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姻緣

第79章 認命?

張家和陳家雖說這一代才結親,但論起家鄉,兩邊的家鄉相隔不過百裏,越說越親熱,遂結了親。至於秦家,並不是江南人士,婉寧隻恍惚聽說過,秦侍郎的家鄉離京城很遠,要個把月才能回到家鄉,至於家鄉在何方,宋姨娘沒提過,婉寧也就不曉得。

而秦家能和張家結親,除了秦侍郎是文山先生的同鄉之外,昔日瑾寧在京城這些女子之中,也是頭挑的,張家這才點頭同意這門親事。這些宋姨娘倒說過。

不過這樣的話,婉寧自然不能在春草麵前說出來,而春草也不由感慨地道:“說起來,隻曉得是江南人,但都沒有去過江南呢。”

春草是陳家的家生子,父母雖生在江南,但跟著陳老爺出來做官,春草出生在陳老爺的任所,隻聽父母說過江南的景致,沒有回過家鄉,也沒有見過祖父母。

“這些點心,送給婆婆,婆婆定然十分歡喜。”婉寧收起思緒,對春草笑著說,春草應是,見婉寧碰都不碰那些山楂飲,也就服侍婉寧用過一塊菱粉糕,告退離去。

杏兒送春草出去,等一回到房中,杏兒就皺眉道:“我見春草姐姐離開後,似乎變了神色,就往上房去了。”

“隨她去吧。”婉寧隻說了這麽一句,就對杏兒道:“說來,那些安排,不過枉做小人。”枉做小人這幾個字讓杏兒想細問問,婉寧已經拿起一塊菱粉糕笑著道:“這倒好吃,你們也來嚐嚐。”

杏兒和梨兒各自嚐了一口,梨兒口快就皺眉說:“奇怪,這家裏,似乎不愛做江南點心呢。”

杏兒想阻止梨兒,婉寧已經道:“隻怕是公公不愛吃。”這也是常有的事兒,幾個人在那瞎猜,此時上房之中,倒是一片和樂融融,張太太看著那菱粉糕就笑著道:“算著時日,也確實該吃這些了。”

“我母親說,家裏新用了一個廚子,別的倒還普通,這一手蘇式點心,做得那是出神入化。”陳覺蓉說著就夾了一塊菱粉糕,送到張太太唇邊,張太太咬了一口就笑了:“確實,做得很有滋味。這菱粉啊,比那藕粉糕可要難得多了。”

“娘,這好吃嗎?”若竹像沒有骨頭一樣,靠在張太太身邊,張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從沒有回過家鄉,所以不曉得,我們那時候想要吃這個,得多費心思。要一大清早,著人去采菱角回來,那菱角要不老不嫩,嫩的,就沒有粉,老了的,那粉也不中吃,采了菱角回來,要剝掉殼。”

張太太感慨地說著,仿佛又看到少女時候的自己,那時候鼓搗一點吃食,也算是難得的消遣了,但常常會被母親責備,說怎能如此貪嘴?

隻是這菱粉糕,到了今日,嚐在口中,那就是別一番滋味了。張太太想起往事,感慨頗深。

陳覺蓉隻笑著說:“原來這菱粉糕,如此難得。”

“也不是難得,隻看有沒有心了。”張太太含糊地說了這麽一句,若竹已經坐起身,雙手托腮,似乎在想什麽,張太太點女兒的鼻子一下:“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生在父親任所,長在京城,以後出嫁了,先是在京城,等丈夫做官,又要跟著他去任所,思來想去,竟像浮萍一樣,想要吃到小時候喜歡的東西,都成了一件難事。”若竹的話勾起張太太無限思緒,陳覺蓉卻覺得氣悶得很,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做什麽?但陳覺蓉總算記得,自己還是張太太的兒媳婦,還要在這個時候,表現得十分體貼,於是陳覺蓉輕輕地拍了拍若竹的肩:“妹妹擔心這個,也不是什麽難事,隻要妹妹給我寫信,說想要吃什麽,到時候,我這個做嫂子的,就讓人快馬給你送去,好不好?”

這句話確實十分體貼,若竹一下就笑了,張太太嗔怪地對陳覺蓉道:“你也不怕把她寵壞了?做了人家媳婦,哪比得上在家裏呢?”

“妹妹這等乖巧,哪裏就能寵壞了?”陳覺蓉口中敷衍著,心裏卻十分焦急,也不曉得春草回來了沒有,有沒有打聽到消息,婉寧到底有沒有身孕?

就在這時春草掀起簾子走了進來,陳覺蓉已經看到了春草,卻故意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張太太曉得春草進來,必定是要尋陳覺蓉的,於是張太太也笑著道:“我也有些乏了,你們下去吧。”

陳覺蓉這才站起身,還去拉若竹的手:“妹妹,我們一起回去吧。”

若竹嗯了一聲,也站起身往外走,張太太等到人都走了,才對蘇嬤嬤意興闌珊地說:“把這些點心送到周姨娘那邊去,她愛吃這個。”

“太太,您難道忘記了,周姨娘自從那一年,就再也不肯吃這些了。”蘇嬤嬤在一邊輕聲說著,而張尚書也就下令,讓廚房不要再做這些蘇式點心。張太太淡淡一笑:“都過去好幾年了,再大的坎兒也該邁過去了。”

蘇嬤嬤垂下眼簾,收拾好了這些點心,親自帶著往小院送去。張太太瞧著蘇嬤嬤的背影,那些過往像水一樣從眼前掠過,這世上的坎兒,能邁過去就要邁過去,不然怎麽過日子啊。

周姨娘見蘇嬤嬤不說一句話打開匣子,低頭往匣子裏麵一看,那神色就變了,接著周姨娘抬頭看著蘇嬤嬤:“太太這是什麽意思。”

“太太說,再大的坎兒,也該過去了。”蘇嬤嬤站在那裏,語氣平靜,周姨娘的眼淚頓時落下:“再大的坎兒,也該過去了,這就是我的命嗎?”

周姨娘是個美人,這一落淚,頓時有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感覺。蘇嬤嬤卻沒有勸周姨娘,依舊垂手侍立:“姨奶奶,到了這會兒,還不願認命嗎?”

“太太願意認命,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周姨娘的聲音已經哽咽了,蘇嬤嬤聽著她那近乎嗚咽的聲音,把匣子蓋好:“那我就這樣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