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瞧他那副不值錢的樣兒
很少見凡事拿捏有度的沈暨白這般手足無措。
眾目睽睽。
他皺眉,拉過杵在一邊正緊張地翻著手裏文件的陳秘書。
此刻在陳秘書心裏,怕是沒有什麽比一會兒準確無誤回答老板犀利的問題更重要了。
所以當他驟然被沈暨白cue到的時候還有些懵。
沈暨白沒空跟他廢話,直接上手推了推他後背,以便讓他進入狀況之內,
“帶……帶江梨去我辦公室。”
下一秒陳秘書像得到了救贖般,差點激動得一個高蹦起來,趕緊退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小姐,這邊,請跟我走吧。”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今天也算是陳秘書的救星了。
救他於沈暨白的盛怒之下,如果不是我,一會兒指不定他會受到怎樣的非人折磨。
我瞥了一眼陳秘書,又看了一眼剛轉身要走的沈暨白。
不過是暗示陳秘書欠我個人情而已,卻又被沈暨白會錯了意。
大概是剛哭過所以臉上還帶著幾分楚楚可憐,他以為我不想他走。
便又無奈地過來俯身給我擦了擦眼淚。
身上沒帶紙巾,他徒手擦完還順道捏了捏我的臉,
“聽話,我忙完過去找你。”
不是,他怎麽做到在狠戾和溫柔之間切換自如的?
今天這到底什麽情況?小三變團寵?這種劇情大概電視劇都不敢拍吧。
人生還真是如過山車,下坡路走著走著,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就觸底反彈了。
沈暨白辦公室的視野極好。
坐在地窗邊的舒服沙發裏,不由得感慨在京城繁華地段還是要住高一些的樓層,因為確實能看到比地麵更勝一籌的風景。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小張的信息,
“嘿,你瞧他對你說話時那副不值錢的樣兒。”
我捧著手機傻笑。
大概今天在場的所有人裏隻有沈暨白自己不知道,我哭的真正原因。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空開始泛著好看的霞光,我已經把整個辦公室衛生都深度打掃了一遍,甚至連一些擺件都按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
也正是在將零碎物件一一歸位的時候,我發現整個置物櫃最中間那一格的玻璃是鎖住的,打不開,而裏麵偌大的空間隻擺著一張照片——整個辦公室裏唯一一張照片。
上麵是熟悉的背景,和闊別已久的故人。
那一秒,我像被釘住了般,記憶湧回到那個夏天。
那個我爸因為飛機延誤而趕不回來的15歲生日,那個被隆重裝扮得像城堡一樣的沈家大宅。
我穿著校服剛一進門,鼻子上就被抹了一大塊白色奶油。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我既意外又下意識地躲閃,而林阿姨手指還沾著奶油,在身側對我得逞般咧嘴大笑,另一邊端著蛋糕的沈暨白則更像是一個被提前安排好的背景板。
他看著我倆,笑意裏有淡淡的無奈。
沈叔叔用手機抓拍了這個不經意的瞬間,也定格了那個恣意奔跑的熱烈又溫情的夏天。
很多年後,它成為了那些日子曾存在過的最美好的證據。
而照片上的人,永遠也湊不齊了。
沉沉西落的晚霞中,有那麽一道好像故意似的,直直地射進來,帶著些許午後餘熱。
我眯眼往外看,身後總裁室的門被推開。
那個沉穩優雅的身影,邊往裏走邊一隻手隨意地解著一絲不苟的西裝紐扣,窗外溫柔的夕陽正好打在他今天的無框鏡片上。
我逆光而立,而他恰好站在光裏。
“看什麽,過來。”
他停住腳步,沉沉的聲音傳來。
“嗯?”我依然站在窗邊,沒動。
“過來給我抱會兒。”
他向我張開胳膊。
鬼知道這一天都經曆了什麽,他的聲音好啞,渾身透著一股疲憊的優雅。
一個人如何做到既強大得讓人戰栗又孤獨得讓人心疼,沈暨白現在的樣子大概就是這句話最好的詮釋。
我仍舊沒動。
他皺眉看我。
避開他的視線,我狡黠垂眸,眼睛落到今天來公司之前為了給自己撐氣場而特地換的高跟鞋上,
“哎呀,從沒穿著高跟鞋等人這麽久,腳疼……”
他薄唇勾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邁著長腿走過來,俯身將我抱起。
“這樣好點了嗎,公主。”
我攀上他脖子把嘴唇附到他耳邊,“還行吧,下次注意點時間。”
“哦?你不是很喜歡久一點嗎?”
這話說的,很難不讓人想起那些羞於啟齒的時刻。
我氣急敗壞地捶他肩膀。
偌大的總裁辦公室沙發裏,他把我抱在腿上,手攬著腰,淺嚐深吻。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親密的事,但是還是會在他有意為之的撩弄之下亂了呼吸。
經曆了上天入地般的一個白天,此刻周身圍繞著久違的鬆弛與慵懶。
我舒服地在他懷裏扭了扭身子,渾身軟得一塌糊塗。
一隻大手用力掐住我的腰,沉聲道,“別亂動。”
人有時候不知為什麽,明知道在某些事情上自己的實力無法與之相較,但仍喜歡不知死活地挑釁。
然後下一秒又紅著眼圈掙紮求饒。
“想在這裏……做一次嗎?”
他淡淡的語調,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分分鍾便能滿足我的要求那般。
分明不合時宜,但渾身危險的壓迫感卻足夠把我逗得當了真。
然後他笑著看我乖乖討好,紅著臉說些他想聽的話。
即使有時這樣也不見得他會同意放過我。
終是幾經拚命掙紮才推開他,“我……我有正事跟你說。”
“什麽?”他挑眉,饒有興趣。
我把和沈矜的電話內容複述了一遍。
他認真地聽我不無緊張地說完,全程充滿耐心,然後緩緩吐出幾個字,
“這些啊?我知道”。
“啊?你知道?”你知道還讓我費了半天口舌。
“不然我這一天在忙啥呢?”他把我重新抱回到腿上,隻是慵懶地把下巴抵在我頸窩,“有幾個股東,對這次的輿論意見很大,我得考慮大局,安撫一下。”
我輕輕拍了拍他後背。
“你說,”慵懶的聲音從耳後傳來,“如果我名義上娶了宋亦心,你願意給我做情人嗎?除了名分,什麽都有。”
他說話慢吞吞的,沒有情緒起伏,也聽不出開玩笑的意味。
我一把推開他。
“你有病吧?”
情人,在古代叫妾,和妻子共侍一夫。
他皺眉,眼神暗了一下,“如果說,這是接下來能把你留在我身邊的唯一方法呢?”
完全聽不出其他暗示,他說的,就是字麵本身的意思。
甚至如此大的話鋒轉折,他全程連情緒變化都沒有,隻是淡淡的就過渡到了這裏。
就連手,都始終沒從我的腰上拿下去過。
而我卻我渾身一怔,“你……什麽意思,直說吧,別這麽沒頭沒尾的。”
心髒分明在抖。
他接下來的話,也淡淡地印證我的不好預感。
“以目前的棋局,我想不到其他辦法了梨梨,為了我,忍一下行嗎?我不能為了一己私利毀掉沈家百年家業,這次是真的別無選擇了。”
沈暨白——沈家百年基業的一個代表性符號,反過來說,他不隻是他自己,他還是整個集團,整個家族。
他背負著林阿姨和沈叔叔的那份無形期許,肩負著沈氏企業在這一代的責任與重托。
如果換作我,我大概也會舍身取義吧?
但以我淺薄的人生經曆,又並說不清楚這些。
我隻知道,沈暨白是沈家過億的公眾人物,江梨是一個萬人唾罵的無恥小三。
現在唯一應該慶幸的就是沈家爺爺奶奶身體不好上不了網,不然看到前些日子剛戴上自己家祖傳戒指的準孫媳婦竟然是小三上位,指不定現在被氣成什麽樣子。
網上的那些惡評在我麵前突然像跑馬燈般一一閃過,那一行行文字,在恍惚中模糊、變形,最後化成一根根針的形狀,如漫天亂箭對著我紮過來。
之前從沒覺得那些辱罵如此刺痛,原是因為有恃無恐。
沈暨白倒是一臉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我,“想什麽呢?我的提議,考慮一下?”
以前隻覺得他處變不驚的樣子好帥,而此刻那副不合時宜的閑適從容,讓他像極了史上最渣的渣男,連笑意都透著薄涼。
也是,他原本就是個薄涼的人,從第一次見他,他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或許他從未偽裝過自己,也沒騙過我分毫,一切美好都隻是我自己妄加的濾鏡而已。
直到渾身都涼透了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