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俠

第六十七章 秦公祠

“君子,走啦。”

搖晃著小尾巴,汪摘星在庭院外“汪”了一聲。

“這就來。”

魏昊起身,雙手合十敬了一禮,他這下明白為什麽昨天汪摘星會說身上多了香味,原來是自己遇上了精靈。

就是不知道何方神聖。

繼續趕路,今天就能抵達府城。

路上士子們各種談天說地胡吹,讓魏昊大開眼界。

這不管是人是龍,富二代都玩得花啊。

有錢真好。

“噯,諸位兄台,前方就是‘秦公祠’,何不聯袂一拜?”

“秦公祠?”

魏昊好奇問道,“是哪位前輩?”

“大象常在五峰,不知道也是正常。這是府城城西的香火,這位秦公,是前朝的‘聖月湖’西岸巡檢官,跟我等一樣,也是秀才功名。”

“前朝的?”

“正是。”

說起此事的書生手握折扇,便娓娓道來這個“秦公祠”的出處。

原來,這“秦公祠”是府城城西鄉民自行籌建,四百多年前,“聖月湖”決堤,是西岸巡檢秦文弱親自駕著裝滿石塊沙袋的舟船堵了決口,這才保了一方平安。

府城城西低窪,本就是窮苦人家的聚集之所,秦文弱本可以無視,但還是駕舟沉船,救了一方窮苦百姓。

而跟著沉船一起堵決口的,還有秦文弱自己。

之後秦文弱並未被表彰,是獲救百姓痛惜“秦公”,這才你一文我一錢,湊出了“秦公祠”。

秦文弱死後沒多久,雙目失明的老母親因為思念兒子,也跟著去了。

留下兩個孤苦伶仃的孩子,由老管家帶著想要投奔親戚,結果途中遭遇瘟疫,也是不幸夭折。

可以說,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魏昊聽罷,心中有感,帶著汪摘星策馬前往,到了“秦公祠”中,敬了一炷香之後,抬頭一看,頓時大驚:“小汪,我昨晚遇上的,原來就是秦公一家子。”

汪摘星嚇了一跳,連忙道:“鄉野小廟的香火,哪裏能讓神靈遠行?”

但魏昊可以確信,他看到的就是秦文弱一家子。

小小的村廟,中間的神像便是秦文弱,一旁坐著一個泥塑的瞎眼老太太,不是昨晚上中年人背著的老母親還能是誰?

另外一側恪盡職守的老人家,便是看護小主人的老管家,兩個孩童天真爛漫,都是紮著衝天髻,一個手握撥浪鼓,一個光著腳丫子,笑臉盈盈,好不快活。

小廟香火並不旺盛,但收拾的十分幹淨,可見本地鄉民都是感念秦公活命祖先的大恩大德。

“叫文弱的,不一定弱啊。”

魏昊心生崇敬,他跟趕考的朋友們不一樣,並非是想要求“秦公”保佑,而是佩服一個文弱書生的勇氣。

駕舟沉船、舍己為人,這不僅僅是需要勇氣,更要有高尚的品德,而且是超越了那個時代精神枷鎖的品德。

時光倒流四百年,那時候的秦文弱,一定也是將普通的窮苦老百姓,也當作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了吧?

魏昊很是恭敬地又敬了一炷香,待要離開時,愣了一下,仿佛看到神像傳來歡聲笑語。

仔細想想,秦文弱生前,隻怕是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也沒有在母親生前盡孝,甚至沒有親眼看到孩子長大。

這真是人間的大悲痛,而本地鄉民,應該也是感受到了這份悲痛,將這份感激,用樸素的泥塑偶像,為“秦公”圓了一家團聚。

“了不起。”

出得門外,隻聽白辰說了三個字,十分感慨,他相當震撼,轉過頭用驚愕的口吻說道:“他好歹還是個巡檢呢。”

“所以了不起。”

魏昊點了點頭,他想到了昨晚趕路的一行人,攜老扶幼、星夜兼程,想必,也是有著什麽職責吧。

一個手持竹杖的中年人,背負著老母親趕路,路人相贈的糕餅,也是先讓孩兒們先吃,當真了不起。

“你們人族……真奇怪。”

白公子情緒複雜,如是說道。

“你不也說了麽,人定勝天。”

“這也是其中的一個道理?”

“是。”

魏昊笑著拍了拍白公子的胳膊,“我相信,哪怕這世上沒有了神仙精靈,本地的鄉民,一定也還會為秦公修祠以作紀念。”

“沒有神仙精靈,還修來作甚?”

“既是紀念亡者,也是教育後人。”

“有道理!”

白辰眼神一亮,“等我以後有了子嗣,也要這般教育。”

“你在勾欄裏風流,難道不會……”

“當然不會!”

白公子一臉傲然,“沒有點天生奇異,豈能生龍子龍孫?”

“……”

一想到故事裏的各種奇形怪狀龍子龍孫,魏昊突然有點明白龍族的癖好了。

好不好看是次要的,奇奇怪怪是一定要的!

玩的就是刺激!

“什麽龍子龍孫?”

陳孟男走過來問道。

“沒什麽,我跟白公子聊聖月湖有沒有真龍呢。”

“龍能大能小,誰能親眼見著啊。”

陳孟男搖搖頭,然後突然想起一事,“白兄,明年春闈,你跟大象要是都成了貢士,那可就算是同年了啊。”

這時候白辰也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大巢州“蔭監”的頭銜呢,頓時嘿嘿一笑:“到時候一起去夏都啊,陳兄。”

“實不相瞞,我早就有去京城會一會天下女英雄之誌!”

“聽說夏都有兩院四巷八樓十六船,當真是美女如雲、豔女如煙,陳兄,你我不若聯袂,一起殺她們個片甲不留!”

“正有此意!”

誌趣相投的陳孟男頓時道,“以我才智,明算科二十五題最多做對一半,怕是中舉不能。還不如等上幾年,捐個恩賜。人生苦短,才名是留不下了,倒不如效仿大象兄,留個英雄名!”

“……”

魏昊直接麻了,我哪裏跟你一樣了?

“是極是極,風流場中我為雄,燈紅酒綠全無敵!哈哈哈哈……”

“白兄!實乃陳某知己也!”

一人一龍勾肩搭背,漸行漸遠,已經開始聊府城的勾欄到底有什麽花樣去了。

魏昊徹底無語,歎了口氣,轉身衝秦文弱的塑像抱了抱拳,以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