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風華

第六百一十二章 也不用處理

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鄭建國來紐約並不是過周末的,而是專門來給卡米爾過生日的,他這會兒的時間並不多:“是,這是我的私事兒,我有錢,我想去,這是前提,有了這個前提,才是帶著卡米爾一起去。

意義等同於咱們的社員想進城,公社幹部想進市,大學生分配想進部裏,都是人類欲望的體現。”

抱著咖啡杯的楚琳不知想到了什麽,點了點頭開口道:“現在是大學生想出國留學了,我有個朋友的簽證被拒了,您能幫我問問情況嗎?”

還以為這個姐姐是跑來給自己講大道理說教,或者是像之前大使館那位不靠譜的讓自己把去月球的錢捐給國家,鄭建國卻在想應下時多了問句:“沒批的原因是什麽?”

鄭建國想問兩人的關係來著,不過考慮到楚琳的性子太過大大咧咧,便直接跳過這點問了被拒簽的原因。

楚琳神情緊張的開口道:“不過他已經聯係好了這邊的大學——”

隨著時間進入1981年年中時分,共和國的公派留學生已經發展到了第三個年頭,而人數也從1978年年底的53人變成了去年的5000多人,足足增長了近百倍。

而在公派留學生開啟的同時,共和國也打開了自費留學的大門,隻是國門初開能有關係接受資助出國的依舊稀少。

絕大多數在麵臨出國機會時,都是砸鍋賣鐵甚至賣掉老宅,鄭建國手上不少四合院就是這些人賣的,從萬把到八九萬都有,罕有超過十萬的宅子。

不過,哪怕賣上十萬塊,換成美元也才六萬多塊,剛剛夠哈佛大學的四年學費,絕大多數都是一兩萬美元的過來後,白天上學晚上打黑工刷盤子賺學費。

而在公派和自費之外,便是李政道先生在前年推動的物理學研究生交流計劃CUSPEA,不過限於學曆問題能得到幫助的沒有超過百人,還不如鄭建國捐的一千萬送出國的人多。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能夠拿到出國名額的,要麽是國家公派或者是計劃資助的,要麽是自己聯係自己出資的自費生。

隻是區別在於前者在選拔進入計劃之前,就在政審環節排除了這種身份上還未平反的人,而後者才可能是去公安部辦了護照後,卡在拒簽環節上。

可身份上的政審環節,那是在向公安部申請之前由申請人所在村委或者是居委負責的,如楚琳所說這樣有問題的話,怕是連申請書都拿不到。

楚琳說那人是被拒簽的,也就是被駐華大使館拒簽,這就更沒啥關係才對。

護照都拿到了啊,這年月別說家庭個人或者是親屬身份有問題,便是海外關係上有些不對,那也是拿不到護照的。

而簽證被拒絕也不是這個理由才對?!

楚琳的麵色有些迷糊:“我也是聽他這麽說的,就想讓您問下怎麽回事。”

鄭建國再次看了眼手上的表,發現已經下午快16點了,便開口道:“你把這人的資料給我下,我去問問怎麽回事。”

飛快的放下咖啡杯,楚琳從身邊的包裏摸出了個通訊錄和筆,飛快撕下一張寫了後交給鄭建國,聲音清脆:“趙領事現在回國了,你有要帶來的東西,可以讓他幫忙捎過來。”

看了眼紙上的名字和信息,鄭建國是在聽到趙領事仨字後飛快抬起頭,滿臉問號:“趙哥又升官了?”

共和國的外交銜級一共分為大使銜、公使銜、參讚銜、一等秘書銜、二等秘書銜、三等秘書銜、隨員七個級別。

而三年前見到趙亮亮那會兒,這哥哥就是一等秘書了,後麵調回國內靠邊站了半年,回來後去了總領館也是一等秘書。

直到前不久年初時分才升了一級,掛了參讚銜,算是進入了中層序列,同時職務上也成為了副領事,沒想到現在又升了?

隻是鄭建國問完,才猛然醒悟到楚琳這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怕是在這樣的場合,把那個副字給省去了:“你不會把他的那個副字給省去了吧?”

楚琳搖了搖頭,圓潤的麵頰上露出才不會的樣子:“不是,前天部裏下的任命。”

那還真是高升了!

腦海中閃過這麽個念頭,鄭建國又在和楚琳聊了兩句將她送走,便將留有那位被拒簽者信息的紙條給了大約翰:“記得找布魯斯打問下怎麽回事。”

將這個臨時來的活交給大約翰,鄭建國便把這個事兒扔到了腦後,隨意處理了下手頭上的活,便在到了曼哈頓32街上卡米爾的家裏吃起生日蛋糕,才從大約翰嘴裏再次聽到了這位的消息:“麵試官認為這人有強烈的移民傾向,而且就讀的大學隻是所社區學院,布魯斯說最近出現不少這種留學生學習結束後滯留的現象,麵試官就拒簽了,當然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可以給朱成誌這個簽證。”

想起了那位和自己一起出來後,到現在完成學業還沒回國的“政治過硬”的業務骨幹,鄭建國緩緩的搖了下頭:“NO!”

美利堅的社區大學作為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整個體係中隻算作初級高等教育學院,裏麵絕大多數都是些每學期一千多美元學費的野雞大學。

而入學資格簡單到是個高中畢業生就能上,入學考試也隻考數學和英語評測,對於國人來說哪怕是英語口語不過關,也可以在入學後額外參加適應性學習,寇陽的哥哥寇斌和李鐵便是在這種學校裏麵學習英語。

而如果以級別劃分來說,是和之前農少山所在的坦普爾大學差不多,整體在美利堅屬於世界超一流,世界一流,世界準一流,美利堅一流大學之後的二流學院。

當然,這不是說美利堅的社區大學就沒有高質量的,隔壁不遠的紐約城市大學社區學院的成員,著名校友中便包含了未來的美利堅國務卿鮑威爾。

如果按照這種大學的性質去定義,便和幾十年後國內的成年人高等教育那樣,麵對的群體是以成年人為主的專業普及教育機構。

隻是在這會兒的國內來說,這些大學的名頭還是挺唬人的,再加上每個學期一千多美元,接近兩千塊人民幣的學費,更會讓不知情況的國人肅然起敬。

可這對知道情況的美利堅大使館簽證麵試官來說,要是那貨沒有露出有移民傾向也就罷了,畢竟兩國的關係已經正常化,蓋個章放去美利堅當韭菜,還能為美利堅做貢獻。

然而在最近出了滯留情況的這會兒,還露出了向往美利堅生活的移民傾向,被拒簽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兒了。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別說鄭建國是領事館的衛生專員,就是之前的他也不會點這個頭。

不過,當鄭建國把這個事兒扔到腦海後沒多久,沒想四天後一早楚琳就專門打了電話來不說,還在聽道原因後流露出了說項的意思:“您能關說下嗎?”

如果說以前鄭建國還隻以為楚琳和這人是普通關係,這會兒就知道倆人關係應該不錯了,於是開口道:“如果你能保證這個人過來後,不會滯留在美利堅不回國,我可以關說下。”

楚琳聲音輕快:“可以可以,我可以替他保證的——”

從耳旁拿開電話,鄭建國默默的瞅了眼話筒,確切的說是話筒裏聲音輕快的楚琳,便在她有些興奮的感謝後心中下了個決定:“趙哥回來了嗎?”

楚琳嬌聲傳來:“回來了,他就在隔壁,你要他聽電話嗎?”

“好的,你幫我叫下他。”

衝著話筒說了,鄭建國就在聽著對麵的話筒放下後傳來聲音時,便在對麵傳來了趙亮亮的聲音後將和楚琳先前的對話重複過,電話另一頭的趙亮亮便神情不變的瞅過旁邊楚琳,笑著又說了幾句後放下電話,臉上的笑容也就斂去:“楚琳,現在我通知你暫停手頭工作,回去收拾你的東西!”

滿心歡喜的楚琳神情一愣,圓潤的麵頰上笑容仿佛被凝固住般,咕咚咽了口唾沫後搖了搖頭道:“趙領事?”

“你憑什麽資格去給人做擔保?”

趙亮亮麵色陰沉的有些冷峻,這時看到她還沒搞清楚狀態的樣子,也就壓不住心中的火氣了:“還你同意替人擔保!你負的起那個責任嗎?!你一個助理就敢給這種人做擔保?你的覺悟呢?

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暫停手頭上的工作!回去收拾你的東西等待處理!!!”

楚琳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咬著嘴唇滿眼不可置信:“是建國要求你這樣做的?”

“建國?!那是你的領導!!”

嗓門又高了八度的嗬斥過,趙亮亮是才想抬腳走人,又回過頭道:“領導可以對你禮賢下士,但是你不能忘了你的身份和本分,這樣隨便對待專員,說輕了那叫僭越,說重了那是目無領導。

如果你這個朋友過來後出了問題,到時候撤你的職,處理你什麽的能起到什麽積極作用?

我之所以強調級別,不是說不信任你的立場,而是你這個級別的保證,無法起到補救作用。

就像一個偷雞摸狗的二流子,說他保證他的領導親戚不會貪汙受賄那樣,他能作保的隻有他改過自新老實種地的態度。

而超過他自己本身可控範圍都叫不成熟,我認為你不再適合擔任專員的助理了,你回去等待處理結果吧。”

對於鄭建國在大局上的覺悟,趙亮亮是從見到他那天起就感覺的到的,受了委屈也是通過多個渠道向有掛部門反應,這點雖然有挾洋自重的嫌疑,可這個嫌疑正是證明了他在大局上麵的覺悟性。

就像是人們常說的寬恕那樣,並不是說你被冤枉了後遭受過委屈無法報複回去,麵對著比自己地位高的禮賢下士時同意和解的行為,叫做寬恕對方。

那不叫做寬恕,那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或者也可以用好漢不吃眼前虧,以及退一步海闊天空等詞來自我開解,甚至極端點用自欺欺人也是可以。

真正的寬恕,便是這會兒正砸鍋賣鐵湊錢的孔教授找到鄭建國,為之前的所作所為承認錯誤做個深刻的檢討,鄭建國接受並且抹掉那身西裝的錢,才叫寬恕!

而沒有能力報複回去,捏著鼻子接受下來的,那就別自欺欺人了,用善縣話來說,就叫做自欺欺人。

當然,孔教授並未為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後悔,也就沒有向鄭建國傳遞過認錯的態度,選擇了和農少山一樣自掛東南枝,所以鄭建國也就沒有展現寬恕的機會。

趙亮亮也認為他在拿到20萬之後沒有因為之前所受的委屈,去衝著記者們說些遭遇來給施加壓力,後麵直到農少山上了門才把錄音給了記者們。

可即便是那樣,鄭建國也在麵對不怕事兒大的記者們引導下,說出屁股坐歪的話來。

也許有人會懷疑鄭建國當時沒有想到,可到了1981年時的這會兒,別說是和鄭建國熟悉的趙亮亮了,便是美利堅的記者們和主持人都沒能從他手裏套出什麽不利的意見。

所以當趙亮亮聽到鄭建國沒有情緒的複述時,也就聽懂了他的意思,再加上他原本就對楚琳這段時間的表現並不滿意,特別是周建成去學習的事兒都沒通知到鄭建國,也就做出了換掉她的決定。

當然,趙亮亮在暫停了她手頭上的工作後,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又給鄭建國打了個電話說過決定,便聽話筒裏的鄭建國開口道:“也不用處理,讓她哪裏來的回哪裏就可以了,這麽個覺悟下還當我的助理,也不知道是誰給我找的,行了,趙哥我馬上到醫院,咱們回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