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話頭
真是這樣的美人,也難怪會有這樣的謠言,而這樣的美人,也就不怪張尚書要把人納到房中。
“所以啊,這男人啊,總是會納妾的。”若竹這會兒已經沒有了做針線的心緒,依舊在那歎著。
“我,我原本以為,我隻能嫁個普普通通的人,所以,沒有想過,丈夫會納妾。”婉寧不由自主地說著,若竹啊了一聲,怎麽會有人覺得,自己的丈夫不會納妾呢?
男子家三妻四妾,是他們本等,就算娶個天仙進門,一年半載,也就丟到腦後了。張太太比張尚書小了快二十歲,但張尚書發跡之後,還不是納了妾。
“那時候我姨娘說,她說,世人都羨慕那個納妾的男子,卻少有人去想,那個做主母的,到底願不願意,還有那個做姨娘的,有沒有煩惱。”婉寧飛快地說完,若竹看著婉寧:“是這樣嗎?”
“這些,自然也是我姨娘自己想的,她……”婉寧話沒說完,就看見周姨娘從上房走了出來,她從屋簷下走過來,竟覺得這太陽都能曬化了她似得。
“這就是大奶奶吧。”周姨娘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婉寧麵前,笑著說話。
“是,姨娘好。”按說兒媳婦很少能見到公公的妾,此時既然見到了,也要用見庶母的禮儀去見一見。
“大奶奶太多禮了。”周姨娘含笑說了這麽一句,就對婉寧道:“我身子骨不好,按說,那日該出去見見大奶奶的,這會兒,這聲遲來的恭喜,還請大奶奶不要嫌棄。”
周姨娘這話說的,文縐縐的,婉寧一時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過了好一會兒婉寧才笑著道:“怎敢嫌棄呢。”
周姨娘又笑著說了兩句,這才離開。若竹對婉寧輕聲道:“聽說,周姨娘的父親,也是個讀書人,不過她父親沒了的早,她娘帶著她,被族內逼得上吊。那時候,族內還想把她賣到青樓裏去。”
婉寧啊了一聲,竟然要賣到青樓裏麵去,這比做妾,可要難受多了。
“當時青樓那邊因著她出色的美貌,給了三百兩銀子。”三百兩銀子買個人,可以說是天價了,難怪族內願意把她賣到青樓裏麵,名聲哪有這三百兩銀子來得要緊。
想來,這也是周姨娘願意做妾的原因,想要嫁個一般人不難,但這出眾的美貌,總是會引起紛爭,招來禍端,倒是進這樣深宅大院裏麵,被一個有力量的男子保護,勝過嫁一個普通人。
“所以我娘因著這些,又因她的美貌,對她很好。”若竹不由歎氣,當時若竹還小,還曾經問過自己的母親,若有一日,自己的丈夫也遇到這樣的事兒,那會怎麽辦?
當時母親卻隻看著若竹,過了很久才道,女子在這世間,所遇到的不公太多,若遇到這樣的事,除了接受,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至於接受之後,會讓人難過,或者還有別的,就說不清楚了。
婉寧也沉默了,這些事兒,外人一無所知,而知道的人,也不會去說。這個因為出名美貌而經曆坎坷的女子,在這深宅大院之中,沉默地生活著,仿佛那些坎坷,從來不曾有過。
“都是孩子呢。”張太太從窗口看出去,看到婉寧和若竹二人在那說話,張太太不由輕歎一聲。
蘇嬤嬤已經笑著道:“也不是孩子了,等二奶奶進了門,大姑娘也就該出嫁了。”
“是啊,人這一輩子啊,一轉眼就過去了。”蘇嬤嬤不料張太太會這樣說,愣了下才道:“您還年輕,還不到四十呢。”
“都是做祖母的年紀了。”雖說張青竹和婉寧到現在都沒圓房,但張太太卻總覺得,他們一定會是一對琴瑟和鳴的好夫妻,隻是什麽時候,才能看到自己的兒子開竅,或者說,從那些打擊之中緩過來?
張太太沒有再說話,蘇嬤嬤也就把張太太服侍好了,看著這十來年擺設都沒動過的屋子,人這輩子啊,真是很快就過去了。這忙忙碌碌的,竟像什麽都沒有得到一樣。
日複一日,仿佛這日子怎麽都沒有個頭一樣,但張青竹剛新婚就住進了書房,而不是在內院和妻子同住,張玉竹怎麽會錯過這個機會呢?畢竟,張玉竹是最看不得張青竹過得好的人。
秦大奶奶的孩子已經快要足月,秦大爺自然也不會像原先一樣,常常去書院,但張玉竹要成親,秦大爺自然也要來恭喜張玉竹,吳公子既然和秦家結了親,也就和秦大爺同來賀喜。張玉竹見了二人,自然十分歡喜,三人說笑著,也就進到張玉竹的書房那裏,張玉竹命小廝叫了一桌酒菜,就在那陪著二人說笑。
酒過三巡,秦大爺往張玉竹的書架上瞧了瞧就笑了:“你這的書啊,還是不夠多,不是總說,這尚書府的書啊,張家府上最多了。”吳公子正端起酒杯,聽到這話就把酒杯放下:“舅兄這話,我可不愛聽。”
“你為何不愛聽?”秦大爺瞧向吳公子,吳公子已經擺手道:“難道我家的書房就不好了。”
“是,是,你家的書房最好。”秦大爺也有些醉了,給吳公子倒了杯酒,張玉竹等的就是這一句,已經笑著道:“既然要誇我們家的書房,那你們自然曉得,最多的書,是在我大哥的書房裏麵,不過若是平常,我還能帶你們去,但這會兒不能帶你們去。”
“怎麽,他張青竹的書房,就不許人踏足嗎?”吳公子有些醉了,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眼睛都要橫起來了,張玉竹笑著道:“我大哥這些日子,都在書房用功。”
“聽聽,聽聽,這話多新鮮啊!”吳公子已經笑了:“他一個腿都瘸了的廢人,在書房用功,他難道不曉得,他啊,一輩子都不能做官了?”
吳公子說的是實話,但秦大爺聽了,還是搖頭道:“你也醉了,這樣的話,還是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