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猛虎入神

雲山承載不少唐鋒的童年記憶，鬆林裏的秋千，兒時不懂的破爛寺廟裏麵的菩薩，道路一旁的雕像、碑文，半徑隻有十來米的小塘……這些地方的花花草草唐鋒是比較熟悉的，以前的時光能夠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

從雲山鎮到了雲山頂端，這一段路程足足走了一個半小時，路上要不是唐鑫磨磨蹭蹭的，興許還能早點兒到。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鬆林裏麵的光影多了起來，幾個人站在邊緣，看著無數的光束射了進來，鬆林一片祥和。

懶惰的小胖子此時也來了興趣，肥嘟嘟的身體坐到了秋千上麵，秋千估計受不了這樣的重量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可是唐鑫卻毫不在乎，任然在上麵搖蕩，一下比一下晃蕩得高。

唐明梅也好久沒有到雲山上麵來了，現在看著周圍的事物頗有點兒懷舊的意思，她獨自一個人在林間穿梭，摸出手機拍著照片。唐鋒讓唐明梅給自己拍照片，讓她回去把照片給自己複製一份。

老爺子道：“梅梅把唐鑫看著點，別跑沒見了影兒。唐鋒跟著我來。”

唐鋒老老實實地跟著老爺子進了鬆林後麵的破爛寺廟，一百多年前的寺廟現在基本上已經不成樣子了，也沒有維修，政府嚷嚷過要修理，可是資金始終沒能撥下來，這事兒也擱置了下來。

破敗的寺廟裏住著一個瘋癲和尚，頭上倒是沒有頭發，但胡子拉碴的，一點兒得道高僧的模樣也沒有。唐鋒聽老爺子說起過此人，卻很少見到，許多次來雲山上也沒能看到。

據說這大胡子和尚是外地人，卻也沒有知道是哪裏的，是不算深山的山裏常年居住，不與外界來往，就如同過去的日子一般會被人們遺忘，隻是偶爾想起，眾人會覺得驚奇，原來雲山上居然還有這麽一個瘋子。

唐鋒對寺廟裏麵的菩薩是不太恭敬的，乃至老爺子也對他橫眉豎目了好幾次，小時候是不懂，上了學之後經過學習也知道了這是“封建迷信”，進來一兩年才知道信佛信道信基督是一種信仰，尋找的是一種精神寄托，如此下來唐鋒也就沒了原來的抵觸，不過還是不打在意。

老爺子作為一個在教師崗位上勤勤懇懇工作了幾十年的老資格教師對這些東西的態度也非常模棱兩可，唐鋒不恭敬讓老爺子臭罵之後，唐鋒便反擊問老爺子信不信。老爺子每次的回答都玄之又玄，唐鋒聽得雲裏霧裏，大呼不懂，可也沒有辦法。

從雲山鎮上是看不到這座名為“雲山寺”的，而在雲山上的遠處看著雲山寺便有一股異常飄渺的感覺，而此時霧氣更濃，唐鋒恍然間覺得這座破敗的雲山寺還是有那麽點兒味道的。

在唐鋒的角度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一百六十三年前唐家老祖宗在建立這座寺廟時候的用意，那個時候唐家由盛到衰，唐家的主事希望的不過是讓唐家後人封妻蔭子，人丁興旺而已。“在菩薩前多上一炷香”是每個唐家後人的警言。

老爺子知道這座寺廟的來曆但卻沒有給任何一個人說過，連自己夫人都沒有告訴，這算是唐家的一個象征，要是唐家人以後有資格再次站起來，雲山寺注定香火鼎盛，給菩薩重塑金身也不是不可能。因此，老爺子每次到這裏來上香，多上一炷香，其實對唐家後人的期望。這個在雲山鎮初中任教幾十年的老牌教師心裏的秘密很多，在不少外人眼裏是一個扛著科學大旗卻對鬼神之論十分熱衷的矛盾體，本身的學問也非常深厚，幾十年來教導出來的學生不管是掌控國企的一方大員還是耕地種田的老實農民都會在老爺子生日的時候或輕或重的送來祝福。

外人不知道弟子對師傅的崇敬程度，可是老爺子的夫人老太太卻是再清楚不過，曾經一同到了家裏的兩個執掌一方的大人物拍著胸脯說要給老爺子和老太太在雲山建幾棟別墅來養老，請一幹菲傭和家庭醫生來照顧二老。可老爺子笑著擺擺手，也沒有答應兩個低調得坐公交而來的中年男人要照顧唐家三兒女的要求，是富是貴還是自己拚搏而來的最實在，也最珍貴，當然適當找找關係也是可以的。

自己家人不覺得老爺子牛叉到不行，一個教書育人了幾十年的老教師有幾個惦記自己的好弟子也是對的。

木製結構的寺廟就在眼前，正門開著，老爺子在門口對著幾米遠的菩薩拜了拜，才鄭重地踏步而入。

唐鋒得到超級交易器之後對鬼神之論也不全是不屑之心，當下便收起了小覷的心理，學著老爺子的樣子對著菩薩拜了拜，就跟著進去了。

雲山寺太小，裝不下大佛，所以這寺廟裏麵的都是些不太正位的菩薩，牛叉點兒的就是降龍伏虎之類的羅漢。

正殿裏麵空無一人，唐鋒站在中央能夠聞得到從四周各處傳來的黴臭味兒，不禁皺了皺眉頭，看向老爺子，發現老爺子畢恭畢敬地舉著香，朝著正佛拜了下去，三拜之後方鄭重其事地插進了佛龕。

老爺子對唐鋒道：“你也過來上香吧，以前看你還小不懂事，這幾年來這裏的機會也不多，沒要求進裏麵，現在是時候了。”

唐鋒點點頭，模仿老爺子的樣子也有模有樣，小時候對著長輩或者大佛大菩薩跪拜的事情也沒有少做，動作不顯生疏，心裏觀念一變，也就沒有以前的生硬了，做起來倒還像那麽個樣子。

唐鋒上香完畢，整理衣服就要站起來，卻感到肩頭一股大力傳來，自己原本想要往上的身體動彈不得。

唐鋒就想要回頭，聽見老爺子的聲音喝道：“好好跪著！”唐鋒不知是哪裏出了錯惹得老爺子生氣了，從老爺子的語氣之中也能夠聽得出來沒有半絲看玩笑的意思，便隻能乖乖跪著，不動分毫。

“浮屠，好久沒有上來，你既然不肯出來也就算來了，這是我的孫子唐鋒，你幫幫看看他怎麽樣？”老爺子似乎是朝著裏麵的屋子的人說道。

“他是你的孫子唐鋒？”被老爺子稱作“浮屠”的瘋癲和尚聲音尖銳、幹癟，聽上去就能夠想象出來這個極有可能是枯瘦如才的人，他有點兒驚訝，“早讓你帶過來讓看看，可是你不聽，其實你自己也可以看的，我這一手還不如你呢。”

“自己看不清楚，所以才來找你。”

裏屋布簾後走出一個身體肥胖、滿臉胡茬的老和尚斜著眼睛笑盈盈地看了看唐鋒的後背，猛然一驚，倒退兩步，顫抖聲音道：“這是猛虎入神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