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原也是個蠢的
沈闕的目光就沒根本給人拒絕的機會,崔雪時隻能應:“好...”
她提心吊膽地端著手裏的藥箱在沈闕身側坐下。
邊打開箱屜邊開口:“沈太師應是知道...我今夜前來是為了什麽吧?”
“我要是你就不開口。”沈闕道。
“不,五年前本就是我無意窺見,事情經過我一概不知,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崔雪時不安。
沈闕冷凝著臉,“當年之事有人知道了,那個人還是當今鳳和公主蕭媞箏。”
“方才那隻病貓就是她送來的。”
崔雪時一驚,“什麽?她遠在京都怎會得知五年前定州之事?”
前世的最後,她在沈家聽說沈闕成了從古至今最年輕的宰相,在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還娶了蕭媞箏,成了公主駙馬。
而他們二人如今竟然還互為敵對?那前世蕭媞箏怎會嫁給沈闕呢?
“所以自然是有旁人看見了我當年的猖獗之舉。”沈闕壓低嗓音,聲音似滑過她的肌膚,“蕭媞箏是瘋的,若見了她還需小心。”
小心?
“沈太師是怕蕭媞箏對我動手?”
這小狐狸在直呼公主名諱?
沈闕稍有些疑惑。
崔雪時覺得沈闕的擔心是多餘的,“沈太師放心...數年前我曾在宮中做過公主伴讀,與她私交甚深。”
當年的公主伴讀不止不人,但敢說與蕭媞箏私交甚深的也隻有崔雪時一個。
從前蕭媞箏脾氣古怪,宮中宮女做錯一點小事就會被杖刑處死。
朝廷百官雖對她不滿,每日總會上奏鳳和公主草菅人命,但她偏受皇帝寵愛,肅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說過一句重話,更別說懲戒。
恐怕蕭媞箏打了旁人一巴掌,肅文帝也隻會關心她的手會不會疼。
不過自從崔雪時入宮後,蕭媞箏的脾氣收斂了許多。
崔雪時與她交心,也知道她身為皇室子女的不易。
沈闕看著眼前絲毫不設防的崔雪時,笑了笑,“這本是你的秘密。”
“我與鳳和公主在朝中也算敵對,我們身邊卻素來沒有什麽可互握的把柄。”
“如今她知道我弑父殺兄,這是她捏了我的把柄。”
“而她的要害或許就是你,我要是今夜綁著你去公主府...你說她會不會為了救你這個與她私交甚深的摯友,放棄與我為敵?”
崔雪時訕訕,“我...我不至於成為公主要害...”
她趕緊轉移話題,“不過沈太師在朝中不是向來不結朋黨嗎?怎也和蕭媞箏敵對?”
這些年她在沈家消息閉塞,對於蕭媞箏後來的行徑一概不知。
怎知青峯突然出現在門外,還偷笑道:“崔姑娘!公主殿下是想收服我們家先生去公主府做幕僚呢!”
崔雪時沒轉過彎,眼神裏都是“那又怎麽了?”
蕭媞箏從前就向她提起過,她不服宮中那些懶散無用的皇子,她說若她是男兒絕不比他們差!
沈闕成績斐然,出類拔萃,蕭媞箏想請他做謀士雖是僭越了太子,但也不用因此敵對吧。
幕僚...是謀士的意思啊。
崔雪時困惑抬頭,可為何沈闕的臉色這麽難看?
沈闕歎氣,知道她沒聽出話裏的意思,“算了,時辰不早了,你回府歇息吧。”
“哦。”
崔雪時愣愣地收好藥箱,被青峯送出靜居。
沈闕這廝又怎麽了?臉上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
沈闕立在靜居外眼看著她入了榮國公府才幽歎起來,“前幾日還覺著聰明,原也是個蠢的。”
翌日天明,榮國公府門前叩門聲迭起,宣德泉拎著食盒靜等在外。
青峯吃著糕點拿出馬梯,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榮國公府,“這天才剛亮就來了,郡主這舅父還真是有意思,對自己外甥女殷勤得很。”
“今日你守在此處,要是府內有什麽動靜,你就領著禁軍衝進去。”
“是!”
沈闕盯了這座宅子很久,直到看府門打開,婢女迎著宣德泉進去才收回目光。
他坐上馬車入宮點卯。
宣正殿外,肅文帝特允沈闕上朝不趨,旁的大臣皆彎著腰跟在他身後,個個直奉承道:“沈先生晨安。”
沈闕笑意溫和,“晨安。”
今日宣正殿很快退了朝,最近彈劾的倒是少了,隻是各部官員照舊提了北彧使者。
肅文帝重新考慮與北彧談判人選,因此甚是頭疼。
退朝後皇帝留著沈闕在內宮下棋。
對此時的肅文帝來說,沈闕就是他的藥。
紫檀木棋盤上,肅文帝黑子先行,沈闕執白子落在右側。
一盤棋下了一半,二人卻隻字未說,殿內靜靜無聲。
拘在一旁為肅文帝搖扇的太監都不敢咽下口水,生怕發出動靜。
“唉!”肅清帝忽然捏回剛落的棋子,“錯了錯了,朕重下一子!”
皇帝悔棋不止一兩次,但並不是他下錯了,而是借此誘使沈闕開口。
沈闕習以為常一說:“陛下似心有憂,臣或可為陛下解憂。”
肅文帝撚著胡須,眯起眼,“你確實是該為朕解憂的,畢竟沈氏任鴻臚寺少卿一職是你提起。”
“可現今這難題又全扔到了朕的頭上,邊關休戰期間與北彧異起衝突,他們彧人豈會輕易放過?”
“使臣還有兩日就到京城,那些孽臣竟還一句句逼著朕快些敲定人選!”
沈闕提及沈南瑾任職鴻臚寺少卿也全是因著崔雪時。
沈南瑾戰功不顯還與北彧平添惡戰,若他回京後官無半職在身,往後沈家的日子定不好過。
沈家不好過,那崔雪時這個當家主母也會更難些。
如今崔雪時既退了婚,他便沒必要再留著沈南瑾的官職。
他手底下隨意推出一人都比沈南瑾更能勝任。
但...他舉薦沈南瑾在肅文帝麵前算是顧念兄弟情分。
若他再舉薦黨派中人,老皇帝疑心深重必能順藤摸瓜清掃沈闕門生。
沈闕沉默片刻,鎮定說起:
“此次北彧慘敗,實乃陛下愛民如子才令邊關將士不畏賊敵,血戰到底,將士不滿彧人甚久,城牆不固有衝突也在所難免。”
沈闕繼續落子,肅文帝點了點頭不知不覺跟著他的白子走。
“若使臣論及衝突傷亡,大齊亦是死相枕藉,此乃兩國交戰引血流,何人不痛心?”
“使臣之事,陛下實不用憂心,談判之人...臣認為還有一人可選。”
肅文帝頓下執起黑子的手,露出懷疑目光。
肅文帝能相信沈闕,全是因為他高風亮節,杜絕人事,即使被眾臣喚著“先生”,也從不居功自傲。
他喜歡這樣謙遜又忠心的臣子,能替他解惑還從不逾矩。
可最近朝堂上總有下臣寫了關乎沈闕結黨營私的折子。
他雖不信但也不得不有猜忌之心。
“何人?”肅文帝已無心思下棋。
“正是胡廣仁將軍,胡將軍為人坦率,直言快語,在朝中也頗有威嚴,若他能做此次和談大臣或能解難題。”
肅文帝想了想。
胡廣仁此人是前年中了進士那位,可他卻不同尋常地棄文從武,況且這人並無聞名之處...
一未上陣殺敵,二無顯赫軍功,怎會在朝中頗有威嚴?
“父皇!”
蕭媞箏在外侯了許久,突然聽到沈闕說起她門下之人才不得不闖進來。
“沈先生這般能言善辯,我倒覺得先生能夠勝任,何必再選旁人?”
沈闕屈著腿,背脊直挺地穩穩下棋,眼神都沒給她,隻說了句,
“臣是文官,若同使臣講這些酸臭儒文以作和談道理,那怕是會令人恥笑。”
肅文帝冷目:“媞箏,朝堂之事豈是你能管的?還不快回你的公主府去!”
“父皇!兒臣並無意偷聽,隻是想給未來駙馬爭個機會,沈先生妙語連珠隻在朝堂施展未免屈才。”
蕭媞箏跪了下去。
“他前去和談不也是向北彧人展現我大齊的文人風骨嗎?”
“駙馬??”肅文帝轉頭盯了一眼蕭媞箏,又轉頭看了一眼沈闕,“什麽駙馬?”
蕭媞箏忽然害羞,唇角悄然綻放,“兒臣中意沈先生,今日是來請父皇賜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