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章道仲圖
被妙元帝君說了一通,姬飛晨憂心忡忡,直接前往通明殿尋幽冥教主解惑。
自黃泉之禍開始,教主便鮮少離開通明殿,而是耐心於淨土等候時機。當然,更早之前他也很少出去就是了。
姬飛晨走入通明殿,看到教主一如既往坐在九重祥雲蓮座之上。他身邊匍匐著一頭正在酣睡的九頭大青獅。而教主低頭打量手邊的棋盤,在他旁邊還有兩杯茶,上麵隱隱騰出熱氣。
“剛才有人跟教主下棋?”姬飛晨閃過這個念頭,教主抬頭看到是他,便讓他坐在自己下手邊。
“來來,你陪我下棋。”教主拉著姬飛晨繼續這盤未了之局:“你執白子。”
“白子?”姬飛晨審視棋盤,發現這盤棋和一般圍棋不同,並非十九橫縱而是橫縱各有周天之數。在這三百六十橫縱間,密密麻麻布滿黑白兩色棋子,一條條大龍交錯糾纏,哪怕他先天大聖級別的算力,一時間也有些頭疼。
“這一元之數的棋子太麻煩,教主怎麽有心玩這個?”
但他還是順著教主的性子,思索麵前的棋局,執白棋落子。
接連下了幾步,以姬飛晨穩紮穩打的性格,倒也沒有什麽差錯。
“尚可,雖然有些生澀,但勉強湊活了。”教主抬起頭,上下打量姬飛晨,察覺姬飛晨身上氣息穩定,並沒有晉升之後的後遺症:“怎麽樣,證道什麽感覺?”
“也沒什麽,跟天仙沒什麽太大差異,就是覺得空間有點擠。”
“情理之中,畢竟已經證道。等你境界再高遠些,便可以離開這個宇宙,前往混沌大宇。那時候便自在了。”
教主伸出手:“來來,試試你的深淺。動用全力,別顧忌。”
全力?
雖說陽華真人占據太上道祖八十一化的道君業位,又有突破玄聖的資格,但此刻仍然是一尊先天境界的大能吧?
姬飛晨沉吟一番,不敢動用陰冥大道最核心的至陰邪水,而是揮灑九幽弱水潑向教主。
真正的九幽弱水已經可以傷害天仙,那地界開辟後孕育的九幽弱水,也不過是天人等級的奇觀。但姬飛晨以陰冥大道融合地界,將九幽弱水進一步升華。化作一種至邪至陰的毒水,這毒水沾染在身,便會自動攜先天陰冥之力攻擊敵人,直至魂飛魄散。這玩意,便是等閑大聖都不敢小覷。甚至長時間浸泡在先天冥河中,道君都有隕落的風險。
故而,姬飛晨僅僅用九幽弱水攻擊。但弱水落在教主身邊,立刻被他的護體仙光擋住。嫋嫋祥雲照耀五色精光,把那一汪毒水悉數鎖住。
教主眉頭一皺,知道姬飛晨沒有動用全力,立刻道:“別留手,用你最大法力!”
姬飛晨一聽,隻得全力出手,祭起先天陰冥大道。同時,他把教主賜下的長幡握在手中,輕輕一揮,便有至邪之水引動地界之力攻擊教主。
霎時間,通明殿中陰雲滾滾,電閃雷鳴,無邊毒水聚攏而來,化作一條條毒龍撲向祥雲。可惜的是,這些毒龍在靠近祥雲時,同樣被教主身邊的護體仙光擋下。
“果然還是差了些味道,倉促證道讓你的實力僅僅局限在大聖末流?”教主心中有些失望,他看向姬飛晨,發現姬飛晨的表情有些不好,心中思忖:不行,這小子剛證道,可不能打擊他的銳氣。
於是教主心中一動,喚醒自己身邊的九頭青獅。那獅王察覺教主的意圖,伸爪拍碎一條毒龍。毒龍的血水濺射在獅王身上,在他身上腐蝕出幾個銅錢大小的傷疤。
吼
獅王有些吃痛,對這劇毒之水的威脅似乎有些驚訝:雖然自己故意藏拙,但也不應該這麽容易受傷吧?
教主見狀,出手幫他療傷,然後對姬飛晨說:“我這獅兒乃混沌異種,實力不遜色先天大聖。能擊傷他,說明你的陰冥弱水倒有幾分玄妙。麵對一般大聖應該有勝算。”
“隻是對教主這等存在而言,似乎還差了點。”
“我這等存在若被你輕易傷害,日後哪裏還敢證道?”教主笑了笑:“對了,你這次來,還有其他事?”
提及這,姬飛晨馬上說:“是關於百聖盟約的事。”他把妙元帝君的話轉述一遍。
教主暗暗皺眉,搖頭說:“他說的沒錯,我們來得晚,沒有參與那一場盟約。不過他的令牌你沒要?”
“不知教主打算,總不好擅自做主。”姬飛晨一副乖巧的模樣看向幽冥教主,又把皮球踢給他。“畢竟妙元陛下跟咱們不是一路人,我擔心其中有詐。”
“謹慎些倒也沒什麽。不過以他跟我們的關係,倒不會在這件事上坑我們。不過你放心,區區一麵令牌罷了,想拿令牌還不簡單?關鍵是,你真打算入場?”
教主直直盯著姬飛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姬飛晨重重一點頭:“的確有這個想法。畢竟關乎證道玄聖的機緣,能拿過。”
或許能找到什麽解決方案,促使自己擺脫本尊的壽元詛咒呢。
“你要試,本座也不攔你。”教主又把精力放在棋局上:“好好下棋,自有你的好處。”
目光再度落入棋盤,姬飛晨盯著繁瑣的棋局有些不自在。這周天棋局和真正的天地棋盤還有些不停,更多是天機運算和星宿圖譜,是姬飛晨很陌生的領域。
他又陪著教主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耐不下心,忍不住問:“教主,我聽人說,太元道尊以權柄限製我的行動?”
“冥土那位告訴你的?”教主眉頭一皺:“他可真夠多嘴的。”
“真有此事?”
看著姬飛晨嚴肅的表情,教主也不說笑,而是認真點頭:“確有此事。”但教主等人擔心姬飛晨多想,所以沒打算現在告訴他。
“那也就是說,我以後一直無法離開這方宇宙?”
當姬飛晨問起自己的疑惑,教主用一副白癡的表情看著他:“道尊不讓你走,難道你就不走了嗎?我們偷偷送你走,旁人誰能攔住?”
很霸氣的宣言。直接繞過一位駐世道尊的監察,將人偷渡出去!
可是,連這些膽大妄為的二世祖們,也隻能迂行動嗎?
姬飛晨對此並不樂觀:“道尊的權柄真有這麽大?”
教主幽幽一歎:“也罷,你也到這個層次,知道一些宇宙格局總沒壞處。關於我們這些人的來曆,你應該有一個猜測了吧?”
“嗯,差不多。”姬飛晨說道:“混沌渾濛,開天辟地。早在這片混沌孕育之初,曾經誕生一個初始之地,那些古老的玄聖都是從那裏走出來的。後來,大家覺得混沌中太單調,就開始效仿最初的宇宙不斷創造新宇宙。”
“差不多吧。”教主沒有糾正姬飛晨話中的錯誤:“萬聖之主也就是真界的最高首領,祂要求每一方宇宙最多有三位駐世道尊。這些道尊看守宇宙,可以在專屬宇宙擁有最高位的權限。哪怕太元道尊目前還沒真正合道,地位仍不同於一般的玄聖。若不給他麵子,屆時官司打到真界去,大家都頭疼。也破壞了我們所有人的潛規則。”
“萬聖之主啊。”姬飛晨想到在上古驚鴻一瞥的身影。那位存在的氣勢的確很強,連天母、龍皇等開天辟地的大能都不敢不敬。
“別多想,祂距離你太遙遠,別操這份心。繼續說駐世道尊。”教主說:“玄聖大能開天辟地,能任意穿行九霄大宇,可其他人就不行了。理論上,先天大聖都能橫渡混沌,但其中風險無窮,一般人不敢妄動。而玄聖們提攜後輩,便在各處宇宙開辟通道,供眾聖通行。按照規矩,隻要得到每一方宇宙的駐世道尊認可,便可借助通道前往他方宇宙。”
然而在太上失蹤,太霄合道的現在,隻要太元道尊阻撓姬飛晨離去,他就別指望從這方宇宙脫身。
“那從混沌走呢?”姬飛晨看著棋盤,抓住教主的一個破綻,把教主的一條黑龍絞殺。
“太危險。我們都不好說能保住你。因此,名義上你要被拘禁在這方宇宙,直到證玄聖道果位置。但你地仙大道本就著眼這方宇宙,倒也沒什麽差別。”教主說:“按照我們的打算,等你地仙誓願完成,證了玄聖道果。便是太元道尊也不能限製你自由。”
“玄聖?太遙遠了。”如今不過是化身證道,姬飛晨對本尊玄冥道身證道,可不報什麽希望。至少千年之內沒有證道的可能。那麽,返還故土需要多久?去之後還能剩下什麽?
“放心,我們會找機會送你去看看。隻要時間把握好,相信能瞞住道尊。”教主滿不在乎說:“你就算不相信我和你本尊,好歹相信一下黃庭。那家夥對時空的造詣可厲害了。吃掉”
突然,教主出手又把姬飛晨的一條白龍拿下。
接下來,二人不斷落子,棋盤上的局勢逐漸膠著
不知不覺間,姬飛晨徹底放下外物,一心一意陪教主下棋。而他身邊玉光閃爍,縱橫周天脈絡化作一方天地道境,徐徐演化一卷全新的大道寶圖。
“差不多了。”教主嘴角泛起笑意,捏著黑子慢悠悠敲擊棋盤,等待姬飛晨悟道。引姬飛晨陪自己下棋有種種用意,其中一個便是借棋盤讓姬飛晨放棄外物,達到空冥之境,從而將這段時間的積累化作感悟,形成全新的大道玄圖。
“這一卷,應該是道仲圖吧?”
太和中成,玉素還真。萬象化生,隨心自在。淩雲周天,自然妙有。洞思梵神,萬道玄宗。
看到道圖之中演化周天道境,修成一尊虛幻不定的道君元神。教主露出滿意的笑容:“在黃泉之國看到二十四卷完整的道圖,這小子也應該快點將道圖補全了。”
良久後,姬飛晨才睜開眼。感應世界珠中又有一卷道圖自動生成,他恍然大悟,對教主稽首:“多謝教主指點。”
“沒什麽,這是你機緣到了。我隻是幫你靜心罷了。”教主將手中黑子在姬飛晨麵前晃了晃,落在棋盤一個空曠角落:“你若真要謝我,就代替我幫一位朋友送送別。”
“送別?”
教主笑而不語,讓童子拿來果籃,請姬飛晨送去天域一位大聖處。
姬飛晨離開後,教主繼續盯著棋盤:“下元道圖的機緣還差兩個嗎?必須加快啊,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卻說姬飛晨奉教主之命前去尋一尊先天大聖。那大聖隱居在天域一隅之地,鮮少和外界聯絡。如今黃泉之禍牽扯眾多仙家精力,更讓這裏冷冷清清,廖無人煙。當姬飛晨到來時,便看到這位大聖盤坐在石墩上,正打量眼前的一副棋盤。
姬飛晨走過去,眉頭一挑:“這棋不就是教主不久之前拉我下的嗎?”想到在自己來之前教主可能存在的客人,姬飛晨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打量麵前的大聖。這大聖白須白髯,倒也是一副道骨仙風之貌。
老者聽到身邊動靜,看到手持果籃的姬飛晨:“你是教主派來送行的?”
“教主讓我給前輩贈送果籃。”畢竟是老牌大聖,姬飛晨還是保持幾分敬重的。而且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倒也不好在這些人麵前逞威風。
“哼,我放棄這方宇宙的基業,他倒是急著攆我走。”老者嘀咕幾句,見姬飛晨盯著麵前的棋盤,便道:“來來,你隨我下幾手。”
老者說著,拿起白棋就鎖住一條黑龍的咽喉。
姬飛晨心中一震,這一手可不正是自己方才和教主對弈時所用的一招嗎?
他抿著唇,抓起黑子,動作利落敏捷,依照教主方才的棋路應對。
“咦?”老者似乎看出什麽,冷笑幾聲後再度落子。這一手,又跟不久之前姬飛晨和教主對弈的棋路重合。
“教主拉我下棋,其中莫非另有深意。”姬飛晨默默憶教主的棋路,依葫蘆畫瓢,和老者不斷在棋盤上廝殺。
直到姬飛晨最後一手,模仿教主落在空曠角落的那一步閑棋後,老者突然停下手:“罷了,就這樣吧。”他將白子一扔:“頭老夫自己找他下。這玩意,送你了。”他將腰間一塊圓玉令牌扔在棋盤上。
“百聖之盟?”
“不錯。教主讓你來,就是為了這玩意吧?反正老夫要離開,送你了。”說完,老者身上的氣勢悉數爆發,震得姬飛晨連退幾步。
“你既然來了,便送老夫最後一程,也好跟他交代。”老者閉上眼,在他上空充斥千尺祥雲,幻化另一方宇宙虛影。
看到那方星河絢爛,光輝明曜的宇宙,姬飛晨露出驚喜之色。因為這位大聖離去的那方宇宙中,正透著一種讓自己熟悉的氣息!
故鄉!
這位大聖前往的宇宙恰好就是自己的故土!
但很快,姬飛晨壓下自己的心思,在旁邊默默觀望。
大聖突得睜開眼:“你別想了,我去的時間線跟你那個時間線可能不同。你就算跟我一起走,也到不了你家。”
“嗯,所以我也是隨便看看。”話雖如此,姬飛晨仍默默記下大聖的動作,努力記下自己故土的坐標。
大聖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麽。
太元道尊的限製不是那麽容易打破的。恐怕要等他自己證道玄聖,才有打破界限,離開這方宇宙的可能。
“老夫去也!”驀地,身影自這方道境消失,整個宇宙中憑空抹去一道痕跡。連帶這處道境也隨之消去光輝,漸漸淡化,隱沒在天地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