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懦夫的借口
“豈有此理,那個荔婭公主嘴巴可真臭,竟然那樣侮辱您。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屬下真想衝上去扇她兩耳光。”
冷言想到荔婭在朝堂之上辱罵蘇沉硯配不上她,心裏就仿佛堵著一麵牆,有口氣憋著不吐不快。
蘇沉硯手中拿著一杯酒,站在窗邊眺望著湛藍的天空。
已經進入深秋了,這大半年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他思緒萬千。
“欸?世子,要不屬下去跟夫人要點兒藥來,毒啞她算了,也省得她再到處說您的壞話。”
蘇沉硯失笑,轉身看向了冷言。“你以前不是說,以藥製人,絕非英雄所為?”
冷言有些慚愧,用手撓了撓頭。“屬下就順口一說,而且,屬下也不是什麽英雄,真要是把屬下惹急了……”
“我讓你留意的事可有變化?”蘇沉硯回到桌邊,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冷言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淩子騰被關押在死囚牢中,皇上派了飛鷹十二騎日夜看守,每天都是他以前的貼身太監給他準備一日三餐送進去。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屬下覺得,他現在還有沒有活著都不一定。而且,說來奇怪,皇上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殺了他,卻為什麽之上將他關押呢?”
蘇沉硯低垂眼瞼沒有回答。
因為這個問題,稍微成熟一點兒的官員都心知肚明。
淩子旭雖然有皇上的遺詔,也有太後的支持,可他的皇位得來的畢竟有所爭議。
朝中上下支持淩子騰的臣子依舊不少,他在這個時候殺了自己的親哥哥,不管是對朝廷還是對民間,都會影響到他樹立起來的仁君形象。
“世子,淩子騰現在對我們已經沒有威脅了,您為什麽還是對他那麽感興趣?”冷言好奇的問道。
蘇沉硯的眉頭微蹙,又獨自飲下了一杯。
“難道你就不好奇,明明淩子旭不受先皇待見,可為什麽先皇遺詔是要讓他繼位呢?”
“還有,晚晚和我外公都曾為先皇診治,他們都說先皇體內有慢性毒素,是長期的累積。下毒的是誰?為什麽宮中所有太醫都沒有說?”
“那些太醫的醫術自然不能和外公相比,但也絕對不是濫竽充數之輩,不可能一個發現的都沒有。他們為什麽不說?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冷言怔了怔,他一直以來隻聽從蘇沉硯的命令辦事,這些事,他從未深究過。
“你去安排,我要見淩子騰一麵。”蘇沉硯的目光之中閃過一道複雜的光。
冷言低頭沉默了半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世子,現在這樣的敏感時期,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咱們,也盯著淩子騰。您這個時候去見他,怕是……”
“照我說的去做。”
蘇沉硯不容置疑和反駁,冷言不再多勸,領命而去。
午夜,萬籟俱寂。
天空飄過的雲朵遮住了皎潔的明月,兩道敏捷如豹的身影一閃而過,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死囚牢之中。
“世子,屬下在外麵守著。”冷言壓低了聲音說道。
蘇沉硯穿著一身夜行衣,穿過長長的幽暗走廊,最後來到了一間獨立的囚室旁。
透過鐵門上的小窗子,他看到淩子騰端坐在桌邊,獨自一人沉默地下著棋。
蘇沉硯略微遲疑,用手輕輕敲了敲用百煉鋼鍛造出來的門。
淩子騰抬眸看了過來,麵無表情。“該來的還是來了。你別著急,等我的黑子和白子分出了勝負,你再取我性命吧。”
“勝負已分,何必再等。”
蘇沉硯的手指一動,隔著那麽遠的距離,用陰柔的內力推動了白色的棋子。
淩子騰看了看棋盤,臉上終於露出了悲傷和絕望的神色。
他緊緊握了握拳,感慨道:“我機關算盡,可最終還是敵不過命運。罷了,罷了……”
“隻有懦夫才會把失敗歸咎於命運。”
淩子騰的身子僵了僵,他轉過頭來與蘇沉硯四目相對。“是你?”
蘇沉硯摘下了蒙麵的黑巾,兩人注視著彼此良久。
“哈哈,你說得對,我不該把失敗全部推給命運,還有……你。”淩子騰看著蘇沉硯,一股仇恨的火焰在心頭熊熊燃燒。
蘇沉硯不在乎。
“給先皇下慢性毒的人是你?”
淩子騰愣住了。
他沒想到蘇沉硯會問這麽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他回過神來,苦笑道:“你現在再來追究這個問題,還有什麽意義嗎?”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說不定,關係到你自己的性命。”
“我說的話,你信嗎?”
“我自己會判斷。”
淩子騰沉默了片刻,答道:“這件事我知道,不過下毒的不是我。”
“是淩子旭……”蘇沉硯暗自低語,“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
“你是不是想問,明明我是太子,我有名正言順的繼位理由,卻還是要發動政變?”
“不是。我想知道的是,先皇為什麽要支持淩子旭登基。這麽多年來在朝臣眼中,先皇精心栽培的繼承人一直都是你。”
“錯了,從來不是我。”
淩子騰起身走到了門邊,他曾經銳利的眼神,此刻早已被疲憊代替。
“我八歲那年被立為太子,他也經常親自教導我,帶著我處理朝政。我也曾經以為那就是他作為父親對我的寄予厚望。後來慢慢長大我才明白,根本不是這樣的。”
“他立我為太子,是因為我母親必須是皇後。在他初登帝位之時,他需要我母後娘家勢力做依靠。他和我母後之間的琴瑟和諧,也不過是裝給外人看的。”
“在他的心裏一直有一道白月光,那就是淩子旭的母親。我從未見過她,不過我想,她肯定是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吧,否則,又怎麽會讓他一生念念不忘。”
“淩子旭沒有靠山,看似是孤零零的長大,其實,他找了隱居山野的世外高人教導他;淩子旭身邊的人,一點兒都不比我的遜色。”
“他栽培我,成為了一把他殺人的利器。在我監國的日子裏,他借我的手為淩子旭排除異己,籠絡人心。而我……由始至終都隻是他殺人的刀而已。”