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欲

第20章 何時嫁我?

他的淺色短褲和T恤浸在陽光裏,仿佛來度假般輕鬆隨意。

和我的冷漠戒備,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來幹嘛?”我生硬地問。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麽疏離,他臉上有一絲驚愕略過,但隨即就被自然地掩飾過去。

“哦,我來找江叔叔,有些……關於公司的事。”

“爸,沈暨白找你!”我朝二樓大喊,然後事不關己地繼續低頭澆水。

搞笑,公司的事,不會打電話說?難道是國際長途費太貴?

但他倆好像真的是在談公司收購的事,二樓會客廳裏,遠程會議開了一整天。

直至晚飯,我才見到沈暨白第二麵,故交久別重逢我爸異常開心,非讓我給沈暨白敬杯酒感謝他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

我舉杯,眼皮都懶得抬起,

“謝謝你”。

我謝謝你親完我又告訴我你是我哥。

他看我不情不願的樣子,笑得很好脾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盤子裏的牛排我一動沒動,驀得站起身,“我吃飽了,先上樓了。”然後一路狂奔到臥室。

或許他對我,真的就隻有哥哥對妹妹的情分,所以才不懂我的悲涼。

晚上我躺在**翻騰到後半夜也睡不著,媽的這個賤男人的臉,為什麽非在我麵前晃!

我是想他的,很想什麽都不管不顧直接溺死在他懷裏的那種想,我想聽他用雖沒什麽情緒起伏卻又無比溫柔的聲音哄我說別怕,家裏破個產而已沒什麽了不起。

但現實裏,他是個懦夫!流氓!垃圾!

第二天我就跑出去躲了,我也是個懦夫。

有個美國同學假期恰好回吉隆坡老家,聽說我也在這邊,激動得邀請我和她聚聚。

我們玩了整整一天直到吃完晚飯還是不想回家,於是就一起去了當地很熱鬧的一家酒吧。

好巧不巧,隔壁桌幾個白人喝多打起來了,戰火波及到了我們桌,我們正當防衛期間,不小心將勺子扔到了其中一個醉鬼臉上,對方勃然大怒覺得我們是蓄意挑釁,就這樣我方被迫加入戰鬥……

一個小時以後我狼狽不堪地坐在警察裏局。

沈暨白很快就到了。

一進警局,氣勢洶洶的壓迫感迎麵而來。

雖然身處異國他鄉,他身邊並沒帶助理保鏢,但有些人天生不怒自威。

大哥見到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蹲在我我腳下檢查有沒有受傷。

我坐在椅子上,先是本能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又因為很少見他這麽緊張,趕緊站起來解釋,“那個......惹事的不是我們……”

他蹙眉,眸色陰沉,把我重新按回去坐好,“誰惹的不重要,你有沒有受傷?”

他認真的盯著我,我心虛的挪開眼睛,

“沒有”。

畢竟,我已經不是那個可以行事沒輕沒重,隨時都有我爸兜底的江大小姐了......換作以前,我早該打電話把我爸和沈暨白一起叫來的,順道梨花帶雨、添油加醋地給他們講一遍今晚所受的全部委屈。

最好再叫200個弟兄來給我造勢。

而此時身處異鄉,被無端挑釁,周遭風聲鶴唳。

老江的境況已經很焦灼了,我不忍心給他低落的人生再澆一場傾盆大雨。

眼角不自覺地開始泛紅。

垂在身側的兩隻手腕被沈暨白緊緊攥著,我無心也無力掙脫,或許此刻我內心本就需要一雙緊緊抓住我的繩索。

他盯著我嚴肅地又確定一遍,“真的沒有受傷?一下都沒有被碰到嗎?”

“嗯。”我點頭。

他這才起身,輕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坐在這裏等,然後轉身從容地去和警察交涉。

他的純正英文在東南亞發音的襯托下顯得高貴無比。

簽字放人。

吉隆坡晚風燥熱,走出警局,我低頭發現胸口的扣子不知什麽時候掉了一顆,可能是剛剛,也可能在酒吧的混戰中,恰好在最關鍵的部位。

隨著走路時身體的幅度,內衣若隱若現。

於是我抱著肩膀跟在他身後。

沈暨白瞄了一眼我捂著的胸口,沒說話,隻是示意我上車。

他默默地開車帶我來了一個營業到淩晨的夜市——當地竟有這種地方,我從不知道。

從小到大的人生裏,很少逛地攤,麵對眼花繚亂的檔口,我有些不知所措。

手突然被溫柔拉起,我錯愕抬頭看向他,他沒搭理我,臉上的表情慵懶又從容,自顧自地牽著我往最熱鬧的地方走去。

穿梭在花花綠綠的檔口裏,我並沒有心情去看花色款式。

低沉又有些輕哄的口氣在耳邊響起,“這件怎麽樣?”

沈暨白給我挑了件很local的裙子。

我木然點頭,實則毫無興趣,隻知道它是一件吊帶款式的長裙,能蔽體。

“穿上試試?”他耐心征求我意見。

我再次無所謂地點頭,畢竟再怎麽樣都比一路捂著胸來得強。

但檔口連個試衣間都沒有。

他隨手拿起個被單當簾子,憑借身高地優勢,將我嚴嚴實實地圍起來。

我在簾子裏脫掉了襯衣,換上了新裙子。

“......我好了。”我在簾子裏悶聲道。

隨著簾子的掉落,我穿著一身碎花充滿異域風格的連衣裙站在他麵前,裙子吊帶很細,頸背曲線被完美襯托。出門前精心卷的大波浪經過今日種種已經沒那麽多波瀾,鬆散得披在肩上,反而多了一種隨慵懶的厭世感。

我感覺得到他投來的直白的驚豔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視線。

狹窄擁擠的檔口裏,人群推搡擁擠,我腳下一個不穩被他很自然得摟進懷裏,順勢又將我拉至攤位內側,他則擋在了人流穿行的街道一邊。

這時我才發現他身後是幾個渾身酒氣的當地壯漢,正大搖大擺地邊走邊大聲嚷嚷著一些聽不清的醉話。

我抗拒地推開他,站得離他稍遠一些。

“果然人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好看”。他含笑的眼眸裏,有某種很深沉的欲望,不易察覺又毫無遮掩——他有時候真是坦**到讓人招架不住,但為什麽有時候又那麽模棱兩可。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現在應該是真好看,男人的眼神騙不了人。

我耷拉著一張驢臉,心想你這個該死的渣男。

他該是看得出我的情緒,但這並不影響他欣賞我的美,兩者好像兩條平行線一樣互不打擾。

“回去吧,我困了。”我意興闌珊,看著他付好了錢,把我換下的衣服打包裝好。

然後一路無言,直到車在家門口停下。

我悶悶地下車,可惜了這條裙子,出場一共不到半小時,還沒被更多人看到,我就要回家把它脫掉。

沈暨白從身後叫住了我。

“江梨,你生氣,是因為我瞞了你江叔叔的事?”他聲音低啞凜然,有些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嗬嗬,何止,這簡直是你所有罪狀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樁。

見我沒說話,沈暨白繼續,

“還是你覺得,我有哪裏讓你不滿意?”

嗬嗬,你應該問問你哪裏讓我滿意,親完了就跑,跑完了去和別人約會,你還是個人呐?

“說話。”他有些急,身後的壓迫感又增加了幾分。

我嘴唇翕動,咽了口口水,背對著他,沒動,也沒說話。

身後的聲音變得緩和一些,似乎加了些輕哄的成分,“到底因為什麽不開心,跟我說說好嗎?”

我終於轉過身,艱難開口,

“沈暨白,以後我們就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了,你何必糾結這些呢?我以後不會和你有什麽交集,也不會出去到處說我們的事,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沈暨白直接愣了那麽幾秒,像是cpu燒了。

半晌,他皺眉,“江梨,你腦子沒問題吧?整天都在想些什麽?”

“有問題,所以你更要離我遠點!”我陡然變得激動,心裏七葷八素的情緒瞬間開始瘋狂長。

我必須趁它決堤之前趕緊離開這裏。

於是轉身大步往房子門口走去,不想多跟他再廢話一句。

他追下車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聲音裏有明顯的慍怒,“江梨!成熟點,別耍小孩子脾氣,有話我們說清楚!”

我站住,竭力控製呼吸,

“好,那說清楚。”我咽了下口水,許是因為激動,氣息有些急促,“我喜歡你,你會娶我嗎?”

“......”

他沒說話,但怔住的那一分鍾告訴了我全部答案。

我甩開他胳膊,奪路而逃。

往日裏那些溫柔不過是他刻在骨子裏的教養與性格,和深情與愛,沒有半點關係。

他跟你聊風花雪月,帶你做盡浪漫之事,無非為了滿足自己的身體衝動或精神需求,你可以隻滿足其一,也可以二者兼具,但隻要說句要他娶你,他就立刻無處遁形。

我的情緒正在逐日崩潰,自從沈暨白來到這裏,失眠就日益嚴重,直至現在,閉眼都成了一件困難的事。

其實林阿姨剛走那兩年,我就曾度過一段艱難的失眠期,最難熬的時候,藥物都無法緩解。

那些日子裏的睡眠,也經常夾雜著奇怪的夢。

夢裏的視線總是虛幻不清,周遭又格外嘈雜刺耳,我好像認識林阿姨很久,又好像她並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林阿姨,因為那個人,讓我叫她“媽媽”,並指著一個陌生男人,讓我叫“爸爸”。

夢裏的爸爸,是一個絕對陌生的模糊輪廓。

醒來偶爾會頭疼欲裂,有時候中途便會驚醒,然後整個後半夜都處於無盡的驚悸……

總之無數個輾轉難挨的夢裏,隻要那個所謂的“媽媽”一出現,就總伴隨著揪心的恐懼與不安。

醫生說這屬於心理創傷後的應激反應,我想大概是林阿姨的離開對我打擊太大了。

這兩年我已經不太做那種夢了。

但即便現在無夢的日子,躺在**的我依然生無可戀。

這個角度的天花板,這些天我已經不知道用眼睛勾勒了多少遍。

半夜,終於煩躁到不行,索性從**爬起來,隨手披了件睡衣,連燈都懶得開,我隻是借著昏暗的夜燈,摸到了二樓藏酒室,直奔冰箱而去。

冰涼的啤酒下肚,澆滅了心頭些許煩意。

由於我轉身的時候酒瓶還在嘴上喝著,這直接導致撞在沈暨白懷裏時,給自己嗆了個半死。

氣泡濃密的**突然遇見空氣,剩下半瓶酒便汩汩地冒出來,全部灑在胸口。

帶著濃厚小麥醇香和酒精氣味的混合**,順著脖子和胸口往下流,弄濕了一大片絲綢睡衣。

隨著我的咳嗽,濕透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好死不死我還沒有穿內衣!

燈光昏暗,我不斷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他看不見看不見……

但壓根就沒給我緩衝的餘地,隻感覺兩隻胳膊被很用力地抓住。

“你幹嘛?”我想甩甩不開,極度不耐煩。

他突然低下頭湊近,

“你想什麽時候嫁我?現在?還是大學畢業?我都可以。”

眸光深邃如潭,語氣溫柔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