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第八十二章 出岔子了

馮虞頭尾琢磨了一番,點頭稱善:“此計可行。隻是不可讓太多人知曉,否則傳揚出去便是笑柄。哦,東瀛那邊可靠嗎?”

“越前國朝倉家與老夫往來多年啦,從未失信。說起來,要不是從這邊輸入大量糧輜軍資,他們能扛住本願寺三十萬大軍?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一艘船再加上幾十號人的小生意而已。”

“這便好。”

此事議定,在月港再無事務,又過了一日,馮虞、采妍便告辭回返。回到福州,將密道中寶物分批入庫,再往壽山工地上巡視一番,轉眼便是下旬。這一日,月港楊家差人送信,東瀛的船快到了。

馮虞與楊雄告假之後,點了三十名親兵,加上十來個護院,全副武裝開赴月港。雖說是做戲,扮相還是得講究的。

約定日期到了月港。楊家由楊風帶隊,也有百十名莊丁出場。出乎馮虞意料的是,在場的還有五百來號衛所軍,衣甲鮮明,跟新姑爺似的。看到馮虞發愣,楊風趕忙拉著一員滿臉絡腮胡的壯年將官過來:“這位是鎮海衛指揮毛邦化毛大人,與我爹是老交情了,此次由他坐鎮,萬無一失。”

這毛指揮想來已聽過馮虞之事,先行拱手:“馮大人,久聞大名,老毛有禮了。”

按官階,指揮還比千戶高上一級,隻是誰都不敢跟廠衛較這個真。馮虞看這人相貌象是個爽直漢子,倒也有些親切,連忙還禮:“不敢不敢,看毛大人儀表堂堂,想來必是個軍中宿將。”

聽馮虞這麽說,毛邦化眉開眼笑。“哪裏話,老毛也就是個粗人,打小從軍,滅過些個毛賊草寇。這倭寇嘛,之前也見識過,不過是一個鼻子兩個眼,老毛一把合扇板門刀一舞,不也殺個唏哩嘩啦,仗著船快跑他娘的,哈哈哈哈。”他還來勁了。

待這毛邦化到前頭吆喝兵丁,馮虞拉住楊風,低聲問道:“怎麽又多出這麽一號人?人多嘴雜,露出口風去怎辦?”

楊風笑著回道:“這毛邦化世代軍戶,也是我家世交,當初他能當上指揮,我爹也出過力的。這幾年我家船隊卸貨都在他的營區,自然萬無一失。這回也想著給他勻點兒小功,不說升賞,至少也做穩了現下這個位子。再一個,這位別看嘴上硬,怕事得很,給他十個膽也不敢漏一句。”

“來都來了,就這麽著吧。”

約定的“交易”地點在鎮海衛轄區港尾鎮深澳村附近海岸邊上。七百來號人黑壓壓站了一大片,都抻著脖子往海上看呢。閑來無事,馮虞便與並馬而立的嶽海聊上了。

“誒,我說,嶽海,你今年也二十二了,怎的還不娶媳婦啊。”

“嘿嘿,從前家裏窮,置辦不得嫁妝,說媒也沒人搭理。這回出來吃糧當兵,爹說了,自己個混個人模狗樣出來,到時候還怕沒個好女子。”

“嗯。如今你也是小旗了,有些個餉銀,別亂花了。”

“哪能呢。”

“有喜歡的沒有?”

嶽海眼神黯淡下來。“原先有個,人家爹媽看不上,嫁給鎮裏有錢的做小了。”

馮虞拍拍嶽海的肩頭:“是我不該用這個。既是如此也別再老擱在心裏了。好好當差,立些功勞,找機會再升個總旗什麽的。我再給你些銀錢,風風光光取一門好媳婦,也就是這一年半載的事。到時候你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再買些好田,蓋起個房子,小日子紅紅火火便過起來。”

嶽海大為感動:“多謝大人,我嶽海這條命就算交給您了。”

“廢話,我要你的命做什麽?好好享福才對。”

約莫等了小半個時辰,大家夥漸漸心焦起來。馮虞心裏也犯嘀咕,悄聲問楊風:“今日能來麽?不會有什麽耽誤了吧?”

楊風笑道:“海上行船,哪能有那麽準時辰的?風大點兒小點兒,就是半日之差呢。今日能到就不錯了。要不,讓各路弟兄們先四下歇會兒,等見著船再召人不遲。”

“原來如此。那也成。”

馮虞正要與那毛邦化商量,就聽著有人一聲高喊,“來船啦!來船啦!”馮虞手搭涼棚往遠處眺望,果然,遠處有一艘海船駛來。那頭毛邦化已經吆喝起來:“站好嘍,站好嘍。都給老子精神點。讓倭人見識見識我大明天兵的威風!”

馮虞與楊風相視一笑,催馬向前。

那船漸漸近了,楊風對馮虞說道:“妹夫,你看,那船便是倭寇常用的小早船,這船行得快,一船百八十人。倭寇用船,十有八九都是這個。船上飄的那白旗,便是倭寇八幡大菩薩旗幡。”

馮虞頭回聽說這些,看得津津有味。倭寇這名詞後世可是盡人皆知。元初以來,倭寇便肆虐於朝鮮半島及中國大陸沿岸。及至明代中後期,由於日本國內政治形勢轉變,加上官府管製(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滿曾因討伐倭寇,受明廷冊封為“日本國王”),日本人出海搶掠船隻的事件日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來自中國和朝鮮的海商與海盜,他們依從過去倭寇搶掠的方式繼續為禍東亞,也被歸於倭寇之列。《明史•日本傳》記載:“大抵真倭十之三”。朝鮮正史《世宗實錄》也記載“然其間倭人不過一二,而本國民假著倭服成黨作亂”。

而福建一地,對倭寇更是刻骨銘心。史書載:“推其禍始,乃由閩、浙沿海奸民與倭為市;而閩浙大姓沒其利,陰為主持,牽連以成俗。當時撫臣朱紈欲絕禍本,嚴海禁;大家不利,連為蜚語中之,而紈驚死矣。紈死而海禁益弛,於是宋素卿、王直、陳東、徐海、曾一本、許恩之流爭挾倭為難。自淮揚以南至廣海萬餘裏,無地不被其殘滅,而閩禍始慘矣”。

待倭船離岸數十丈遠,船上人等眉目隱約可見,馮虞隱隱覺得不對。按著原先約定,那些個假倭應是徒手上岸引頸就戮,可是船上那些人卻是個個手執倭刀,挺立船頭。莫非是押運兵丁?待船行得近了,隻聽得船上有人哇啦哇啦大呼小叫,不知在呼喝什麽。聽到最後一句,馮虞臉色大變。這一句,後世國人是再熟悉不過的:“諾茲給給!殺給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