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閣老,如何能跪個女人?
蘇瀾不知晉帝會在阿舅那裏,得到怎樣的說辭,隻能實話實說。
她不認為自己的心計,能玩得過這位大晉之主,隻有不說謊,才能圓回來。
她麵容平靜,娓娓道來。
“王卿,你可聽清這小姑娘的話,可還有怨言?”
屏風後走出一人,形容和王閣老很像,隻是略顯年輕一些,正是吏部侍郎王守義。
他雙膝跪地,磕了個頭,痛心道:“確是微臣的侄女驕縱過度,有錯在先。”
“但閨閣女兒的錯處,隻要關起門來好好教育便是,而謝院首行事也太狂妄了些。”
“這一次若是不處罰,以後旁人怕是會以為,這天下要姓謝了!”
蘇瀾震驚。
這人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先不說阿舅會因他的話被皇帝猜疑,就是他說這些不也是大逆不道?
詭異的是晉帝聽了竟沒有生氣,這麽好性兒的嗎?
晉帝的手在桌案上輕輕扣著,一聲連著一聲,規律且有節奏。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許久後,他起身。
“朕待臣子不能偏頗,王卿不妨到議政殿,與容與好好對峙一番吧!”
走到門口又側頭看了蘇瀾一眼,他身邊的太監連忙過來,低聲說:“陛下允蘇姑娘去議政殿。”
蘇瀾隻能跟著。
“姑娘,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呢。”
蘇瀾心裏冷笑,這恩賜給你要不要?
議政殿內,劍拔弩張。
“謝容與,你怎能如此囂張?看中誰就要誰?哪怕人家有婚約!”
“是啊,強搶人家未婚妻入府,生生氣病了王閣老,真是聖人皮囊,魔鬼心腸!”
“這天下是蕭室皇族的天下,不是你謝容與的天下!憑什麽任你為所欲為!”
“這樣下去,監察院怕不是要淩駕於皇權之上!”
“廢除監察院,還政君王。”
“清君側……”
議政殿內充斥著文臣的喊聲,他們怒視著站在大殿中央,身姿挺拔的謝珩。
謝珩沉默不語。
他沒穿官服,一身寬大的青袍顯得寂寂又從容。
像書生、像隱士、像聖人,獨獨不像他們口中的奸佞。
晉帝緩步行來,坐上龍椅。
底下驟然安靜。
在他坐上龍椅的那一刻,病弱氣一掃而空,滿身都是帝王威嚴。
“爾等方才的話,是要廢除監察院,讓朕做違背太祖的不孝之人!”
他鋒利的目光逡巡過眾人,剛剛還挺著脖子發聲的人,紛紛低下頭。
“讓諸君出動,朕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卻不想,吵來吵去竟是因為一個小姑娘。”
“若因此廢了監察院,後世如何評朕,又如何看諸位臣公?爾等為何不提,監察院進王家是為揖匪?”
說罷一停,將目光轉向王守義,“王卿,你不說幾句嗎?”
王守義暗中捏了把汗。
兄長病著,為了不要抓撓傷口,太醫給用了昏睡藥,無法理事。
他知曉家中暗衛被捕,又恰逢張文元剛從吏部離開,頓時慌得沒了主見。
差人去求教首輔張大人,張大人是兄長的恩師,讓他先發製人。
隻要將謝容與因私欲搶奪蘇氏女之事坐實,謝容與再找出什麽都能咬死是構陷。
還要他不管用什麽手段,都得讓那些暗衛開不了口,監察院水牢,比三司都嚴,毛都飛不進去。
他當即以兄長之名召集各位大人商議,隻說了謝容與仗著權勢,強搶侄兒未婚妻一事。
誰知這些人都受過監察院迫害,有丟了財路的,失了襲爵的,還有官職連降三級的。
比他還惱。
當下就集結起來提議廢除監察院,甚至還說人多好辦事,鼓動了國子監學生,現下都聚在太極門外。
“什麽匪徒?”
“王侍郎,怎麽沒同我等說呢?”
眾人納過悶來,痛心疾首,一副被利用了的樣子。
王守義一時成了圍攻對象。
謝珩看著眼前鬧劇,抬頭對皇帝說:“陛下,若是無事,臣便回聽風苑了。”
晉帝一掃之前的陰霾,神色柔和中透出病弱來,他咳嗽幾聲:“你難得休沐,快回去吧!”
“事情還沒解決,謝院首急什麽?”
王閣老被內侍扶著走進議政殿,他麵色慘白,雙目無神,仿佛一夕就蒼老很多。
“臣參見陛下。”
晉帝盯住王閣老,徐徐道:“既病了,怎麽不好好養著?”
“臣想把事幫陛下理清楚,免您受了蒙蔽。”
晉帝的眼睛一眯,故意拖長了調子:“朕是天子,哪個敢蒙蔽朕啊!”
眼睛定定地落在謝珩臉上,歎息道:“容與坐。”又看著王閣老,“你也座。”
兩人行揖禮謝恩,宮人抬來的座位,一左一右,堪堪對立著。
王閣老入座後用眼尾瞥著謝珩,冷冷道:“謝院首在我府上抓住匪寇,老夫還沒來得及道謝。”
謝珩垂眸不理會,倒是站在他身邊的張文心頷首,坦然道:“份內之事,王閣老客氣了。”
“一碼歸一碼,謝過了,我們便來算算您奪人的賬。蘇氏女在門外,臣請將她帶到殿上對峙,以還微臣清白。”
“嗬。”謝珩輕笑一聲,“我朝二品大員的清白,何時需要一個小姑娘證明了?諸位不覺得好笑嗎?”
“君子坦****,小人長戚戚。”王閣老嗬嗬笑了起來,“謝院首若是心裏沒鬼,何懼對峙?”
謝珩歎氣:“本院隻是不想牽連無辜人罷了,既然王閣老執意,那便請吧!”
蘇瀾被帶進議政殿。
兩世為人,這是她第一次,踏進專屬男人的名利場。
這裏容不下女人。
更何況一個出身不高的小姑娘。
可她一點不慌,因為怕隻會讓人嚼得骨頭渣子不剩,也因為阿舅在她身邊。
“臣女見過陛下。”
她行女禮,落落大方。
晉帝尚未開口,王守義已經厲聲訓斥:“沒規矩的東西,麵聖為何不跪!”
其實跪也沒什麽,畢竟上頭那位是天子,可現在蘇瀾不想跪在這些作踐她的人麵前。
她抬眸看向龍椅上的人,眼神稚嫩,顯得很懵懂。
“陛下召臣女進宮,是為罰跪嗎?臣女是苦主,還要在欺辱我的人麵前跪著陳情?”
“今日之事既起源於臣女與王家的矛盾,那麽王閣老是否該同我一起跪才公平?”
當下眾人看著她的眼神就變了,無形中在透露一種信息,蘇氏女沒教養。
一介女流,跪都不願意,不柔順,不知禮,也就是占了臉的便宜,不然誰願意為她掰扯?
王守義更是當下急眼:“放肆!聖書有雲,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天地君親師,如何能跪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