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欲

第38章 怕誤傷你

其實盡管我們身處於地球正好相反的兩個方向,中間隔著一整片太平洋,差了將近12個小時的時差,但沈暨白的電話依然會在最合適的時間打過來。

他那邊現在應該是晚上,周圍很安靜,聲音裏有些疲憊的沙啞,但依然有心情跟我打趣,“昨晚的視頻怎麽沒接?等你到現在都不給我回,**去了?”

“太困了睡著了,今天劇組活多。”

許是我最近這些天實在不熱情,他盡力在那邊調動著情緒,慵懶溫柔地問著吃飯了嗎,劇組進展是否順利,集團那邊對接有沒有人為難我,甚至連林兮和她老公關係進展都沒話找話般問了一遍。

電話裏問什麽,我便答什麽。

麵對死豬般的我,沈暨白倒是也沒惱,隻是輕笑,“怎麽了?最近好像都不願意搭理我?我出差太久,生氣了?”

也許因為他太過溫柔,也許因為我無形中早已對他形成依賴而不自知,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哭著問他能不能讓宋亦心在他的世界裏消失。

有時候越是在乎,越沒有辦法在控製住情緒。

我沒忍住,“我最近不想接你電話,你不要再打了,”但又似乎忍住了,因為不忍心在互相不能見麵的情況下讓一些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擾他心緒,“因為我快來大姨媽了,心情不好,作息也不規律,總想發脾氣,所以如果你總找我,會誤傷你。”

他在那邊的笑聲更甚,好像根本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警告放在眼裏,“怎麽誤傷?把自己寄過來揍我一頓?”

我噎住,剛想發脾氣,他突然開口,聲音疲憊溫柔,“要是你真能把自己寄過來就好了,我好想你。”

心裏咯噔一下,有根繃著的弦,我想它斷了。

雖然並不想表現出來任何軟弱,那對現在的我意味著妥協。

但隻是一張嘴,聲音就已經哽咽,

“回來的時間確定了嗎?”

沈暨白頓了頓,他的猶豫已經告訴了我答案,歸期未有期。

我賭氣掛斷了電話。

他沒再打過來。

有一瞬間我有些後悔自己的不講道理,但又控製不住淩亂的心緒。

落在這個男人手裏真的是件很危險的事,他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著我的情緒神經,讓我越來越像個牽線木偶一般,一顰一笑都變得言不由衷。

我和沈氏集團同事們的人際關係一如既往地好。

一大早,人事部大姐就來我工位小聲蛐蛐八卦。

她壓低聲音,像在說一個天大的秘密,告訴我她聽說明湘被調到了其他部門,不再擔任總裁秘書。

職務等級和待遇與之前無異,算是平調,給足了體麵。

消息還沒等正式公示,公司上下半天工夫,倒是已經傳遍了。

眾所周知明湘是沈暨白的得力幹將,連出差都會經常帶著她,甚至很多人都暗地裏覺得,兩人關係早已超出正常工作,隻是不上台麵,秘而不宣。

職場嘛,總少不了浮想聯翩。

我大概是這件事裏唯一一個不覺意外的人,而為了融入集體和大家打成一片,還得裝作一副很情況之外的樣子。

真的感歎命運,在劇組看人演完戲還得來公司親自演,一天下來也是心累得要命。

集團總部的大樓很豪華,處於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寸土寸金,精英匯集。

走出大樓中央大廳的時候外麵已經華燈初上,我眼睛有點散光,今天沒戴隱形眼鏡,所以此刻我眼裏的那些樓宇和車燈,都在向周圍散發著迷離的光暈,一閃一閃,顯得周遭一切更加紙醉金迷。

可能因為平日裏太過於元氣滿滿,每次上下班,保安總是能認出我和我打招呼,今天我如常跟他招完手,一股無力感卻瞬間蔓延全身。

我直接在車流穿行的路邊,當街脫掉了高跟鞋,從隨身帶的托特包裏拿出雙習慣性帶著的漁夫鞋。

甚至連提鞋的力氣都沒有,踩著鞋後幫,就那麽拖拉著往前走。

邊走邊撥通林兮的電話,我有氣無力,“出來嗎?喝一杯。”

“位置發我手機上,我化個妝去找你。”

林兮最近的私生活糟心不堪。

從他那個合法老公回來開始。

酒吧裏她一身精致的夜店小黑裙,bling bling的高跟鞋,優雅地雙腿交疊,坐在吧台高腳椅上,和我這個踩著漁夫鞋穿著職業裝一臉憔悴的社畜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安靜地聽著她一頓輸出,

“你說他抽什麽風?那女的都給他在國外生了孩子了,為什麽又犯賤回來找我!”

“回來就算了,還說以前怎麽沒發現我是個這麽閃閃發光的姑娘這種老掉牙的騷話!”

“他說要從戀愛開始追我,把欠我的都補上!”

“哥們兒以為我是純情少女呢,我看他是純純有毛病!”

“然後呢……?”我用手杵著腦袋,慵懶地問。

隻見林兮不耐煩地擺手,“別的女人慣著他,老娘才不慣他毛病。”

“所以,你讓他滾了……?”

“no!”林兮連連搖動食指,“當天晚上就給他吃幹抹淨了,畢竟哥們兒人長得不錯體力也行,還**地往上貼,不用白不用嘛。”

我硬生生被噎了一口酒。

她接著說,

“然後我才讓他滾。”

想來這倒也不奇怪,是林兮的風格。

但接下來的故事走向開始變得有趣起來,她老公賴著不走了!

“非說這是他自己家。”

“早知道他屬狗皮膏藥的,再帥我也不上他!”

林兮越說越激動,最後暴跳如雷口幹舌燥,一口悶了一杯威士忌。

其實老公跑了又回來這種事放在哪個言情小說裏都是個不錯的破鏡重圓素材,但放到現實裏,至少放在林兮這裏,沒那麽浪漫。

“……你真的很討厭他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畢竟勸和不勸分嘛。

林兮沒再說話,暴躁戛然而止。

看到她撇嘴時那抹絕望的笑的時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她是真的恨他,恨之入骨。

周一是普通的例會日。

作為乙方負責人,我例行公事,屁顛屁顛來公司總部做工作匯報。

其實說是工作匯報,實則遠沒有那麽嚴謹,隻是相關項目負責人問一些流水線般的問題,我冠冕堂皇地一一回答,然後我把上周工作總結一交,最後雙方頷首一笑,散會。

一大早我從劇組趕到公司。

公關部小張看我今天提前到崗,興高采烈地招呼我過去,

“吃飯了嗎梨?正等你呢!我以為你得等會兒才來,給你點了比打工人命苦的冰美式,來來來,周一美式,一周沒事!”

“啊啊啊!太好了!我今天要做匯報來不及吃早飯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我跑過去匆忙炫了一口咖啡,真的透心涼,“你等我一會兒回來繼續喝,還有那個三明治也給我留一口。”

時間倉促,我邊擦嘴邊往會議室衝。

沈暨白赫然出現在裏麵!

他怎麽回來了!我掛他電話不過是前兩天的事,當時他似乎還有一堆工作沒完成。

這麽快就結束了?

此刻他正以一副睥睨眾生的神態坐在會議桌最中央的位置,長腿交疊,身體向後靠著椅背,胳膊隨意地搭在扶手上,似乎還帶著些說不出的疲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眼神裏透著些許滲人的薄涼,比起這個不大的會議室,他的威嚴似乎有些過甚,都是些部門主管級別參與的內部會議,完全不至於肅穆至此。

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那個永遠都沒有脾氣的沈暨白。

顯然大佬的到來不但嚇了我一跳,也出乎所有人意料,讓這個原本平平無奇的“形式主義”例會變得空前緊張。

仿佛桌子上方的空氣都開始凝滯。

來自打工人血脈裏的奴性,讓我一激動張抹了下嘴角的三明治渣子。

完了,口紅擦花了。

助理們正手忙腳亂地給他準備會議資料和會前講解,

他垂著狹長深邃的眸子環視了一周,似是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也好像壓根沒看我,隻是我神經太過緊張而產生的錯覺。

我偷偷掏出手機,打開前置相機,補口紅。

還有人在說笑著往裏走,進會議室那一刻都瞬間噤若寒蟬,然後一改閑庭信步的做派,匆忙入席。

“沈總什麽時候出差回來的?”我小聲問正站在我身邊不遠處的陳秘書。

陳秘書是接替明湘的新一任總裁助理,中年男人,中等身高,中等身材,戴著副眼鏡,看起來彬彬有禮又很中庸的樣子。

他並不是公司新員工,之前已經在秘書處有著長達十年的工齡,這次算是被眾裏挑一提拔上來的。

因為前陣子他並沒有跟著沈暨白去出差,所以我們已經打了一段時間交道,彼此算是熟悉。

“剛回北京,一落地直接就來上會了。”陳秘書小聲回答,然後又有些疑惑不解地嘀咕,“按公司慣例,這種級別的例會沈總是不需要參加的,今天突然要來,就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