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責任
他的嗓音猶如悶雷，直接衝文縐縐的蕭何大聲喝問起來：“殘月死士在何處？”
保勝已經事先派人，前來通知過蕭何，知道護國天神之怒的緣由。
蕭何放下毛筆，氣定神閑，麵露微笑：“殘月死士，乃是蛇島之銳，又豈能隨意探查？”
“不過……護國天神有心為大乾除害，在下自然要助一臂之力。”
說到這，蕭何抬手輕擊桌麵，兩個貢生來到麵前。
這倆貢生，一個膀大腰圓，明顯是武舉出身，另一個則長相斯文白淨，儒雅氣息濃厚。
“在下趙池。”
“在下周禮。”
“拜見護國天神。”
蕭何嘴角上揚，輕笑道：“此二人，乃是晴雅閣得力幹將，陪同王爺一起調查殘月死士。”
護國天神大喜：“哈哈哈，沈優貢不愧是個能辦事的人，本王定要在吾兒大哥麵前，好好為你美言幾句。”
一聽“吾兒大哥”這個稱呼，蕭何臉色一僵，暗罵了一聲不成體統，便直接把護國天神晾在了一邊，不再理會。
霍光走後不久，國子監祭酒就來了。
“朝堂各黨派，絕口不提此事，隻因這滔天大罪，扣不到護國天神頭上。”
“但在野輿情已經有隱隱沸騰之勢，此事必須有人負責，護國天神身為護國天神，若不能妥善處置此事，那麽必受牽連。”
現如今，祭酒早已經成為了晴雅閣的幕後智囊。
祭酒乃是潛在的帝黨，與霍光的政見一致，都是鞏固皇權，匡扶大乾，抗衡諸黨。
因此算得上霍光的“同路人”。
蕭何雖無官身，但因為是霍光的臂膀，其地位，毋庸置疑，無論朝野都要敬他三分。
再加上與祭酒的關係，蕭何在國子監，早已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蕭何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護國天神可以隨心所欲，但此事牽扯的利害關係，我們卻不得不謹慎應付。”
“朝野緘默，不代表大家沒有關注此事。”
“護國天神如何處置這出慘劇，無疑是接下來的重中之重，若處置不善，青雲黨必定發難。”
祭酒可是參與製定國策的智者，其城府謀略，可想而知。
他故作隨意的問了一句：“護國天神大肆采辦蕺菜，是何用途？”
“據老夫所知，蕺菜可治惡瘡，痢疾。”
蕭何心裏很明白，祭酒也是許祁的耳目之一，祭酒搞清楚了霍光的意圖，許祁自然也就明白了。
因此蕭何並未隱瞞，脫口而出：“按照護國天神的說法，蕺菜又稱之為魚腥草，擁有抑菌之效，可減緩屍體腐敗速度。”
抑菌？
祭酒眉頭緊鎖，他雖是文人，但對於尋醫問藥的研究，卻不亞於絕大多數杏林中人。
甚至就連杏林前輩周老先生，都是祭酒的座上賓。
以他的學識，竟無法揣摩出“抑菌”二字的意含。
殊不知，就連蕭何都對此事，極為茫然，隻感覺昔日的認知，都有些被顛覆。
他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逐漸接受和理解“細菌”二字。
蕭何深沉道：“此事，祭酒大人知曉也就夠了，還請不要外傳，否則這對於整個大乾，乃至天下杏林而言，都將是一場顛覆。”
“甚至可能遭到天下疾醫的抵製。”
祭酒自然明白，這種顛覆常識的東西，極有可能引發驚濤駭浪，因此點了點頭，示意蕭何繼續說下去。
蕭何深吸了口氣，把霍光信中提及的嶄新學識，轉述於祭酒。
“想要明白抑菌，就要先理解細菌。”
“按照護國天神的說法，常見的大多數病症，可歸類於三種病因，分別是病毒，真菌和細菌。”
“傷寒發熱等，乃是病毒所致。”
“腳氣和部分瘙癢反應，乃是真菌所致。”
“而瘟疫等，則是細菌所致。”
“我們所知引發瘟疫等疾病的肺蟲、瘵蟲，其實就是細菌。”
以祭酒的學識和智慧，自然很快理解了其中的深意，所謂細菌，說白了，就是對於常說的“肺蟲和瘵蟲”的另一種表述。
蕭何繼續說道：“此物，細微至極，不可觀瞧，不可嗅探，卻無處不在。”
“屍體之所以腐爛，就是因為此物大量繁殖，若能將此物清除或是壓製，屍體便可千年不腐。”
“而蕺菜中有一味成分，便可壓製細菌。”
祭酒皺著眉，托著下巴，細細消化著這顛覆認知的嶄新“細菌論”。
思來想去，祭酒覺得此事，並非妄想，其中與已有醫學常識，道理相通。
自古以來，防治“蟲、蠱、瘧、癘”等惡行傳染病，無外乎四步之法。
隔離，控製源頭，清潔和藥物治療。
宮中更有嚴厲規定，朝臣家有時疾染疫三人以上者，身雖無疾，百日不得入宮。
大乾更設有“癘人坊”等專門收治染疫者的機構。
而控製病疫源頭的核心思想，則在於“雨汙分離”，其蟲隨水而流，無孔不入。
由此可見，自古以來，醫者就已經知道這種無形的病原存在。
霍光的“細菌論”，倒也算是填補了其中空白，但正如蕭何所言，隻需知曉其中原理即可，不可妄談。
否則對於大乾杏林，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祭酒眼睛一動：“這麽說……瀘州大疫，可以套用這細菌論？”
今年瀘州多雨，人與牲畜，溺死者無數，伴隨而來的便是波及甚廣的瘟疫。
當地官員，拚了命，才把瘟疫控製在瀘州境內。
許祁也下令，無論平民百姓，還是官吏，無必要，不得進入瀘州境內半步。
若必須前往，則就地隔離百日。
瀘州早已經與世隔絕，足有兩個月，鮮少聽到其中的消息。
正因無消息傳出，所以朝野對於這場早已經傳播許久的瘟疫，才沒有什麽反應。
祭酒當即起身，直奔皇宮而去。
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已經站在許祁麵前，把“細菌論”一五一十的告知許祁。
“啟稟陛下，蕺菜若真有抑菌之效，那麽瀘州大疫，也將有解。”
許祁聞之，也大為吃驚，畢竟“細菌”二字，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太過新鮮了。
但許祁極為冷靜，沉思片刻，反問道：“若蕺菜無效，瀘州瘟疫外泄，何人能擔得起這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