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隱龍
沒想到這麽一個活到八十九歲的老人留著一口氣隻是為了等著唐鋒的到來，當這個老人閉上雙眼，長辭而去的時候，唐鋒忍不住流著眼淚感歎世事無常，還有就是對老人的崇敬。
陳紫川恐怕在這二十多年裏就隻有今天流的眼淚超過了估計，一個堅強的人不流淚是因為能夠承受的情感和打擊還沒有達到底線，而他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卻依然流淚的時候，就說明這是他自己願意的，是觸動了心裏最柔軟的部分。
老人的家人表現得相當鎮定，一點也沒有慌張，他們告訴唐鋒，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天，老人是遲早要去的，隻不過多等了幾天而已。
唐鋒決定先不趕回去了，而是好好地安葬老人。
村子裏的習俗相當簡單，不算精致的棺木合上，然後眾人抬到墓地，已經預留好了位置，將棺木放入墓穴，蓋上黃土，老人從此安眠。
陳紫川露出少有的溫柔，為唐鋒端茶送水，和一群村裏的中年婦人和老婦人打成一片，從農村長大的陳紫川有著獨特的鄉土情結，她生在在西南卻對東北的土地一樣有著熱情，她告訴唐鋒，好像這裏才是生她的地方。
唐鋒笑了笑，這個地方足以成為陳紫川和她的第二個故鄉。
老人的去世並沒有給這個小山村蒙上很大的陰影，反而因為唐鋒和陳紫川這兩個“外來人”的到來讓村子裏增添了許多生氣，小孩們圍著唐鋒，讓他講外麵的世界。
陳紫川從包裏摸出許多糖果，精致得這些小孩子都舍不得剝掉糖紙，他們從小就沒有見過多少現代的東西，正因為有著這份純淨，才使得他們的眼睛裏很幹淨，幹淨得讓唐鋒心疼，在三中學校裏見過許多富二代玩弄高級的玩意兒，玩弄小女生的情感和身體，唐鋒忽然覺得這些孩子的眼睛就足以秒殺一切，讓他們注視那些紈絝子弟，一定會令其無地自容。
唐鋒和陳紫川足足在村子裏待了三天，這三天時間裏感受到了村子裏的人所有的淳樸和智慧，以前的唐鋒會以為小地方的人是愚昧無知的，可如今才覺得自己大錯特錯，這裏的人非但不愚昧，而且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大智慧。
唐鋒終於明白為何浮屠和尚和唐老爺子為什麽那麽崇敬墓碑老神仙了，因為和墓碑老神仙接觸過或者間接過的人都多多少少開了竅，他們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所擁有的姿態都與常人差不太多卻又不一樣。
這不是一種故意拔高的姿態，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睿智。唐鋒自覺達不到這種程度，這或許和許多武俠小說裏麵的經典鏡頭差不多，主角成長到了末尾，在周圍人都幸幸福福，高高興興的時候，偶然在一個小角落遇到一兩個糟老頭或者老婦人，一兩招便讓主角慫了，一點兒也不誇張，中國人常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放到哪個朝代，哪個地方都說得過去。
因此，唐鋒很虛心地聽著眾人的教誨，雖然在他們眼裏，這並不算什麽教誨，隻是一些大實話而已，可唐鋒受益匪淺，自然是洗耳恭聽，時不時地還用一個小本子寫著東西。
陳紫川肚裏墨水不多，可也跟著浮屠和尚讀過不少的經書，看著唐鋒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由得心裏暗喜，至於為什麽會有這種心思，她自己也不清楚。
過了三天，唐鋒還是得告別眾人離開這裏，陳紫川收拾東西，儼然在眾多婦人眼裏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媳婦兒。
有不少的女人悄悄來人唐鋒，說陳紫川時不時他的媳婦兒。
唐鋒不好隱瞞，卻又不知道怎麽措詞，而當那個時候，陳紫川不動聲色走過去，笑著說還沒有見過父母。
第一次見識到陳紫川有爭強好勝心理的唐鋒暗暗咋舌，不過也沒去解釋，在他看來，陳紫川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那他就必須早就要把陳紫川擺在那個位置，否則太不爺們兒了。
唐鋒和陳紫川要離開的那天，貌似是下一代村長從家裏摸出一把刀，鏽跡斑斑，看上去好像有上百年的曆史了，他說道：“這把刀是墓碑老先生用過的刻刀，見不得有多無堅不摧，可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祖上就曾經說過，這把刀送給你們，希望你們好好珍惜。”
唐鋒幾乎是顫抖雙手接了過來，慧眼如炬的他自然不僅看見了鏽跡斑斑的外表，還發現了內在所隱藏內斂的殺氣。
陳紫川驚喜萬分，作為一個玩兒刀的好手，陳紫川自然能夠感受到這把刻刀裏所透露出的不甘心和所謂殺氣，隻有真正的刀客才會有這種感覺。
沒有矯情和做作，唐鋒欣然接受，然後交到陳紫川手裏，說道：“這把刀是屬於你的，拿去吧，好好利用，別枉費了老神仙和浮屠和尚一番苦心。”
陳紫川重重點了點頭。
離開的時候，最後一次回頭，人們告訴唐鋒，這個小山村名叫“隱龍”。
……
馬不停蹄回了遼東，唐鋒覺得那個叫隱龍的山村太過靈氣，自下而上，都有一個股靈氣，在那裏生活了三天，唐鋒自覺都神清氣爽很多。
可是很快唐鋒就高興不起來了，謝家玄找到了他。
這一次謝家玄非常隆重，親自開車，把唐鋒請到了謝家的老宅裏。
坐在車裏，唐鋒一邊打量著車裏的裝潢一邊假裝忐忑地問道：“謝大少，您這是要把拉到你家裏，然後分屍怎麽的？唉呀，老子一開始就不該跟過來啊。”
謝家玄罵道：“你現在就算跳車，我也攔不了你，可是你這王八蛋把一個爛攤子丟給我，這下好了，估計第三次世界大戰馬上要開戰咯。”
唐鋒嘀咕了一句：“謝大少也會罵王八蛋？我以為隻有我這種粗人才會呢。”
謝家玄氣得不輕，唐鋒這爛人根本沒有把他說的話聽進去，完全隻是聽了前麵半段，至關重要的後半句自動忽略。
“你知道前幾天你交給我的兩個日本人嗎？捅大簍子啦。”謝家玄沉著臉說道，此刻兩人好像不是敵人，反而是站在同一戰壕的戰友。
唐鋒詫異道：“什麽大簍子？對你謝大少來說，怎麽可能存在大簍子這種說法，這裏可是遼東，不是西寧啊。”
“你也別拿話激我，告訴你，這事兒是你通出來的，還得你自己來收拾。”謝家玄也不在話唐鋒的挖苦，繼續說道。
唐鋒嚇了一跳：“謝大少，你別開玩笑啦，遼東怎麽可能容我指手畫腳，莫不是你們謝家玄外強中幹，色厲內荏？這種事情都要由我一個不成氣候的外人幫忙？好吧，雖然咱們是死敵，但是在對付日本人這個題目上我還是可以支持你一下的。”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謝家玄不痛不癢地冒了一句話，然後便是一大段沉默。
等到了謝家大院，唐鋒嘖嘖稱奇，感歎當年要是自家老爺子和浮屠和尚聯手把謝家鬥贏了那豈不是有可以有這麽牛叉的大院子？
謝家玄瞥了一眼唐鋒，知道這家夥說的不是氣話，也不是豔羨謝家，而是在回味那個年代的滄桑，謝家大院依舊保持著一百多年前的模樣，很有韻味兒，曆經滄桑也不減當年風采。
在路過假山泉水的時候，唐鋒竟然看到雕梁畫棟上麵殘留著一兩個彈痕，他扭頭問道：“謝大少，這個地方莫不是被我家老爺子幹過架的吧？”
“你說呢？”謝家玄沒好氣地哼道，“這都是幾十年前的老事兒了，你就別計較，還是好好研究當下的事情吧。”
一路走來，見到的仆人都是穿著民國時候的唐裝打扮，有些複古，但看上去並不是紮眼，還算舒服，特別是一群群水靈妹子鞠躬喊少爺好的時候，唐鋒差點沒把眼珠子掉出來，心道，果然是大家大戶，連丫鬟都這麽上檔次，老子啥時候能夠搞一群天天站在家裏聽他們喊自己少爺少爺，別說玩弄了，隻是聽著骨頭就酥了一半，這簡直是神仙也會下凡塵的日子啊。
很遺憾，在這裏沒有見到謝家當事的人，也沒有見到幾個人謝家玄的親人，有一兩個看上去幾十年前一定是叱吒過風雲的老頭在旁邊逗弄小鳥小狗小貓，一臉人畜無害的標準笑容，看得唐鋒心驚膽戰，他可是見識過那些老家夥一出手便能夠翻江倒海的強悍實力。這些愛扮豬吃虎的猛人實在不太好惹。
唐鋒幹脆就眼觀鼻，鼻觀心，不聞不問，跟著謝大少就到了明顯是古老書房的房間。
放眼看去，慢慢一間屋子全是線狀的古書，唐鋒有些眼熱，在雲山鎮老爺子的家裏，差不多也有這麽多暑假，可耐不住房間下，看著也不覺得多麽有書香氣息，可這裏不同，一看就知道是特有範兒的書卷氣息彌漫了整個房間。
其實唐鋒知道，唐老爺子的藏書大多都放在雲山寺裏，雲山寺雖然看上去破破爛爛，可浮屠和尚還是每天沒忘去伺候老唐的書籍，要是被耗子咬爛一本，唐老爺子可是會發飆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又是喝茶又是請我來這裏？痛快點直接說，咱們還是敵對關係，別弄得跟搞基一樣，我蛋疼。”唐鋒罵罵咧咧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