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的往事
張秀英出去的時候,薑懷夕已經把車開過來了。
她小跑著過去,上了副駕駛:“也不知道素卿在搞什麽,說是在這裏等我們,到現在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薑懷夕發動車子:“你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麽這麽多年都不聯係?”
說起這事,張秀英臉色惆悵,她低頭撣了撣膝蓋:“是啊,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隻是人年輕的時候總是不懂事,一點點誤會都能分開這麽多年,再往後,都忙著過自己的日子,人越來越懶,也就沒力氣去管了,放著放著,就一直放到現在了。”
說白了,凡事都是個拖,以為拖著拖著也就過去了。
誰知道這麽多年了,她們竟然真的就沒再見過。
“你呢?”
張秀英歎了口氣,從兜裏拿出一顆橘子慢慢剝開:“我一直沒好意思問,你是怎麽跟素卿認識的?她怎麽會讓你來找我們?”
車子有點微微的顛簸,薑懷夕說:“療養院認識的。”
至於為什麽是她來找張秀英和宋聆秋……
那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五年前,薑懷夕得知外公的死訊,幾乎是在崩潰的狀況下趕回老家。
但當她腫著一張臉回到家的時候,外公已經被火化且草草下葬了,做這件事的人,正是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的親生母親薑雙靈。
但她沒想到的是,薑雙靈連他們祖孫倆棲身的房子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賣掉了。
麵對她這個被她拋棄了二十多年的女兒,薑雙靈隻是略微帶著一絲心虛的歉意說:“懷夕啊,你看你大學也畢業了,你外公一死,這地方你以後回不回來都不知道呢,反正你現在也簽了工作,養活自己不成問題,這個……”
那是薑懷夕隔了很久之後再一次記起她的母親長什麽樣子,她在無盡的憤怒中,忍無可忍地打了薑雙靈一巴掌。
為人女,為人母,她怎麽沒有一樣做的好呢?
她怎麽忍心呢?
薑雙靈當然不會善罷甘休,薑懷夕是誰,在她眼裏,不過是個礙事的拖油瓶,什麽母女情分,什麽父女情深,在她眼裏都沒有自己過得好來的實在。
薑懷夕這一巴掌,她當然要加倍地還回去,不僅要還回去,還要用她母親的身份來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
很早之前,薑懷夕就對她徹底失望了。
她們母女倆,十幾年後再見,沒有懺悔和埋怨,隻有無盡的憤怒和撕扯。
薑懷夕和她徹底斷絕了關係,但依舊改變不了房子已經被賣了的事實,她回去的第三天,薑雙靈帶著賣房的錢再次消失了。
而那個時候,她身上根本沒有錢把房子再買回來。
大概是老天爺看她太可憐,房主告訴薑懷夕,自己這幾年沒打算重修這個房子,如果薑懷夕存到足夠的錢,可以把它贖回去。
這就是她為什麽鑽到錢眼裏的原因。
這些年來,她的眼睛裏隻有錢,她得把她和外公的房子買回來。
直到一個月前,買房的人聯係她,因為遇到了點問題,他們需要賣房周轉,如果她還沒有足夠的錢把房子買回去的話,房子可能要賣給別人了。
可薑懷夕的錢還差點兒。
在她想辦法的時候,沈素卿已經先一步買下了房子。
這是她們交易的緣由。
沈素卿牢牢地拿捏住了她。
但這些薑懷夕覺得沒有必要跟張秀英說,她隻說:“沈素卿出手大方,我不用做什麽就得到一場免費的旅遊,這個工作誰不想做?”
張秀英也沒多想:“這你倒是沒說錯,哎?你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你經常見她了?”
“沒有。”
車子依舊顛簸,好在薑懷夕開車技術還好:“她不經常在療養院,偶爾還得出去蹦迪。”
“什麽?”
“蹦迪。”薑懷夕重複:“就是去酒吧玩,喝酒,跳舞,有時候也會去露營。”
張秀英消化了半天:“也就是說,她的身體還不錯是吧?”
“嗯,比我都好。”
但很快張秀英就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既然身體好好的,她住什麽療養院?”
“這我就不清楚了。”薑懷夕說:“大概是人傻錢多吧。”
張秀英又深深地歎了口氣。
車子又走了一段路,她把剝開的橘子一瓣一瓣地喂給薑懷夕,望著窗外的牛羊喃喃開口:“可她怎麽非要我們來甘孜呢……”
這個薑懷夕也不知道。
兩個人心裏各自藏著事兒,直到導航顯示已到目的地。
停好車子,薑懷夕深吸了一口氣才下車。
她打開後備箱拿出工具箱,又掏出工作牌戴上,張秀英這才看到那個工作牌上寫的是:“第九清理組,組員薑懷夕。”
她跟著薑懷夕往前走:“咱們需要做什麽準備嗎?”
“衣著幹淨,內心平靜就行了。”薑懷夕說:“我們沒那麽講究。”
事情其實發生在一天前,警察昨天完成所有的取證工作,已經定性為自殺,事情沒有多大的懸念。
因為是淡季,最近旅遊的人很少,薑懷夕進了民宿,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老板比較年輕,立馬迎了出來:“這地方偏遠,我們一開始還以為找不到人要自己處理了,也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還是當地的警察給我們介紹的,沒想到你們還真能來。”
薑懷夕掏出記錄本:“確定警方已經檢查過現場了吧?”
“哎,檢查過了,的確就是自殺,我們也聯係了她的家裏人,估計今天也就到了,對了,你們是現在就進去,還是要做一下什麽準備嗎?”
薑懷夕搖了搖頭:“不用。”
倒是張秀英說:“淨臉,洗手再進去吧,對死者的尊重。”
師父從不在意這些,也沒這麽教過薑懷夕,她看了張秀英一臉說:“好。”
自殺的房間在四樓,薑懷夕和張秀英進門前,老板提醒她們:“那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啊,裏麵……”
他說到這兒的時候歎了口氣:“好好的活著不好麽,非要跑這麽遠來自殺,還是在我的民宿自殺,這我以後還怎麽做生意嘛……”
薑懷夕拿出手套,腳套和口罩,給了張秀英一份,兩個人整理完畢剛要進去的時候,聽到有人跑上來的聲音,一道聲音從樓下傳來:“老板,家屬來了。”
腳步落在木樓梯上的聲音越來越重,薑懷夕和張秀英詢聲看去。
那人氣喘籲籲地跑了上來,薑懷夕卻愣住了。
她目光怔然,不可置信地看著站在那裏的人。
薑懷夕嗓子眼兒忽然火熱又幹巴巴的難受,幾乎是艱難地叫出那個人的名字。
“陳酌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