜氣勢所傷。
半晌之後他才抬頭看著青雷：“前輩，若我做山靈。這山是歸我還是歸青元？”
終身禁在一地無所謂，大不了道行高了，將東雲向外擴張。若整個玄荒界都屬於東雲，他便是玄荒之靈。若諸天萬界都屬於東雲。那就無處可囚禁他！
但總不能被人奴役！青元乃是東雲唯一門派，這一代夏師叔做掌門，自然無妨，但誰知下代、下下代還是不是這般掌門？
若出一個野心家又該如何？
山靈，山靈，聽起來奴役了就有不少用處。
青雷笑了：“不屬於你，也不屬於青元，東雲山乃是我家蘇禾的！便是做山靈，你也隻是管家。”
玄天門和雲夢澤承認了的，這便是不可更改的決策，東雲山是蘇禾的領地。
宗孫野張了張嘴愕然怔住，看看青雷看看蘇禾。總覺得你們在套路我嘞！
不過龍龜師叔做東雲山主，他卻不抗拒。師叔不會強行奴役他。
有這般山主，東雲山說不定可以無限拓展下去？而且龍龜對管理山川當沒有太大的興趣。
當初龍龜師叔獨占聽海湖，不也沒管理過？最多打鱷魚玩罷了！
他抬起頭來：“好！我做山靈。”
變相的長生啊！日後到師姐麵前顯擺，會不會羨煞她？
青雷龍須波動：“可以，這段時間便留在我這兒。山魂中尚有雜質。”
說到這兒他臉上明顯不滿，那群蠢貨，好好的山魂，參進去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山凝山魂不易，不是道行高便能凝聚出來的，山魂是山川自行凝聚，任何外力都隻會有反作用。
這般山魂保護還來不及，居然拿來做試驗。一群忘八！怎的不拿封皇大世界的山魂做試驗？
青雷哼了一聲，龍須一翻又將宗孫野扣在琉璃罩下，轉頭向蘇禾道：“這罩子不錯，先留在我這兒，融合山魂用得到。”
蘇禾爪子一翻，將琉璃罩連同宗孫野都送了過去，又抬頭好奇問道：“雷叔怎的在東雲？燭叔和槐樹那兒不用守著了？”
他們要破殼了嗎？蘇禾眼睛一亮。
青雷瞥他一眼，我為何在這兒你不知道？自家龜就算了，旁人幫了你你連表示都沒有？
東雲山是蘇禾的，守護東雲山兩界戰域，自然便是蘇禾的任務，可這小子倒好，不但不守，還將家搬走了！
玄天門有道友來替他守著兩界戰域，這家夥竟連麵都沒露，你禮貌嗎？
這一眼信息極多，蘇禾目光對上立刻知曉因由，縮了縮脖子：“那個……雷叔有合適謝禮不？我去找曲興道友答謝。”
在蘇禾心裏從沒將東雲山當作自己地盤的，守護兩界戰域當是青元門的責任才對，但是架不住其他人的想法。
青雷眨眼，不可思議看著蘇禾，你這光明正大找家長要東西的厚臉皮勁兒哪裏來的？你都開天了啊！
啃老嗎？
才給你一堆彩禮，你是真一毛不拔？
“不用了！”青雷哼聲道：“謝禮我已經送過，也無需過去。他們來了。”
青雷說著話，蘇禾已經感知到，兩界戰域方向，兩道強大的氣息破空而來，一道是曲興，另一道乃是一熊彪大漢，氣息與三相和尚足有七八分相像。
是三相和尚的分身！
一看到蘇禾，三相和尚便一臉懊惱：“師父嘞！佛爺我疏忽一件大事！雲夢澤正在大戰，起因還是芊芊子，我卻沒有去幫忙！”
中了他娘的邪了！按道理這種事情不可能疏忽，事情就發生在身邊，紀仙子更當他麵離開的。
但偏偏他就像想不起來一般，直到本體離開玄荒界，才忽然想到。
他一句話，蘇禾腦海中好似有一道雲霧散開，臉色微變。
不但三相和尚疏忽，他也沒想到！有什麽東西刻意扭曲他的認知，讓他不去往這方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