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祖奶奶
龍龜！
蘇禾！！
不忿老人呼吸急促。
他知道蘇禾不是當年玄黃洞天，那個隻能與踏天六重修士相鬥的小龜了。
那個當年被他威脅，連煉化玄黃洞天道場手段都幾乎要交出來的小龜，而今已經可以叱吒諸天了。
也知道蘇禾背著龍龜一族的山甲，可以和仙尊相抗衡了。
但方才這一擊沒有用山甲！
不忿老人受身份所限，道行精進緩慢。但自付哪怕比不上古洛，也該有與青雷等同的戰力！
但這龜破開空間他卻沒有任何感知！
不忿老人喘息起來，目光落在蘇禾撕裂的空間裂縫上。
時間之力！
難怪不能感知，這龜的空間通道還帶有時間之力！
蘇禾咧嘴冷笑了一下：“想好怎麽死了麽？”
他在笑，但聲音卻給人冰冷至極的感覺。
不忿老人麵色驟變。
它的存在特殊，世上無人可以鎮殺他，便是四靈神獸也從不放在眼裏——大不了被殺幾次，複活便襲殺他們幼崽！
也因此，四靈也很少與他為敵。
玄荒洞天還是旗幟鮮明的第一次。
但不知為何這頭龜說話的刹那，他便有一種生死危機降臨。
似乎這龜下一刻一爪子便能將他拍死一般——不是如那木雕師一般的手段，而是給他一種真正可以殺掉他的感覺。
不忿老人急促喘息著。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是錯覺，但這感覺依舊很不好，果然這龜還是應該死掉的好！
不忿老人喘息兩聲，腳下一踏，身上一股怒氣勃然而起，在背後凝聚成一頭蠻牛之形，身形不退，反而縱身向蘇禾衝來。
蠻牛做撼山之勢，不忿老人枯槁身形，卻生生衝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蘇禾雙目一凝，身影一轉化作人身，一拳向前砸去。
一聲碰撞，天地撕裂，不忿老人倒飛回去，撞碎一片空間，幻雪門外聯綿雪山盡皆化作虛無，他才堪堪止住身形，兩條手臂都崩碎開來，卻渾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這龜是個雛！沒有對敵經驗！對上他竟然肉身硬碰硬。
他是眾生怒氣中凝聚，肉身算個屁！
蘇禾一步退後，眉心隱隱出現一道蠻牛圖案，便覺得自身怒氣不受控製的翻滾起來。
怒火中燒，一股想將這世界都掀翻的衝動，不斷自心底冒出。
不忿老人大笑著。
不是誰都是那木雕師，本就是瘋子，無所謂引起怒氣與否。
天克不忿老人。
而像蘇禾這樣的存在，怒起、失智，將他拉到與自己同樣處於永恒憤怒的狀態，便可以靠豐富的經驗完勝之。
不忿老人跳起來雙臂已經長好，再次衝了上來，完全是不顧自己死活的打法，渾不在意自己受傷與否，嘶吼著好似一條瘋狗。
蘇禾凝眉，一身真元凝聚手中，抬手一巴掌拍了出去。
神通，覆山！
轟！
不忿老人半截身子破碎，砸在地上蛄蛹著，蘇禾眉心蠻牛圖案愈加明顯，怒氣翻滾奔湧而出，化作一道道滾雲衝向地上不忿老人。
肉眼可見的將他殘軀恢複。
那幹屍一般的枯槁老頭，發出破風箱一般的笑聲，又跳了起來，活動著新長出來的身子，發紫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幹裂著聲音大笑著：“妙！不愧是龍龜的怒氣。這一身力量好生強大！”
太棒了，尋常龍龜都是幾十萬年的老妖精，控製自身情緒輕而易舉。
這頭龍龜，足夠強大，足夠新鮮，怒氣足夠純粹！幾十萬年都不曾進階過的境界都鬆動了。
不忿老人麵色已經換做大喜。他和尋常修士不同，向來無需修道心，喜怒形於色。
再次縱身撲了上來，卻被蘇禾一腳踹了回去。
這一次不忿老人連防守都不做了，隻單純的將蠻牛印記拚命往蘇禾身上印去。邊印邊哈哈笑著。
一次次衝擊，直到那印記徹底成型。
他才猛地站住身形，直勾勾盯著蘇禾：“嘿嘿，小子。多謝了！有你這怒氣打底子，說不定我能追上那些老家夥。”
蘇禾抬手摸摸眉心印記，背後有龍龜白虎四聖幻象，皆做憤怒咆哮模樣。
聽得不忿老人說話，蘇禾笑了起來：“就這?”
鄙夷？失望？不過如此？
不忿老人臉上頓時掛不住了，咬牙怒笑：“殺你，足夠！”
他縱身向蘇禾而來，卻不似先前的瘋狂，也不再求死，揮手一掌帶著蠻牛哞叫之聲向蘇禾打來。
蘇禾背後幻雪門眾人，刹那間連呼吸都停滯了，隻覺得蒼天震怒，化作蠻牛一頭撞了下來，便要將這世界都盡數粉碎。
蘇禾微微感知，確實擁有不弱於雷叔的戰力。難怪可以橫行諸天。
正好試刀！
噌！
一聲刀鳴。
眾人就見一道刀光劃破蒼穹，不忿老人凝聚出的怒氣濃雲被一刀斬開。
蘇禾倒提四方刀站在翻滾的怒氣重雲中，微微搖頭。
差了！
隻是氣勢與雷叔不相上下，戰力比不上。
撐死比七叔強一些，與他此刻不相上下。
既如此……
蘇禾低頭看向他：“想好怎麽死了麽？”
再次問出。
不忿老人登時大怒，腳下一踏，怒氣化作赤紅長槍，一槍向蘇禾戳來。
截天斷地！
“小子！本座所有，乃真正不死之身！不是你們神獸，虛假的長生！”
想殺我？你老祖來了都做不到！
蘇禾哂笑一聲：“怒氣也是眾生負麵之一啊！”
還以為這不忿老人費勁激起他的怒氣，能做出什麽出乎意料的事情。
畢竟蘇禾剛剛掌握人氣，還不太會用。難得有一個老師。
可惜沒玩出花來。
蘇禾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天空之上星鬥歸位，一道星光射下，撞在不忿老人怒氣長槍上，轟然炸開，將不忿老人擊退三分。
不忿老人愈加憤怒，才要再次提槍，卻見天空之上星空微微變化，並未隨著神通結束而消失，反而愈加凝練，離的近了……
驀然間巨大的驚恐從心底升起。不忿老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先前蘇禾能鎮殺他的氣息再次升了起來。
不是錯覺！
這龜真有徹底鎮殺他的能力！
感受著新凝實的星空，不忿老人心中如驚濤巨浪！這是什麽？為何可以磨滅怒氣？
不對，不是磨滅！這星空想將他徹底吸收，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他愕然看向蘇禾，這瘋子煉化了諸天生靈所有氣息？
怎麽做到的？
驚愕著，就見蘇禾抬手一招，星空鎮壓而下星辰運轉間，人氣如磨，研磨一切怒氣。
撞槍口上了啊！
不忿老人轟隆一聲被星空鎮壓在大地之上。一身怒氣，都被壓製下來，紙片一般貼在大地上。
心中怒遏，硬抬著頭死死盯著蘇禾：“你為我，專修此神通！”
他何德何能，逼得堂堂一頭龍龜專門為他開發了一道神通？！
就因在玄黃洞天有過節？
閑得慌啊！
不忿老人能感知出來，這星空對尋常修士沒有任何作用，甚至威力極小。
但對他卻是最強的克製！
星空落下，人氣磨盤旋轉著發出了研磨聲，不忿老人身上氣息一點點被研碎，化作青煙，向星空飄去。
不忿老人眼中終於升起驚恐之色。
他能感知到，自身存在正被這星空一點點蠶食，被磨滅吸收的部分，恐怕真的回不來了！
他嘶吼一聲，崩碎自身，自殺身亡，但片刻間又重新凝聚出來。
還在星空之下，麵前還是蘇禾麵無表情的臉。他根本逃不出星空籠罩！
星空依舊將他鎮壓，一點點汲取著他的怒氣。
被搶走的部位，並沒有隨著複活而複原。
會死！
真的會死！
“嘯！”不忿老人一聲長嘯，七情六欲化作萬劍衝天而起，但還沒升起便被天空星辰照下，仙劍崩碎。
蘇禾抬手一指點下，星鬥歸位星光點過，射穿不忿老人眉心。
就在他複活凝聚的刹那加快星空運轉。
還是死了處於複活狀態的不忿老人更好磨滅。
幻雪門中千餘弟子目瞪口呆，就那麽怔怔看著，這幾日那恍如天地一般不可抵擋的老妖，在老祖手中半點兒反抗餘地都沒有。
死了複活，活了再死。
這是老祖！
這是他們的老祖！
以前掌門突然請回一頭龜來，要他們喚作老祖，不少弟子雖服從掌門命令，心中卻多少都有芥蒂。
幾十年來掌門一次次告訴他們，什麽是龍龜。尤其千機門因龍龜一句話，便將牌子掛在幻雪門上，護他們數十年不受騷擾。
難得平和的數十年。
讓眾人不知不覺接受，門中有位龍龜老祖。
這幾日，不忿老人到來，雖是審問眾人，卻也變相的告訴所有人。那頭龍龜真的是他們的老祖！
雖然不知那老頭從何而來的消息。
但掌門必是早知此事！這必是掌門才可知曉的機密。
受刑、受審……就為得到老祖信息。
既是真老祖，安有背叛之理？慶幸掌門未說，老祖來了。
攜風帶雨，霸道無雙！
不忿老人眼中驚恐愈甚，卻隻能看著自己一點點磨滅。
認輸、謾罵、祈求……那龜油鹽不進。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時，幻雪門上空空間洞開。紀妃雪一身紅衣蓮步而出，背後是一方戰場，能看到封皇大祖與道主交戰場景。
紀妃雪一出來，抬手一點，一坐小島飛出，擋在蘇禾星空之下。
看著蘇禾嘻嘻笑道：“小夫君，且饒他一命唄？父親留他還有用。”
若要殺，此人早死！
蘇禾揮手定住星空，看著紀妃雪祭出的浮島，輕笑起來：“娘子有令安敢不尊？”
老丈人到底偏心，他也上玄庭山了，浮島就沒有跟他走。現在看這浮島，卻不是紀妃雪出手收服，而是浮島腆著臉湊上來的。
下方不忿老人麵色再變。
那浮島雖擋住星空，救了他一命，他卻發現那浮島一樣擁有徹底鎮殺他的力量。
這一發現，頓時讓他亡魂皆冒。
他不知自己存在多久，一直以來從未看起過四靈，四靈的長生不是長生，他的永生不死才是真長生。
結果今日……龍龜一族的崽子可揮手鎮殺他，又破空而來龍族的女子也能隨手抹殺他。
這般衝擊，讓他心神刹那間失守。
是不是麒麟、鳳凰兩族一樣有抹殺他的手段？
不忿老人心底驚濤駭浪，恨不能即刻將上方星空和浮島打碎，將麵前兩人生生鎮殺，麵上卻不敢顯露出來。
反而帶著劫後餘生的樣子，連連向紀妃雪道謝，又一步一步的後退著想要離開。
卻聽紀妃雪嬌笑一聲：“謝早了！”
不忿老人麵色急變，就見天空浮島向下一鎮，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鎮壓而來。
竟比那龍龜的星空還要霸道！
“動我家門派，挨頓打就完了？”紀妃雪聲音帶笑，卻讓不忿老人心神徹底沉了下去，他驚怒交加，怒罵一聲，閃身便走，破空離去，再出現卻已經在浮島之下。
他分明向封皇大世界逃去的，但這島嶼，也是他的克星，空間轉移，直接被扭曲在浮島之下。
好似他主動衝來要求被鎮壓一般。
“仙子切勿動手！”不忿老人大喊，他不修道心，無所謂尊嚴、道德。但也從沒想過不要自由……
他可沒忘紀妃雪方才說的話：父親留他還有用處……
這島與那星空，皆是承載“人”的神器，他一個怒氣中凝聚的生靈，想一下也知道沒有好事情！
他大叫著，卻見紀妃雪嘻嘻笑著，好似未聞，隨手一揮，浮島破空離開，再出現已在玄庭山上。
“婢子！安敢囚……”不忿老人破口大罵，但一句話沒能罵完便生生止住了。
身旁一座座浮島旋轉，能鎮殺他的浮島不是一座，是四十九座……
到足空間一片星空隨之而來落在太阿山上。
旁邊還有兩座大山，一座太極旋轉，一座長河倒掛……
具皆顯露著磅礴人氣，殺他易如反掌。
不忿老人罵人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中，無論如何都罵不出來了。
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幻雪門，蘇禾揮手，一片清雨落下，綁縛眾人的鐵索和木樁頃刻消散。
嘩啦啦眾人落地。
掌門冉候掙紮起身，躬身拜下：“幻雪門當代掌門，冉候。”
“拜見老祖！”
背後千餘弟子立刻反應過來，隨之拜下，參差不齊虛弱至極的聲音響了起來：“拜見……老祖！”
剛遭大難，又逢蘇禾所救，門中有一位鎮山老祖的感覺，莫名踏實。
這一聲虛弱拜見，真誠至極。
千人拜下山呼老祖，這種場景還是有些小激動的。
論起來蘇禾其實算不上幻雪門老祖，當年他隻是給那少年些許功法罷了。
此刻東雲山山神，宗孫野才是他們正經老祖。
不過宗孫野前世功法得自蘇禾，因蘇禾之命在此建設幻雪門。
拜蘇禾為祖卻也沒錯，理所當然。
蘇禾沉吟片刻，看著滿山盡皆損傷的弟子長出一口氣：“抱歉，來遲了。”
冉候顫抖著身子，搖著頭：“老祖不曾來遲，門中一千零一十三個弟子，未損一人……”
蘇禾搖搖頭錯過這個話題，感動自有，自責亦有。但沒必要公開出來。
他轉頭看向紀妃雪，向冉候道：“此乃我妻，爾等亦可喚老祖。”
山上弟子立刻再拜，隻不過叫聲就五花八門了，有叫老祖的，有叫祖夫人的，有叫祖奶奶的……
紀妃雪笑了起來。
她不喜被人叫大。但不知何雲夢澤人叫姑姑，總覺得將她叫大了。叫祖奶奶反而沒這種感覺了。
紀妃雪屈指一彈，一滴水珠化作千柄仙劍，瞬間射穿幻雪門所有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