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從沒見過的周南川
除夕的夜裏,無論家裏窮富,都要點一夜的長明燈。長明燈也叫長壽燈、祈福燈,寓意著新的一年紅紅火火、吉祥如意。
吃過飯,桑榆站在院子裏,望著遙遠的夜空,思緒回到她的那個世界。
在她的世界,這個時候,應該打開電視等看春晚。外邊肯定是萬家燈火,鞭炮聲聲。
而她,窩在自己的豪華大宅裏,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別人都盼著年節,回家團圓。
她,一個有錢有顏的商界精英,最怕的,就是年節。
那種一個人守著一座城般的孤獨,常讓她徹夜難寐。
無數次,她幻想過坐在家人當中,一起把酒言歡的場麵。
可最終,也隻是幻想而已。
家人、團圓,於她而言,觸不可及。
如今,她來到這個世界,過了第一個春節。
現在的她,雖然仍然無父無母,但有了很多親人。這些親人,讓她知道和家人在一起過年,是個啥滋味兒。
她想,有家人在身邊,真好啊,真好!
春節期間,正值三九,是東北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候。
站了不到十分鍾,桑榆就冷得受不了。
她正準備回屋兒,一雙大手從後邊捂上她凍得發疼的耳朵,接著就是那把大提琴般的嗓音,“在想什麽?”
想的挺多,但沒法和他說。
她的耳朵被大手蓋著,像海螺一樣,籠著呼呼的海風聲。
這兩天,周南川時時的蓄意接近,經意或不經意的肌膚接觸,她已經從最開始的紅頭赤耳,變得坦然。
隻是,她心裏壓著太多不能說的秘密,這讓她始終無法敞開胸懷。
之前一心隻想和他做同盟,後來知道他的心意,尤其是最近幾天,她也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情感,正在朝著他傾斜,這讓她有點恐慌了。
摔了一跤,就讓她來個玄妙的穿書。
她很害怕哪天再發生點什麽別的意外,她再穿回去。
那樣的話,不論對她,對周南川,還是對三個孩子,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不是她自戀,而是過來的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深深的愛上這塊黑土地。
而且她有預感,周南川那麽好,愛上他,隻是時間問題。
如果她付出全部真心的愛了,命運卻將她們強行剝離,她怕她受不了那種痛苦。
所以,當前的她不敢敞開心扉。
這讓她心裏很愧疚,也很憂傷。
當周南川又一次問她怎麽了的時候,她強壓下心頭的酸澀,強笑著說,“想大棚啊,如果正月十五之前能夠完成,我們是不是該提前育苗了呢?”
“這個問題我昨天琢磨過了,咱們是第一次扣大棚,還不知道結果如何。所以我的想法,第一棟大棚先種香菜、生菜、油菜、小白菜這類的小菜兒。不用育苗,而且好伺候,成活率也高。等熟悉了,再種茄子辣椒杮子這類的,你看呢?”
原主能幹肯吃苦,但沒什麽文化,她在書裏所取得的成績,靠的是誠信和勤勞,以及不斷的學習。
穿書來的桑榆,名校畢業,有豐富的創業和經營經驗,但對於種地,所知甚少。
當周南川問她的意見時,她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略微思索片刻,她決定聽周南川的,“行,就種小菜兒。”
那個年代,農村家家戶戶種菜園子,菜籽啥的,都是自家留存的。
自家有菜籽兒,首先成本上來說,就節約了一大部分。而且就算沒有人買虧了,也不過是虧點精力罷了。
午夜到來之前,周南川開始磕頭祭祖的儀式。
這種儀式隻有家中男性參加,潘珍帶著桑榆和小星星躲在門口偷看。
周南川把炕桌放在院子裏,嚴肅的請出族譜,放在桌子正中央,點燃火盆,然後行三拜九叩的大禮。
火盆裏的火騰騰燃燒,照著周南川的臉,顯得嚴肅而鄭重。
祭完祖先,就是煮餃子。
東北年夜飯的餃子有著很深刻的含義,桑榆包了兩個糖餃,誰吃到誰明年就會甜甜蜜蜜。
潘榆包了一個大蔥餃,大蔥取諧音,就是生活充裕的意思。
神奇的是,所有的餃子放在一個大窩裏頭煮,根本看不出哪個是糖餃哪個是蔥餃,但周南川和桑榆居然玄妙的一人吃到一個糖餃。
潘珍樂得和不攏嘴,“好啊,好啊,明年你們倆抓緊登記結婚,甜甜蜜蜜過小日子。早點生個大胖孫子,趁我歲數還行,能幫你們搭把手。”
桑榆又一次被羞紅臉,隻不過最近被羞紅臉的次數太多了,她臉皮練得厚了些,沒有之前那樣的窘迫,隻是嗔怪的推了潘珍的腿一下。
和和美美的吃完餃子,一家人全都爬上炕睡覺。
周南川卻睡不著。
他平躺著,身體筆直,雙手自然交疊放在小腹處,他開始幻想結婚後的生活,每天和她睡一個被窩,抱著軟乎乎的步身子,那感覺會有多麽銷魂。
然後想擁有他和她共同血脈的孩子,會長成什麽樣兒,像自己多些,還是像她多些。
如果是女孩,他希望像她;如果是男孩,他希望像自己。
腦子裏走馬燈似的掠過一些無比美好的畫麵,最後思緒停留在初五之約上。
他相信,那將是他和桑榆感情躍上新台階的一個開始。
然而,他們沒能看得上那場電影。
因為大年初四的下午,小梁子來了,拉著周南川出去,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周南川回來的時候,身上的氣息都變了。
之前的冷淡疏離、還有這段時間的溫和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刻的冷肅和凝重。
那雙總是灑著一層淺金的虎眸之中,含著看不懂的深意。
倏然之間,周南川身上散發著不容侵犯的鐵血。
全家人都默然的看著周南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隱約感覺到這次的事情很大,很嚴重。
周南川在炕沿上坐了好一會兒,脊背挺直得像一塊堅不可摧的鐵板,目光沉重而淩厲,薄唇抿成一字形,薄削的腮肉緊繃,隱約可見牙齒的形狀。
這是桑榆從沒見過的周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