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苦澀
陳覺蓉的淚不由落下,那淚落進酒杯內,陳覺蓉急忙端起酒杯,想用飲酒來掩蓋自己的淚,但那淚,怎麽能掩蓋得了,陳覺蓉已經哭得不能自己,索性把酒杯放下,伏在桌上痛哭起來。
張玉竹也長歎一聲,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麽。張尚書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是個男人,就不要害怕這些挫折,你這會兒也不過二十出頭,經曆了這樣坎坷也好,若等到以後,在高位的時候經曆這樣的事情,那時候,就沒有這樣輕輕放下的道理。”
天子連三皇子都貶為庶人,把他們囚禁在偏遠的地方,更何況這些當初追隨三皇子的官員們?張玉竹低聲應是,張尚書還有許多話要對兒子說,但此刻兒子不說話,兒媳在那哭泣。
張尚書終究還是舉起酒杯,把酒一飲而盡:“去的日子,都是已經挑好的,違背不得,你呢,也就在這和你媳婦好好地收拾東西,然後,走吧。”
走吧二字,張尚書說得十分艱難,張玉竹想起當年,自己選了官,去外麵做官離開京城時候,那叫一個喜氣洋洋,送的人那麽多,而現在是淒淒慘慘,到時候隻怕是自己和妻子,還有幾個押送的人黯然上路。
“爹爹,我,我,”張玉竹沒有說完話,張尚書就站起身,“我走了,老二,那些話,我就算要和你說,隻怕你也嫌囉嗦,但願,但願,”
但願什麽呢,但願兒子回來時候,已經收斂了這些脾氣,不再是這樣的怨天尤人。
張玉竹站起身,看著張尚書的背影,張尚書的腳步有些踉蹌,杏兒等在院子裏麵,見到張尚書出來,杏兒就行禮下去:“老爺,大奶奶吩咐我,順便接老爺回去。”
張尚書點了點頭,也就往外走。張玉竹已經追了出來,屋內,傳來陳覺蓉的哭聲,張玉竹追著張尚書到了門外,張尚書正要上車。
張玉竹走上前,對著張尚書跪下:“父親,兒子定會記得父親今日的話,兒子定會,定會日日反省,再不怨天尤人。”
張尚書低頭看著兒子,麵上露出一絲笑:“好,好,你能這樣說話,我就很歡喜了,進去吧。”
張玉竹應是,站起身就扶著張尚書上車,張尚書上了車,疲憊地靠在車壁上,杏兒坐在車轅上,馬車夫揮動馬鞭,車子緩緩駛離,張玉竹看著張尚書的馬車離去,淚已經落下。
“二爺,老爺已經離開了。”春草見張玉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於是上前提醒,張玉竹長歎一聲,也就返回院子,院子內已經聽不到陳覺蓉的哭聲了,張玉竹走進堂屋,見陳覺蓉呆呆地坐在桌邊。
張玉竹走上前,陳覺蓉抬頭,張玉竹看著陳覺蓉那滿臉的淚痕,勉強露出一個笑,接著張玉竹就輕聲道:“父親說得對,你是我的結發妻子,你我之間,還有兩個孩子,我就算怨恨你,又有什麽用呢。”
陳覺蓉的唇張了張,接著,淚又落下。張玉竹端起陳覺蓉麵前那杯酒,一口喝幹,品嚐出一絲苦澀來,不曉得這是陳覺蓉的眼淚發苦,還是張玉竹心中發苦。
馬車回到張青竹的宅子,張尚書想下車,卻沒有力氣,還是管家扶了他一把,張尚書才走下馬車。
“你去和大奶奶說一聲,也不用準備什麽東西了,明兒,雇個馬車,就送我回去吧。”張尚書吩咐著,杏兒愣了下,接著杏兒脫口而出:“老爺不送送二爺嗎?”
“不用送了,這麽多年,我們說過的話那麽多,隻要他能聽進去,送不送的,又有什麽意思呢。”張尚書輕聲說著,杏兒應是,也就往婉寧房中去和婉寧說了。
“父親。”張青竹的聲音從張尚書身後傳來,張尚書轉身,和兒子四目相對,接著張青竹就伸出手:“夜深了,父親還是回去歇著吧。”
“這一路上的事兒,想來你已經打點好,他們在路上,也不會吃虧。”張尚書做了那麽多年官,當然曉得這流放是分了好幾等的,前簇後擁死在流放路上的人也不少,平平安安孤身一人能到流放地的人也不少。
這內裏的關鍵,就是有沒有人打點。
“父親放心。”張青竹的話讓張尚書點頭:“我曉得,我曉得你樣樣都會準備好,當初,當初若不是,”
說著,張尚書就看向張青竹的腿,當初若不是張青竹的腿受傷了,再也不能科舉入仕,張尚書也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兒子,釀成這樣的禍。
張青竹此時對自己的雙腿已經不放在心上了,若沒有腿受傷,張青竹又怎會經曆這些,讓自己成長呢?
因此張青竹隻是陪著張尚書回到書房,也就回屋去了。
“大嫂,父親明日就要走。”蘭竹有些不相信地問,婉寧笑著拍了拍她的臉:“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我舍不得父親。”蘭竹很小聲地嘀咕了句,接著蘭竹就搖頭:“我沒有說大嫂您做錯的意思,隻是我和父親這麽多年,也隻有這回,才好好地說了說話。”
“我曉得。”婉寧拉住蘭竹的手:“隻是人總是要長大的。”
蘭竹拚命點頭,但還是靠進了婉寧懷中,人是要長大的,要成婚生子,要撐起一個家,蘭竹從小就曉得這些事兒,但臨到頭了,蘭竹還是會有些擔憂,有些害怕。
“三妹妹這會兒又和你大嫂撒什麽嬌?”張青竹的聲音傳來,蘭竹急忙擦掉眼中的淚,對張青竹道:“我沒有和大嫂撒嬌。”
“還說沒有,這眼淚都還在呢。”張青竹看著妹妹的眼淚就笑了,蘭竹回身,拉住婉寧的手:“大嫂,您瞧,大哥欺負我。”
“你大哥也是關心你。”婉寧笑著說了一句,就對張青竹道:“你今兒下值下得早。”
“這些日子,我新上任,難免事情多了些,等過上些日子,沒有那麽多事兒了,休沐時候,就帶上你們在這京中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