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欲

第48章 記著賬呢

“所以,奶奶的生日,你會陪我去嗎?”

啊,終於還是繞不開這個話題。

也對,他是沈暨白,怎麽可能用點小伎倆就能對付過去。

“我能不去嗎?”沒辦法再顧左右而言他,隻能說出了心裏話,但依然用了疑問句。

之所以沒有斬釘截鐵,還是在顧慮沈暨白的感受。

這個男人的喜怒,已然在牽動我的神經。

他失笑,有些無奈,“梨梨,我想讓你見見爺爺奶奶,他們年紀大了,行動不便,見一麵少一麵。”

我的心理防線開始出現缺口。

人總是這樣,有時候明明知道在被綁架,但還是願意放下所有防備去信任。

“好不好?寶寶?”

聽得出來,他在竭力連哄帶騙。

“好。”

我終於答應。

既然心甘情願,也就願賭服輸。

即使往後又過去了很多年,每次想起今天的對話和後來發生的那件事,我內心都還會波動幾分。

他看似魯莽唐突的邀請,實則已經決定把他真正身處的生活揭開給我看,褪去華麗包裝後的那些親情真相,著實有些殘忍。

但他在逼我曆練、成長,盡快變成那個可以周旋於世故而獨善其身的人。

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站到他身邊。

無論我願不願意,都必須漂亮地行走於世,成為那個刀槍不入的自己。

雖然這件事之後,我曾深深地恨過他一段時間。

“謝謝你,江梨”

我一抬頭,撞進了沈暨白深邃認真的眼睛,突如其來的煽情讓正不知是對是錯的我猝不及防。

“謝我幹嘛?”

他輕笑,“謝謝你這次勇敢地待在我身邊。”

這話說得,我倒是有些汗顏。

想當初趁他去法國出差的空隙,我跑去了吉隆坡找我爸;回來在機場遇到沈鶴青和宋亦心的刁難,又跑到上海寫了十幾天劇本。

原來他給我記著帳呢。

我剛想表達不滿,抬頭嗔怒的瞬間卻冷不丁愣了一下。

他正勾著薄唇看我,如同當年那個少年般,眼神清澈明媚,還有些許願望得到滿足的欣喜。

很少見到他這般心滿意足的樣子。

甚至有些幼稚。

原來他也會特別需要一個人。

站在高處不勝寒的山頂,下麵有無數人在拉扯著他的褲腳試圖讓他讓出所站的位置,那些人裏,還有同姓親人。

凡人皆血肉之軀,他也不過是一顆普通心髒,或許,也會渴望被人堅定地選擇。

我笑意盈盈,剛才的猶豫不定煙消雲散,

“不客氣,我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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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家裏出了狀況,老江滄桑又故作從容的模樣就總在我夢裏出現,所以我再也沒有逛過奢侈品店,那些時裝秀場的邀請函,即使收到也都一一回絕或者轉贈他人,除了幾個真的很喜歡的藝術展以外,我幾乎放棄了所有愛好。

而隔天上午,我卻站在十幾個模特麵前選周六要穿的禮服。

不,確切地說是十幾個模特站在我,和沈暨白麵前,等待被選。

花老江錢那會兒我從沒舍得這麽揮霍過,寧願把生活費攢著去瑞士多滑幾次雪。

還是大資本家出手闊綽啊,我一邊感歎這點錢對沈暨白來說不過毛毛雨,一邊試著一套價值不菲的法式低胸小黑裙。

沈暨白不知從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很自然地伸手摟住了我的腰,好看的眼睛盯著穿衣鏡裏同樣好看的我。

這個角度看,我們還真是相配。

“嘖,我的公主無論穿夜市的花布裙子還是高奢定製都好看。”

我在他懷裏轉身,踮腳貼上他的唇。

握在我腰上的手收緊了一些,他毫無任何猶豫地回吻。

一瞬間我想起了那個燥熱的吉隆坡夜晚,嘈雜又安靜的淩晨夜市,拉著我穿梭在花布裙子中的那個男人,正使盡渾身解數想把一臉苦大仇深的我哄笑。

後來他說,你想什麽時候嫁我?我隨時都可以。

眼圈突然開始泛紅。

他遷就我至此,我又有什麽理由不為他勇敢一次?

“怎麽了?”他鬆開我,垂眸看著盈滿淚意的眼睛,溫柔的聲音裏有些急切,“試個禮服而已怎麽還哭了?”

我委屈巴巴地看他,“你把我的唇釉親花了。”

他不知從哪裏扯了張紙巾,索性把所剩無幾還有些礙事的黏膩唇釉徹底擦淨,俯身,繼續加深這個怎麽不合時宜的吻。

再走出試衣間,唇上已經完全不見原本唇釉的色號,卻也紅潤得嬌豔欲滴。

沈家祖宅,明明坐落京城,外觀卻是一典型的蘇州庭院設計,走進更是發現別有洞天。

這處宅子更像是一處皇家別院,既有冷泉瀲灩青磚黛瓦的水墨寫意,亦隨處充斥著雕梁畫棟亭台流水的野奢之氣。

所謂的風水寶地、大戶人家,充其量也不過這如此了吧。

沈家爺爺奶奶都已年逾80,身體矜貴得很,尚未開席,便先由賓客們在回廊院落裏自行參觀活動。

畢竟這把年紀也實屬無力親自全程接待。

不願意到處溜達的便賓客都在一處會客廳落座,添茶倒水的傭人們來回穿梭不絕。

親朋貴友,敘舊寒暄,會客廳裏熱鬧但不喧嘩。

當沈鶴青走進來的時候,宋亦心趕忙站起來,熟絡地過去和他貼麵擁抱。

因為是家宴,除了沈鶴青,沈家其他幾個叔叔和姑姑們幾乎都帶著家眷,晚輩裏最小的在上幼兒園,大的已經參加工作的樣子。

怪不得沈暨白一定要帶我。

烏泱泱一屋子孩子都在圍著沈暨白轉,我第一次感受到沈家長孫在家族的地位和威信。

但無論老小,大家都商量好了似的,毫無例外地隻是跟我客套問候,再無其他交流。

縱有刻意冷落之嫌,也挑不出任何不合規矩之處。

而宋亦心那邊,則肉眼可見地與沈家親戚交情甚密,此時她正在和幾位姑姑聊著什麽,笑得眉眼彎彎。

好巧不巧今晚她也穿了一身低胸小黑裙,身材纖細搖曳生姿。

可能源於地域文化審美差異,也可能是最近被我的威脅搞得焦頭爛額,她似是有點瘦身過頭,側麵看著實幹癟。

賓客熙攘,沈暨白過來牽起我的手。

“幹嘛?”我小聲問。

他輕鬆地對我笑,“人太多,怕你走丟。”

他該是看出我被冷落。

於是便帶我來到幾個叔叔伯伯身邊,大家一起坐下喝茶聊天,

他明白我的處境,我亦怎會不知他的用意。

但就這麽幹坐著陪他充當背景板,聽大家聊些和我完全不相幹的話題也著實無聊。

於是借口說想自己參觀一下,便一個人開始在正廳附近搜索可以躲清淨的地方。

我安慰自己今天來不過是吃頓飯而已,沒必要那麽當真,先找個地方窩著刷會兒手機才是正事。

但凡能躺著就不要坐著。

果然,還真讓我找到一個獨立小會客室。

因為是個獨立空間,所以沒人。

“沈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