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有雨

第119章 “道阻且長”

深時集團總部大樓。

剛散會的時越接到了孟栩安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男人洋洋得意,還不忘對自己的兄弟道一聲恭喜。

“可以啊越哥,想清楚啦,終於把你暗戀嫂子的事告訴她了是吧?”

“你這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時越拿手機的手一頓,脊背僵住,質問道:“你說什麽?”

“啊?她不是說你跟她坦白了嗎,剛還給我打電話呢。”

時越驀地一怔:“小竹什麽時候給你打的電話?”

孟栩安這下真懵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就剛才啊,哎不對,你沒坦白啊,那她怎麽會知道?”

“哎完了完了,我全告訴她了......”

“這個紀清竹也是夠狡猾的,她套我話!”

顧不上電話那頭絮絮叨叨的孟栩安,時越直截了當地掛了電話。

撥通紀清竹的電話時,時越心跳的有些快,語氣焦急。

“小竹,你在哪兒?”

“我在雲泊公寓,時越,我現在特別想見你。”

她聲音很平靜,但細聽卻帶著點鼻音,像是剛剛哭過。

聽到這兒,時越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好,你等我。”

對任何事都能毫無波瀾的時越,隻有在紀清竹的事情上,才會如此著急。

這一次更甚。

那些年少時的炙熱真心突然被剖開呈到她眼前,他反而亂了分寸。

那些他未曾說出口的,深處黑暗多年的情意,如今終於見到天光,會覺得光太刺眼嗎?

從深時回雲泊公寓的路上,他給保鏢打了個電話。

“小竹今天在商場都見過誰?”

保鏢將廢話文學貫徹得徹底:“一個女的。”

時越:“......你覺得你說這句話的意義在哪兒?”

孟栩安將電話重新撥給紀清竹的時候,她直接掛斷了。

這下他算是真的確定,自己被套話了。

他身旁的許恬恬聽完他和時越通話的全程後,反應極快,兀自悟出了一件事。

隻聽見她幽幽問道:“時越學長高中暗戀小竹啊?”

孟栩安瞳孔微縮,機械般地轉頭望向許恬恬。

他哽住,哭笑不得,“恬恬你...還真是聰明哈。”

想到這兒又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兄弟。

這下,暗戀的秘密又多了個知情者,這還能算秘密嗎?

*

雲泊公寓。

紀清竹靜佇在那扇帶著密碼鎖的門外,心髒深處的疼痛沒停過,眼淚不受控製地掉落。

光是站在這扇門外,她就已經泣不成聲。

這扇門,好像被遺忘已久。

打開它,會不會有那麽一個瞬間,能讓自己通向過往青春呢。

那些被她疏忽的、錯過的、年深月久的記憶,還能否找回來嗎。

那樣安靜的氛圍下,她的手顫抖著,去猜那扇門的密碼。

【0621】

隻一遍,就輕鬆打開了那扇門。

房間內好像是另一個世界,她鼓足了無數的勇氣,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才敢踏入。

那一刻,她看到了什麽呢。

那麵龐然又精致的玻璃牆。

是震撼嗎?

可是她總覺得自己嗓子幹澀到說不出一句話。

Rosalind全部的珠寶都擺放在那兒,可惜的是珠寶數量有限,即便全部收集完畢,也隻占據了小半的玻璃櫃。

每一件都被安置得極好。

明明這些珠寶不過是出自一個小設計師之手,但時越悉心珍愛的這副模樣,將它們襯得像是什麽曠世奇寶。

紀清竹記得,Rosalind第一次被放進紀氏珠寶專櫃,是她大二的時候。

她也曾記得,時越說是因為收到了她親手設計的珠寶才猜到她是Rosalind的。

騙子。

她不敢去深想時越買下這些珠寶的原因,難道僅僅是因為欣賞這份設計嗎?

這其中,還有哪部分記憶是她所缺失的呢。

她也不知道。

隻是怔怔然望著眼前這麵玻璃牆,眼眶就早已蓄滿淚水。

桌麵上隻有一個做工精致的紅木盒和一本書。

盒子內被無數票據塞滿。

每一張發票,匯款方都是同一個地方。

——以紀清竹命名的那家慈善基金會。

往返的機票已經泛黃,黑色印刷字體都有些模糊不清。

目的地是洛杉磯、港城、帝都。

她猛地想起曾在自己被網暴期間出現的神秘賬號,他的ip位置,也是在這幾個地點來回變換。

那個神秘賬號,也是他吧。

淚水蓄滿眼眶,如開閘的水閥,雙眸氤氳,看不真切眼前的場景。

模糊得像是一場夢。

可它,真的是現實。

這麽多年了。

原來在她還不知道他名字的時候,他就數次飛往她所在的地方。

那些孤身一人前往的時刻,他究竟懷著怎樣的心境。

是一腔孤勇的決心嗎,還是,隻是想走一遍她走過的路呢。

桌麵上的那本書,是餘華老師的《第七天》。

這是紀清竹唯一有印象的記憶。

在山塘街的那個雨天,她提過這本書。

快凝結的淚水被另一股鮮活的淚珠取代。

一顆顆滴落在這本書的封麵。

陳舊的扉頁,男人蒼勁的字體留下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書裏的原話:

【我在情感上的愚鈍就像是門窗緊閉的屋子。】

另一句是:

【道阻且長。

紀清竹,是你的話,我願意慢慢等待。】

她動作猛地凝滯住,心髒深處被一雙有力的大手使勁揪著。

雙眼因滾燙鮮活的淚珠而更顯模糊。

他在寫下這些話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這樣漫長又酸澀的暗戀,他堅持得該有多辛苦。

為什麽自己到現在才知曉這一切呢。

*

“小竹。”

門外有人喊她。

正是時越。

他趕回家時,這扇門已經被打開了。

但他卻像紀清竹一樣,在原地停留片刻,鼓足了勇氣才踏進屋內。

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倘若紀清竹知道了他這長達八年的暗戀,會不會對她造成心理壓力。

紀清竹聽到他的呼喚,含著水光的眼睛望向他,薄唇扯出一道勉強的笑弧。

屋子裏沒來得及開燈,隻有窗外細碎的光照進來。

他站在光影之中,周身的淡漠被微光驅散,像是蟄伏已久終見一點天光。

此刻,她什麽話都說不出,隻想抱他。

他替她擦拭眼角的淚水,心疼地說一句:“寶寶,別哭了。”

啜泣許久才微微啟唇,嗓音都是啞的。

“時越,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他將她抱得更緊,掌心輕輕摩挲著她顫動的後背以示安撫。

仍舊是他獨有的聲線,清冷中暗含一層溫度,低低啞啞,像是蒙上了經年的故事感。

“其實,我從沒打算讓你知道。”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可時光輾轉,能有今天,我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